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艾修亚你是有多闲,没受到邀请还干嘛跟来?到时候失礼于人我会很尴尬的。”
月霓眯起眼睛鄙夷地看着艾修亚。
为了不让身边的可耶因马车的颠簸而坐不稳,她还一手把可耶揽在怀里。不过也不知道在她心中的关心或是享受哪一点占得多。
“如果和其他人同行,我也许会在意失不失礼,但现在有你在身边衬托就没什么好怕了。还有——”
抱着胸正坐的艾修亚不屑地冷哼,随后瞥了茜拉一眼又转眼看向马车蓬顶,继续说道,“我跟着来当然是因为闲。反正现在也闲得没地方可去,格鲁斯先生那里又没什么人在,无聊得很~还不如跟着你打发打发时间~”
“你当我一天到晚都在打发时间吗?而且男爵那边招不招待你还说不定呢。”
月霓对艾修亚这种厚脸皮式的理直气壮很是厌恶。哪怕之前上马车时艾修亚没有被拒下来,她现在也仍抱有一丝期待,期待着到时候他被拒之门外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自信。
然而不过一会,茜拉就不留余地地把月霓的期待掐灭。
她自然地笑着,“请不要介意。辛普达斯大人事先说过了,月霓小姐的朋友也可以一同前往,我们绝对不会怠慢每位客人的。”
话音刚落,马车颠簸了几阵,受到动荡的茜拉才稍微不注意,那二人就差点开吵。
“听见没有?人家男爵都不介意,你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艾修亚不再看着蓬顶,直视月霓说道。
在上次与入侵者的打斗中,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这次的场合可不像上次那样危急,月霓完全有闲情慢慢应付他。
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客套话你还是听不出来吗?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拿别人的客气来当做骄傲的资本,未免太悲哀了~”
“你这家伙说什么——!?”
艾修亚的样子比想象中更动怒,解开了抱着胸的双手狠狠拍在膝盖上,差点站起身来。
「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句话,是他师傅经常用来嘲笑他的。月霓的话语肯定让他想起难堪的往事了吧。
看着这个场面,茜拉自然的笑容终于不自然了。她连忙劝着,“那个!…请冷静一下。月霓小姐你是辛普达斯大人的贵客,所以千万不要认为这是客套话,也请二位不要为这种事争吵,我会很困扰的。”
月霓愣了一下,想到这里确实不是吵嘴的地方,“诶、一不注意就……抱歉。”
说完她又探着脑袋对着艾修亚眨巴几下眼睛,小小卖了个萌,“艾修亚我道歉我道歉~所以现在先不吵咯?”
茜拉松了口气,顺着月霓的视线看向另一位。只见艾修亚无言地转过头,盯着飘曳的马车蓬帘,渐渐走神。
接着,马车内陷入短暂的平静。
……
艾修亚透过篷帘的缝隙看见了马夫的背影,以及奔走马儿的四足。
马车穿梭在陌生的街道上,明明才前行没多久,却又感觉好像走了很长的路。艾修亚想了下原因,发现他原来是以自己的故乡为起点来算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随后他又想到从更远地方过来的月霓,她是否也感同身受呢?
月霓并不知道失神的艾修亚在想些什么。
正在她顺着可耶的头发时,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茜拉正兴趣满满地看着自己。那副明明好奇却又什么都不问的模样,简直就是在逼自己先问出一句「怎么了」。
月霓露出扭曲的笑容,“怎…怎么了?茜拉?”
