在"辉夜的事情"之后,襄儿好像有点变了。
看似大大冽冽的她,其实以前一直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真正的感情吧。
像是以笨拙的话语与完美的笑容把自己填满一般的感觉⋯⋯
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她是个爱装大人,又老是逞强的孩子。
只是最近⋯⋯好像变成稍微坦率一点了?
又可能不一定是坦率⋯⋯
而且她最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我已经在哪里听过一般⋯⋯
我是看不太透了。
总之,要是能让她自己感到自然的话,怎么样都好。
"大叔?又想得出神了?"
身边穿着运动服的少女鼓起了面颊,微微嗔道。
看起来就像吃着东西的松鼠一般。
说是少女又太普通了,正确来说应该说是美少女也一点问题也没有。
大大圆圆的眼睛,堪比小学生般的娇小体型,札成马尾的长发,以及那端正得像是洋娃娃一般的五官。
"阿⋯⋯抱歉⋯⋯"
是了,难得二人出来采购晚餐⋯⋯我还在东想西想果然很失礼阿。
她的双手提着空无一物的还环保袋,少女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如同起舞的妖精一般,连空气都染上了光辉
原本与这种等级的少女并肩而行就够引人注目了⋯⋯这下不就更引人注目了吗?
四周的视缐微妙地向这边聚集了起来。
如同无数根针一同刺来过来⋯⋯
不只是男人,连女人也包括在内⋯⋯
"真是的⋯⋯大叔提不起劲的话我也会感到很无趣阿⋯⋯"
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前头去的襄儿用我聼不见的声音小声地说着。
连她的表情都看不见了。
不知为何的,有一种对不起她的感觉⋯⋯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们正前往着小区里的超市。
"呐,大叔,我今天煎牛排可以吗?"
可能因为是正午的关系,人还不算太多。
我与襄儿并肩地走在冷藏柜之间。
"上星期不是才刚煎完吗?"
"上星期是庆祝大家都平安无事才煎的。"
"对阿,所以不是都庆祝过了吗?"
"今天,是要大叔还债的。"
她是认真的,像是不买就杀了我一般的说着。
哇哇⋯⋯为什么这么灿烂的笑容,背后却令用着这么冰冷的语调阿⋯⋯少女也太可怕了⋯⋯
"呃⋯⋯"
"大叔的工资好像刚发下来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现在我就知道了。"
不怀好意地微笑着的襄儿提着好几盒肉的样子⋯⋯就像盯着油炸豆腐的狐狸一般。
"如果是这样就没办法了⋯⋯"
我也掦起笑容,把那好几盒肉从襄儿手中接过,放进提蓝里。
最近才发现襄儿有着异常大的食欲。
食量比身为成年人的我还要多出好几倍⋯⋯她的肚子是四次元囗袋吗?完全无法理解量这么大的食物是怎样塞到她娇小的身体里的⋯⋯
"油炸豆腐也买点吧~"
"你真的是狐狸吗你?"
但即便她食量怎样大,家量的开销也没突然变多了许多。
因为她买的尽是些食材。
不知她从哪里,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成为了我认识的人之中料理最好的,结果现在连家𥚃的三餐都是交给她了。
所以说与其像是在买东西给她⋯⋯反而是我被她照顾着的感觉更大一点。
难道她就没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话说回来,我好像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相处好一段日子了,我好像还是一点也不了解她似的。
有时感觉很迷糊,有时感觉很聪明。
不知道她喜欢吃鸡还是喜欢吃鱼⋯⋯
此时,心中的一个想法闪过。
要是能做些什么来报答她就好了⋯⋯
正踏出超级市场,自动门拉开的𣊬间,我开囗了。
"襄儿,我有些东西忘了买了,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不用了⋯⋯我很快就可以了。"
我连看也没看襄儿地,急忙转身跑入超市。
真是的,买送她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在她面前买呢?
那时的我,没有回头,不然的话,就能看见那凝在半空的手。
以及那像是洋娃娃一般,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如同,面具俏俏滑落到地上,碎成两半一般⋯⋯
"先生请问要包起来吗?"
在超市里卖蛋糕的妹子柔声说到。
"咦⋯⋯还可以帮我包装起来的喔⋯⋯ "
几乎不怎么吃甜食的我,从没自己去买过蛋糕。
被裁刀切得工整刚好的一小片三角形,如雪一般的纯白奶油,加上新鲜的草莓,以及柔软的海绵蛋糕。
我想,只要是个女生大概都会喜欢的。
"是的,请问是自用还是送人的。"
"送人。"
那妹子听见送人二字之后,脸上却扬起了微妙的笑容。
笑容中带着三分的祝福,与七分的调笑⋯⋯
看起来就像,已经一个历经风霜的老奶奶在看着一对笨拙的情侣一般⋯⋯
等等?情侣?
"不不不不!我与她并不是这样的关系的!就只是我一直在单方面被照顾着,想要报答一下的关系罢了。"
感觉到自己连耳根都开始赤红了起来。
这样子不就像一个犯蠢的高中生一样吗?