“啊……抱歉、失礼了。”
茜拉如梦初醒,连忙捂着嘴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听说月霓小姐对辛普达斯大人有救命之恩,我就忍不住在想……您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她又一连道着歉。毕竟以她的身份,在心中乱猜测客人的事情是很不礼貌的。
然而月霓却没放在心上,得意笑道,“嘿嘿,那你大概失望了吧?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
话虽如此,但月霓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她的胸腔正填满了身为勇者的成就感,仿佛此时此刻大声喊出「我就是将要打败魔王的勇者」也一点都不虚。
“但月霓小姐所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普通呢。真的很感谢,您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不顾一切地对辛普达斯大人出手相助。这是我、茜拉代表自己的感谢。”
“嘿嘿……”
恐怕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月霓就要骄傲到立刻去找魔王一决胜负了。
不过看见艾修亚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并面露不满时,月霓连忙为了转移话题而随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和男爵大人的关系似乎很好呢。”
结果这句话惹得茜拉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女仆裙裙摆,激动地说道,“不、没那回事,他是个人人尊敬的男爵,我只是卑微的女仆。最多也就…仅仅是关系好…”
“嗯?我说的就是关系好啊,怎么了?”
“啊……!不、啊…是的,就是关系好…而已,没有其他……”
“什么其他?”
茜拉没有继续回应,只是扭扭捏捏提起裙摆、坐回原位。她的脸红得像火山将要爆发一样,但语气却包含着些许失落。
这样的反应被一脸茫然的月霓看在眼里。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月霓现在却发现了某些好玩的事,露出贼笑。
“噢~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请别误会……也请别讨论这个了!”
茜拉并非第一次坐马车,但却第一次觉得马车内如此闷热,闷到令人窒息。
所幸话音刚落,马车就开始减速,不过一会就停了下来。接着听到马夫的声音,茜拉像憋在热水中很长时间一样,连忙掀开蓬帘钻出来,得救似的透了口气。
不一会就平复了心情,她回头朝着马车内的三人说道,“三位客人,男爵府已经到了。下马车请小心~”
艾修亚率先下车,插着腰仰望这所气派的男爵府,“嚯——?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之前马车内围绕着女孩之间的庸俗话题,憋得他也到现在才有机会透气。
而月霓见到茜拉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不禁诧异地看着笑脸相迎的她,最后在她的眼神催促下才随之下了马车,再将可耶扶下来。
月霓抬头一望,再环视四周。
华丽而肃静的街道上,地砖花纹与溪边小树保持着有规律的间隔向前后延伸,还能看见不远处有马车与路人来往。
临近一边的清澈溪流潺潺不断,其上横跨着宽敞的石拱桥,连通着对面同样人群稀疏的街道。
形形色色的建筑物像艺术品般高雅,但同时也像艺术品一样数量稀少,并且分布稀疏,大街小巷至少都能通过马车。这里的居住者以富豪、贵族为主。但与富豪比起来,贵族们之间的住处却被明文规定不能相隔太近。
也就是说,这里目所能及的贵族建筑物也就只有男爵府而已。
月霓的视线绕了一圈,最后回到男爵府上。
围在外围铁栅栏整齐而尖锐,像站位整齐的兵队手中直挺的长枪,阻拦着外来者进入。透过这些长枪的空隙能够看内部的庭院,以及直立在庭院之中的男爵府。
这时,长枪的队伍让出一条路——门卫打开大门迎接茜拉与客人们。
几个人经过了仆人们忙前忙后的前庭,最后停在男爵府面前。男爵府门大开,从外头只能看见长长的走廊。
“请进。”茜拉说完,领着三人继续前行。
走廊的布置与月霓想象中一样单调,但所幸没走多久就到了尽头,来到大厅。
此时,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厅半开的大窗户洒进来。经过了昏暗的走廊后,大厅的光景不免让人晃眼。
地面铺着吸收光线的深色地毯,墙壁上、桌柜上摆着各种明亮的装饰,中间则放着舒适的宽大沙发与方桌。
在阳光照耀下,大厅所有事物的光与影清晰分明,有如一副填色妙绝的名画。
月霓觉得自己要是身处此境,哪怕孤身一人也不见得有多冷清。
处于画中的主人公——辛普达斯男爵正以二郎腿的坐姿坐在单人沙发上,无趣地摆弄桌上精美茶具,见到客人来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欢迎,三位尊贵的客人。请坐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男爵大人。”
闻言,艾修亚随即找了另一只单人沙发坐下,月霓则在脑海中不断思索各种能搬得上台面的问候,想了半会却脱口一句,“午好,男爵……”,最后带着些许失败的落寞,与可耶一同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
值得一提的是,可耶在坐下之前还盯了辛普达斯男爵好几秒,最后也学着说了声午好。虽然语气平淡,但至少也是她自己想说并说出口的。
而茜拉在客人们都坐下之后,行了一礼,拿起桌上的茶壶退下去沏茶。她这副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变成一位寻常可见的卑微仆人。
这时,作为主人的辛普达斯才开口。
“感谢三位接受我的邀请。不过真是抱歉,本来顾及到月霓小姐的情况,还想登门拜访的,可我最近几天都有事缠身,一直走不开。直到今天听说月霓小姐出门,我才擅作主张邀请三位到寒舍坐坐。”
男爵说到这里,突然故作郁闷地看向天花板,“唔……虽然前天曾拜访过格鲁斯先生与这位少年,但没想到拜访月霓小姐的时候……却选错了时候。请别见怪。”
听完这句话,还没开口的月霓已经顾不上对辛普达斯男爵见怪了,甚至连「听什么人说自己出门的」都问不出口。
她反而还要充满歉意地苦笑着,“我才要说抱歉呢!听可耶说,前天把男爵赶走了……”
可耶像念白似的,也平淡地附和一句,“对不起。”
“是我冒昧才对。”辛普达斯男爵露出寓意深长的微笑,“不过倒是能看出这个孩子对你很关心,想必你们的感情就像姐妹一样吧。”
月霓不明白男爵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不过她与可耶的关系确实值得肯定,“嘿嘿~那当然!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那么,假如有一天突然分开呢?”
“诶……?”
这瞬间,月霓仿佛听见恶魔的低语,心脏不禁咯噔了一下。她没有去想象那样的事,连忙中断话题,“……为什么一来就说这个?”
辛普达斯男爵看着目光退缩的月霓、又看了看抓紧月霓衣角的可耶,作弄似的哈哈一笑,“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分别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
“这话是没错啦……但你这么突然就说出来,不免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虽然月霓在最初把可耶留在身边时也想过分开的一天,但不知不觉的,她现在却习惯了有个沉默的小跟班在身后、习惯了发现趣事就回头与这个小跟班分享。即便对方很少说话,月霓也能时刻感觉到她的存在。
假如某一天自己又发现了什么趣事,回过头却突然看不见熟悉的身影,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辛普达斯男爵轻易就看出她的心情,耸了耸肩说着,“神明就喜欢作弄毫无准备的人。突如其来的分离确实让人痛苦,但若早有预见并欣然接受,分离之时说不定会变成最感动最美好的时刻呢~”
说到这里,男爵不禁露出怀念的浅笑。这句话是他病故的母亲教给他并让他深刻体会到的。
然而月霓深刻体会过的感受却与他截然不同。
“是这样吗?可对我来说…分别总是突如其来的,总是在我最沉浸其中的时候发生,并且无可挽留。甚至有些时候,一旦离去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怎么可能欣然接受。”
月霓低下头诉说着,想抓住可耶的手却忍了下来。
她想起了从以前到现在一个个与自己分别的人。想起了自己的养父养母,还有许多人,也想起了最后分别的蕾蒂西亚。
月霓苦恼着、也期待着。因为她与那些人的分别并非永久,所以重逢之日肯定不远,可到了那时候,她则会永远与这个世界分别。其中包括可耶、也包括薇恩。
这也不是能选择留在哪一边的问题。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需要面对的只是与这个世界道别,然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月霓初到这里还不久,本来还没想过这种事,然而辛普达斯的话语却一针见血,让她过早意识到这个问题。
若是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话,就会发现艾修亚此时也陷入了沉思。
“哎呀抱歉抱歉,现在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三位也千万别因为我说的话而想太多。总之顺其自然就好了,勉强也没有好结果。”
见到气氛越来越沉重,辛普达斯男爵连忙以开朗的语气打破沉默。
随后是艾修亚最先回过神来,嘲笑道,“哈——恐怕也只有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会想太多吧,看看月霓那家伙都快哭出来了。”
“我才没那么软弱!”