"噗⋯⋯先生你不用这般用力的去解释的⋯⋯"
那妹子像是拼命忍着笑,但还是笑了出来一般的表情。
"我说的是真的⋯⋯"
"先生你还真是可爱呢。"
正当我想接过妹子的纸盒时⋯⋯
我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咦⋯⋯奇怪了,怎么那妹子变成两个了⋯⋯不⋯⋯不是那妹子变成两个了⋯⋯
而是我看的所有东西都有叠影了。
瞬间,世界天旋地转。
难以想像的晕眩感几乎完全征服了我的脑袋。
身体如同踏在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
手,勾不住纸盒的握柄⋯⋯
糟⋯⋯糟了,蛋糕要掉落到地上了!
紧接着,我便被黑暗,吃掉了。
总觉得⋯⋯在黑暗之中⋯⋯好像蒙泷地听见了什么。
又看见了什么,却又什么都记不住。
渐渐的,连时间感也失去了。
只是觉得像有一把声音不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叶川莲⋯⋯叶川莲什么的。
那把声音就像失控崩溃了一般的,拼命地叫着我的名字。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声音,我才能⋯⋯勉强保持意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感觉到,我快要醒来了。
有点勉强地张开双眼,天花板如同在旋转着一般,头热得惊人,身体也是沈重不堪,根本无身起身。
只能勉强辨认出这里是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
我大概是,发烧了。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发烧的呢?
自小算是一个人长大的我,比谁都害怕着生病。
因为一旦生病了,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比谁都要仅慎,所以几乎不怎么生病。
正想把手举起来测量自己温度的我⋯⋯却发现了自己的双手都被重物压住了。
是襄儿与辉夜⋯⋯
各自靠在我手臂上沈沈睡去的样子⋯⋯
呃⋯⋯那我还是合上眼睛继续睡一觉比较好的样子。
"大叔?睡醒了?要喝点水吗?"
可能是因为我的动作太大使襄儿醒过来了,所幸的是辉夜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不,不用了⋯⋯咳。"
"大叔是感冒了,感冒了一定得多喝水才行阿。"
没有理会我的话,襄儿自己跑起来倒水了。
"一定要多喝水才会好喔。"
从我干燥的嘴唇中,襄儿扶着杯子,就像喂食鶵鸟一般轻柔地把水罐了进去。
就算是我双眼看的东西蒙泷得很,我依然能看见襄儿温柔的笑容。
"大叔还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热一热粥好了⋯⋯阿对了,头上的退热贴也该换一换了,温度也得重新量才是。我真是笨拙的人阿,这么多事我到底先干哪一件事先呢,哈哈哈哈哈。"
对了⋯⋯好像这一整天都一直在笑。
不⋯⋯不只有这一天,而是"事件结束"之后,就一直都在"笑"着。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不行了⋯⋯头很痛⋯⋯思绪也变得一团乱的。
感觉,她就像是一条一直绷紧的弦一般⋯⋯
从那一天之后,她就没离开过我三步范围之外⋯⋯
我用尽身体最后的力量,抓住了正想要起身的襄儿。
她的手掌,𣲙冷得很。
"大叔怎么了,要是你抓住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女生的话,现在就会被人当作性骚扰喔。"
强烈的违和感再度涌现。
这些话,并不像是襄儿会说的⋯⋯或是不是我所"认识"的襄儿会说的。
回想起襄儿最近说过的每一句话⋯⋯
对了,我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感?
因为⋯⋯那很像理央的语调与神情⋯⋯
不论是那像是小恶魔般的微笑,还是将我耍得团团转的语言,都像理央⋯⋯正确来说⋯⋯应该是"不骂我的理央"
可是⋯⋯襄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模仿着理央⋯⋯
她依旧在笑着。
但眼睛没有在笑。
总觉得非得说些什么才行⋯⋯
该死的⋯⋯因为发烧了所以脑子都不灵光了⋯⋯
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之中,不只没有笑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我看见了极深的不安⋯⋯
但,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件事件"让她精神完全绷紧了吗?
因此,想要用尽一切力量去装出"大人"的样子⋯⋯
装出⋯⋯以为能让我感到愉快的样子?
但这样的解释,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对于我这个大叔来说, 少女心过于复杂了。
全身所余的力量大概也只够我说一句了。
"没关系的⋯⋯我就在这里⋯⋯所以,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的⋯⋯"
我有好好地传达到了吗?"我哪里都不会去,所以做回自己就好的"的意思⋯⋯
要是直接说"做回自己就好",不就等于否定了她的努力了吗?
意识,再度离我而去。
好困⋯⋯
太困了⋯⋯
我,撑不下去了⋯⋯
即使睡着了,叶川莲的大手依旧是覆盖在襄儿小小的手之上。
"大叔,不管在什么时候,想着的都是别人的事呢⋯⋯"
此刻的襄儿,双眼空洞得像是一对玻璃珠似的⋯⋯
脸上的表情就像全凝结了起来一般⋯⋯
"所以,我就想着,要是由我全想着大叔的事就好了。"
轻轻的说着,即使明知道叶川莲什么也聼不见了。
那天之后,连理央姐姐也看不见了⋯⋯我想大概是作为灵体使用了超越自己级数的力量,而受伤了⋯⋯
所以,只剩下我了⋯⋯
要连姐姐的份一同努力下去。
"总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空无一物的内心,有一些东西被填进去了。
"就像想这么多的我,才像笨蛋似的,明明大叔才是笨蛋。"
"但是,大叔,你是想和我说要做回自己就好吧⋯⋯但,要是没有"自己",没有"本性"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此刻的襄儿连自己也没发现的,自然无比地苦笑着。
襄儿的声音,在房间里徊荡。
然而,没有任何人能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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