月霓咬着下唇瞪了艾修亚一眼。但艾修亚自然没当一回事,故意地移开视线。
这时,茜拉提着茶壶走来,在各自面前倒了一杯茶,接着刚想静候在旁边的时候,却注意到大厅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仆人候着,于是抢在男爵下令退下之前,自己先退了下去。
……
茶杯热气氤氲,在空中缓缓弥散。
月霓盯着消散的热气,心情渐渐恢复过来。
毕竟没到分离的时刻干嘛非要纠结分离的事呢?认真对待此时此刻陪在身边的每一个人才最重要嘛。
月霓安慰似的拍了拍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等到可耶的小手松开,她才捧起茶杯喝下一口茶,让甘甜的涩味刺激着神经,从而在苦闷中解脱。
这个动作让可耶也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话说男爵,你邀请我来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辛普达斯挑了挑眉,本想喝口茶的想法延后了几分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有关入侵者的后续消息而已,毕竟他们曾光顾过月霓小姐的住所,我就觉得说一下比较好。要是单单为了道谢就让你们移步而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那么,是什么事?”本该由月霓说出来的疑问,却被艾修亚抢先一步。可想而知他也被吊起了胃口。
男爵沉默了半会,在心里考虑着需不需要避讳艾修亚,最后才说出口,“之前大街上出现的入侵者一共有三名对吧?而且幸于你们的协助,最后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二人点了点头。辛普达斯继续说着,“不过据我在后来得知的消息,入侵者实际上不止这些,在那同一天里还有几个在地下——也就是下水道中落网了。”
男爵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但他的停顿点配合着那耐人寻味的嘴角弧度,让人轻易就猜到他还没说到重点。
“嗯?然后呢?”
月霓正顾着消化男爵所说的内容,全然忽略了自己的语气对贵族而言有多失礼。
艾修亚也嘀咕了一句,“他们打算劫狱吗?那么出现在月霓那边的入侵者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只是巧合吗?”
月霓顺着艾修亚的说法想着,想到入侵者的目标如果是地牢,那么圣利亚城就会专心去看守地牢,然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可一想起房里的标记,她还是没能放松下来。这哪是什么巧合?即便不是针对薇恩,那也是针对自己来的吧?
辛普达斯品着红茶,酝酿着香味也酝酿着言语,“以我缪见,入侵者极有可能就是魔王残党,地牢关押着的原罪恶魔也确实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可我却不认为你们所对付的那三个人仅仅是为了吸引注意。”
这时月霓下意识地看向可耶,发现可耶明明也在听着谈话,却出乎意料地毫无反应。
反倒是另一个人,如墙头草般歪过来的艾修亚突然向月霓投来质疑的视线。仿佛想对她再质问一次「你那里真的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这样的视线正好刺中了痛处。
月霓连忙回过头,强装若无其事地等待辛普达斯男爵说下去。
但接下来是艾修亚开的口,语气有笑也有怒。
“哈——看来就连男爵大人也觉得入侵者就是魔王残党呀。都说那些人不是亡命之徒就是顽命之徒,千里迢迢跑来圣利亚城可不会随便翻点水花就平静下来。”
“他们选择这种时候来到圣利亚城,主要目的除了解救地牢的原罪恶魔之外,恐怕还想杀掉勇者,不给世界留有一丝和平的希望。”
辛普达斯面露严肃地看着月霓,提及「杀掉」二字时还用了可怕的强调语气。
话音刚落,艾修亚连忙喊出月霓的名字,然后又像淹了水一样支支吾吾地沉寂下来。他所担心的事与月霓一样,但当事人月霓表现出来的却不是紧张,而是发火。
“又是杀掉勇者又是不留希望的,魔王残党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算人类吗?就这么想让世界毁灭!?”
仅仅从别人口中听闻,就能让自己产生如此厌恶的感觉。魔王残党、魔王,由此可见一斑了。
“他们想毁灭的不是世界,而是秩序。”
即便辛普达斯男爵这种儒雅的人,话中也会蕴含着一丝愤怒。
他吐出一口气,调整心态后才解释道,“魔王残党实际上就是由一群信奉暴力的恶徒集结而成的组织,为了躲避世人的讨伐,他们躲到了菲尔斯大陆鲜为人知的一隅。其中的成员除了被暴力洗脑的人之外,还不缺乏一些走投无路的危险罪犯。唉~虽然曾经追随魔王的人早已成为历史,但如今这群暴乱之徒却继承起几百年前魔王的邪恶信仰,并宣称自己为魔王党派。这些人追求着黑暗与痛苦,一度企图着让菲尔斯大陆重回曾经的动乱。也正因为这样,无论是守序派还是谢罪囚徒,都将魔王残党视为大敌,人人得而诛之。”
作完解释,保持二郎腿坐姿的男爵倒换了双腿的上下位置,然后总结地说道,“如今,他们得知了勇者的传闻,到了圣利亚城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月霓越听下去,眉头就皱得更紧。
生存之道即是追求黑暗与痛苦,可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应该都渴望着美好吗?无法想象,月霓无法想象,所谓的魔王残党究竟是以何种理念去违背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且,这样的一群人,也是自己未来的敌人吗?自己面对他们时,又该怎么做?
“魔王残党,听起来跟魔种有一拼了。”
月霓说完,受气氛感染而变得愤愤不平的艾修亚也搭了句茬,“呵~世人把他们比作人形魔种。与魔种相比,他们仅仅只是能够说人话而已。”
“说起来,魔王残党倒确实是在魔种出现的时候才随之死灰复燃的,说是魔法变革时代留下的残渣也不为过。”辛普达斯男爵说道。
“诶?男爵说的魔法变革时代就是上次想说的那个吗?”
月霓想起之前辛普达斯男爵提过的一件事,可上次刚说出口就被格鲁斯打断。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来,是因为此时男爵的神情与当时一模一样。
“啊,是啊,魔法变革。”
而在男爵眼中,月霓的好奇表情又何尝不是与当时一样呢?
他喝了口茶润润喉,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但那个条例可不是为了魔王残党设立的。或者说,要是魔王残党,甚至魔王都能遵守这个条例该多好~~哈,痴心妄想了。”
辛普达斯男爵自嘲般地用拳锤了锤额头。趁着这个空隙,他在心中迅速思考如何对月霓做出解释。有艾修亚这个多嘴又多事的无关人在旁听着,只能把想说的东西过滤掉一些内容了。
“哼,那些人可是恨不得把规矩都毁掉。”
艾修亚泄火似的一口气把茶杯的茶喝光,继续说着,“守序条例起初是用来约束猎魔人的。在魔法变革的动乱平息后,许多城市就开始运用这些条例。据说当时的执法态度严格到极端,稍不注意就是死刑,直到最近几年才算宽松了些。唔……我还记得我在外出前那阵子和几个烂人干过了一架,使用了魔法,事后才被关了两天半而已。后来犯事索性逃出城就没事了。”
月霓不禁鄙夷地看向艾修亚,眼神诉说着「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艾修亚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反正都是些打打闹闹的小事~”
但若以他的话反过来说,以前犯事逃跑是没用的,守序者可能会追你到天涯海角,而且被捉到也不止是关几天,在那个敏感时期,也许稍微使用魔法洗洗澡烧烧柴就是死刑。
“如今还是别用「猎魔人」称呼当时的暴徒了,这是挺忌讳的事。”
生怕艾修亚把话题带偏,辛普达斯男爵这回没有慢悠悠的闲情,连忙挺直腰杆接着说道,“魔法变革时代那些暴徒就和现在的魔王残党没有区别。先不论魔种,在当时的混乱时代中,单单是受暴徒残害的难民数量之多,就连教会都救济不过来。那些暴徒把平民视若牲畜,任意屠戮任意**任意剥削。所过之处要么留下哀嚎,要么只剩死寂,其恶劣程度可想而知了。”
他说到这里深吸口气,缓和险些激动的情绪,露出笑容,“不过我们都算幸运,半只脚跨越了那样的时代,能在遍布秩序的社会中安稳地生活。这一切都是守序者为我们开辟出来的新世界。”
“守序者啊……守护秩序的人。幸好,不管是什么样世界,每到危急关头总会有那样的人出现。”
在月霓原本的世界里,同样有过无数类似的英雄。哪怕如今自己有了勇者之名,她也自觉无法与那些人相比。
“乱世出英雄嘛。虽然那个年代的暴徒比比皆是、魔种肆虐横行,但锄强扶弱的人也有不少。早在守序者正式成立之前,除了教会,还有许多这样的英雄豪杰组成团体、四处讨伐暴徒与魔种。随着后来局势的渐渐逆转,魔种肆虐的情况控制了下来,菲尔斯大陆就演变成了正邪两方的对峙,以及一块谁都不敢惹的铁板……啊不,没事。直到二十年前与最庞大的暴徒势力的一战,那五人与另外十个正义团体的首领组成「守序者」联盟,成功剿灭了暴徒组织。”
这样的圆满结局听得月霓差点想鼓掌欢呼。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正中男爵下怀,找到了故意被摊在话中的重点。
“这样的结果最好了。不过,那五人是哪五人?”
月霓的好奇心正被辛普达斯牵着走,完全没注意到某件事。从刚刚到现在,若是与其他人谈论这个话题,那个人肯定早就惊讶于她为何连常识都不了解了。
不止是她,就连艾修亚也没想过这一点。而辛普达斯男爵则懒得去圆,这种小事即便被察觉到也无关大局。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个话题完整讲完。
“那五人分别是,德克多.莫夫莱恩、 罗伊.维尔特、 橘东兰、 阿斯塔雷亚以及……杰拉尔.西法。”
“诶?!橘东兰…橘姐?她——”
月霓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她虽然想不起「罗伊.维尔特」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但「橘东兰」这个名字可是印象深刻呀。
本来就觉得那个人很不一般,没想到会是不明觉厉的守序者之一,而且居然还主动招待过自己。
“怎么了?你见过她吗?”
辛普达斯男爵这回是发自内心地追问,可换来的却是敷衍的回应。
“啊…没、没有啦,我只是听别人提到过,所以刚刚突然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就不小心激动了……”
“原来是这样。”
月霓本想顺口把在星芒城见过橘东兰的事情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觉得足不出户的橘东兰可能正在躲藏着,还是别多嘴给对方造成麻烦比较好。
至于罗伊.维尔特。
月霓一时间记不起这个人是谁。想了半会,她最后居然以目光交接的方式,将困惑发泄在无辜的可耶身上,害得可耶也跟着一脸困惑。
而另一边的艾修亚只是暗自撇了撇嘴角,憋屈地转头望向窗外。因为受过那个人的激将,他现在根本不想当着他人的面提起自己与那个人的关系。
……
趁着这沉寂的一瞬间,辛普达斯男爵带着遗憾的叹气声毫无阻碍地在大厅内传开,使得那两人回过神来。
“唉——只是可惜,当年将正义之力凝聚起来的这五个人,如今却分散了。”
“诶?分散的意思……他们有些人不在守序者之中吗?啊、说起来,现在的守序者好像只有十二位,如果是本来的五人…加上十个团体的首领,应该是十五个人才对。”
月霓计算完人数,接着又忍不住去思考分散的原因。
这里说的「分散」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吧,可看见男爵的表情,她又觉得不像那么简单。
“如今确实是十二位。当初最终一战过后,德克多不到几天就不知所踪,而罗伊选择了归隐,只有阿斯塔雷亚与橘东兰仍在守序者当中,但其中橘东兰也只留下个名号,基本不再露面。至于杰拉尔.西法……”
辛普达斯男爵说到这个名字时故意停下来,露出耐人寻味的浅笑。
“杰拉尔.西法?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家伙就是守序者的耻辱,叛徒!”
艾修亚愤愤不平的这番话完全在辛普达斯男爵的意料之中。
多嘴好事的人总算也派上自己的用场了。
男爵浅浅的嘴角弧度裂得更开,变成一副似嘲非嘲的模样。
“虽然杰拉尔的做法在世人眼里颇受争议,但以客观的态度来看,他所做的事情,本质上可与守序者毫无区别。”
“别开玩笑了!放弃魔法什么的,那样要让我们怎么去对付魔种啊?”
“人的力量不止魔法,不是吗?那些人脱离魔法十几年到现在仍安然无恙,已经很好地证明这一点。”
“唔……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为什么要帮那种人说好话!”
艾修亚气愤地说完。辛普达斯男爵随即站起身,用拳头紧碰着胸口,虔诚得像个对神像起誓的骑士。
“我这一生荣于百姓的支持与爱戴,所以我的信仰并非来自教会或守序者,而是百姓。在我心中,百姓向我倾诉的便是事实,与立场无关。”
艾修亚却对此不屑一顾,“你的意思是——平民也认为他们是对的?!”
“恕我直讳,正是如此。除非,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他们危害着秩序的事实,那样的话,我就算一人与其对抗而身死也义无反顾。”
“放弃魔法就等于放弃在这世界生存的资格。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理解这种事,百益无一害的东西,有什么理由放弃?”
“你把人类看得太弱小了。而且——”
艾修亚紧握的拳头,仿佛抓着最重要的东西。直到听见男爵的下一句话,一下子松开。
“你认为,导致魔法变革时代暴乱的主要因素是什么?如今的魔王残党依仗的是什么?知道守序条例为什么会有管制范围之外吗?那么在管制范围之外的百姓惧怕的又是什么?与杰拉尔无关,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问题。”
魔法,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无限放大了人类的罪性。原本平静的溪流涌起巨浪,河道终将会被冲垮。
“可是现在、现在……”
“等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那个人、杰拉尔.西法到底做了什么?”
月霓突然出声打断两人不明所以的争论。
放任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下去,她都快被茫然的洪流冲走了。
然而对于月霓这回强烈想要弄清楚的疑问,辛普达斯却不管不顾,只是挑衅般地望向艾修亚。
意思很明确。
那扇大门,就由艾修亚来推开。
“杰拉尔.西法。在那场大战过后便带领一帮追随者离开这里,去到卜兰波,继承了当地反魔法的思想,最后成立了一个组织,开始向卜兰波之外的地区推行禁魔令。而那个组织的名字就是,谢罪囚徒。”
“……诶?!”
月霓仿佛走进了那扇大门,看见一片吞噬视线的光亮。
光亮散去。
菲尔斯大陆的版图,正与邪、对与错、人类与魔种,甚至是魔王与勇者,全部、全部都掺杂到了一起。
她想起曾经有个人对自己说过,「人心是灰色的,并非死灰,而是善与恶、黑与白的交融。那才是人类该有的完整模样。」
那么,这个世界也是灰色的吗?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有预感,她的勇者之路注定有一天会在这片灰色之中迷失方向。
……
愣了许久,月霓深吸口气冷静下来。
“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嘛。魔法什么的……”
可紧接着,身边的可耶却突然拉着她的衣角,低声细语地再补一刀。
“月霓大人,不要相信魔法。魔法是……”
……
谎言。
魔法是谎言。
如果辛普达斯男爵提出的只是一种理念,那么可耶诉说的仿佛就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现实。
可是,谎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
……
离开了男爵府,三人无言地沿着溪边街道前行。明明回去的路很好认,但月霓却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茫然无措,只能带着可耶跟在余怒未消的艾修亚身后。
男爵府中最后的争论,是艾修亚的惨败。这也侧面认同了谢罪囚徒的存在意义。
一路上,月霓的心都在纠结着。
可是,为什么要纠结呢?敌人只是魔王而已啊。魔王,或者说恶言之使徒,那种家伙在自己的认知中总归是邪恶的。
月霓不禁求救似的望向可耶,期盼她能以天真无邪的目光告诉自己答案。
可耶也望了过来,凭借对视就能看出月霓的心事。
“月霓大人……没事。你一定是对的。”
“诶~对的吗?嘿嘿,那你也一样~”
不知为何,可耶抱紧了月霓的手臂,嘴角浮现出一抹谁也读不懂的温馨笑意。
正在这时,三人经过岔路口碰见一群人。
为首是一位体型肥大的小胡子青年,身后还带着六名私人护卫。看这胖子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应该是附近的富豪公子哥之类的。
月霓本只是把他们当做一群擦肩而过的路人,却没想到刚走远没几步,那些护卫就猛然窜到面前,拦住去路。
“这位小姐看起来很面生呀,而且摆着愁眉苦脸的样子经过这里,想必是在这里碰见一些倒霉事了吧?不妨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快活快活?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身高偏矮的胖子青年从后方一步三摇走上来,话刚说完就一把抓住月霓的手臂,但下个瞬间就被月霓下意识甩开。
同时,身边的可耶也露出敌意。
“抱歉,我不需要,请让开吧。”
月霓此时正烦着之前谈论的事情,当然愁眉苦脸,能平声平气地与青年对话已经是很大的忍耐了。
然而如果碰上其他人还好,可这位胖子青年在这里却是出了名没教养的败家混子,遇上这种事肯定只会原形毕露,进而变本加厉。
胖子色眯眯地上下打量月霓。以他的审美,月霓虽然不如那些风尘女子成熟,但由于是异世界人的缘故,样貌上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同。
就像收藏家一样,越特殊的东西就越稀罕。
“别给脸不要脸!我现在只想找个人解解闷,心情好了还会赏点钱,不然的话你不止拿不到钱,甚至还会付出一些东西。”
说完,胖子青年又一次朝着月霓伸手,可这次却被艾修亚一把抓住手腕。
“垃圾…给我滚,少在这烦人。”艾修亚的语气阴沉得都让月霓觉得可怕。
从刚刚到现在,他的心情肯定不比月霓好多少。
胖子青年连忙甩开艾修亚的手,后退好几步,朝护卫大喊着,“你们还愣着干嘛!?花钱雇你们看戏啊!?快给我教训他!就算是猎魔人,他们也不敢在这里使用魔法。”
闻言,那六名护卫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将艾修亚绊到,紧接着六人一拥而上,对着趴倒在地的他一顿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然而遭受欺凌的艾修亚却毫无动作。
“艾修亚!”
月霓刚想要阻止这些人,被可耶突然护在身后。
“可耶,快让开!艾修亚他……”
“月霓大人,危险,不要去。”可耶神情严肃,毫不让步。
当月霓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艾修亚淡然而茫然的声音突然传来,但其中却似乎蕴含着咆哮般的力量。
“沈月霓。”
月霓看着叫出自己名字的艾修亚。
他正趴在地上任由踢打,身上全是脏兮兮的脚印,十分狼狈。
“你说……”艾修亚将手掌伸到自己面前,狠狠握成拳,“……魔法真的不好吗?在这种情况下、唔……魔法真的不好吗?”
拳头涌出一阵阵雷光,蔓延到全身,又被地面吸收,如此反复着。
“等等、这里可是——”
月霓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用右手一把抓出自己的刘海,缓缓地捋下来。
她转而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魔法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我现在的心情……也很不爽。”
二人以同样的眼神对视,露出同样狂妄的笑容。
随后,火光与电光如拂晓来临般染上天空。
…………
……
…
(写作状态大概是
开头:啊啊啊这章写什么好!?
中间:字数怎么还不够!?这怎么写啊!?
中后:字数够了,但怎么还没写到预计的内容!?
结尾:卧槽,怎么看起来好乱!?算了就这样发出来吧!等等……章节名取什么好??
更新完:下一章写什么好!?算了~明天先放松一天~看动漫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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