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段日子没见到蔡雯妈了。按理说，十八、九岁的姑娘跑出去跟男朋友同居，听起来不太像话，但其中缘由不必解释了，我也相信蔡雯妈有所改观，毕竟一对儿女都经历了变故，她这当妈该有点自觉。
蔡清那个臭小子提前脱离了戒毒所，据说他在里边表现良好，积极配合戒毒和治疗工作，可以重新把他当个人来看待。搭上顺风车，蔡清得以在九月前出狱，可高三早开学了，他错过好几天，原本学校无疑是要开除蔡清的，列位想想，“贩制吸”一条龙，他好得了吗？全国有几个高二学生能像蔡清这么莽，起码在金城来看，蔡清首屈一指了。
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让他表演一下，如何从大腿里拔出弩箭，从骨缝和肉里边硬生生把箭拽出来，这还不算完，他抱住凡哥大腿，噗噗噗往人家小腿肚上扎，不可谓不凶狠，这件事也被警方记录在案里，具体怎么判罚，相信会有公义的结果，毕竟以凡哥为首的犯罪集团已经彻底垮台，就像悬在大浪洗浴内院的钢铁走廊，轰然倒塌。
蔡雯妈永远不会感谢我们的付出，不管是我、罗大勇和姚舜禹，亦或是她儿子的精彩表现，在她眼里似乎一文不值，可说来也怪，你就没办法从心里去恨这个女人，有的说一白遮百丑，蔡雯妈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人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着朴素的花色小衫，看起来一点不都像个大妈，她不及“雪姨”那般刁蛮，可在容貌上却值得研究，的确是个中年美女，有人可能不屑一顾，女儿都十八岁啦，还中年美女？话不能这么说，各年龄段的女人，都具备那个时候的特点嘛。
“你要上学啦？”
这是蔡雯妈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听来是句废话，金城职业学院门口人头攒动，不少家长陪着新生迈入学堂，我和蔡雯同时来到这儿，只能是送她去上学，可她老人家为何会现身呢？
“您怎么来啦，是来看看蔡雯吗？”
“你才说的是废话，我自己的女儿，看看不行么？书本都带好了吗，衣服倒洗的蛮干净，可你这好像胖了不少，怎么给养的这么胖？”
她老人家的口气，似乎是把蔡雯拟作某种宠物，不但寄托在我家，我还需要负责她女儿的料理饮食，提供工作，按时付工钱，她不时露个面，损我们几句，而我还得笑脸相迎 ，真的是，太不公平！
“……嗯……胖了。”蔡雯虚心承认，这也是没办法，谁能否定现实呢？
“你让我女儿读的什么书？”
这一下稍微把我问住了，因为这问题略显宽泛，职业技术学院嘛，读过大学的人听到，肯定心里边滋滋冒出一股优越感。
“您女儿读的是商务英语专业。”
“英语？就凭她？嗨呀呀，我看你们这是胡闹，英语她能学懂吗？”
在这一点上，母女的意见高度一致，蔡雯是真的不想念书，而当妈的除了挖苦女儿几句，多半也没别的意思，反正不是她花钱！
“这个学校，专业不少，为她选择英语专业，我也是经过考虑的，请您放心吧，如果没别的事，还是让蔡雯早点进去吧，再耽误一会，恐怕要迟到。”
我的没错，外面行人越来越稀，多数新生都进到楼里报到了，迎新会、入学仪式、班级分配等等大小适宜，今天有的忙活，实在不该继续聊天。
蔡雯妈板着脸，握住女儿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前，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前襟，平了平裙子的褶皱，最后说道：“赶快进去吧！用功读书，不许惹是生非。”
妈妈一直是蔡雯的死穴，简单这几个动作，一句叮嘱，便使少女哭红了眼圈，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跑着进了校门。
金城职业技术学院。说归说，我还是对蔡雯的智商呈乐观态度，如果人生若能平稳地进行，她好好在广东那边读书，又很大机会能升入大学，不必来读这种受人鄙视的学校。
提起职业学院、技校或者中专，不懂行的人没怎么觉得，尤其是经过寒窗苦读的学子，最瞧不起这种地方，提起职业学院、技校或者中专，不懂行的人没怎么觉得，尤其是经过寒窗苦读的学子，最瞧不起这种地方认为技校是人渣聚集地，所有的垃圾都集中在中专技校，他们不用功读书，念技校，就等于是报应了，出来也是废人，从事最低级的工作。
若发生在我身上，大可一笑了之，为什么呢？
并不是无理犟三分，我老王上学时就很不用功，整天喝酒斗殴，逃课上网，但有一点，唯有一点可取之处，我整个学生生涯交了九个女朋友，三个不了了之，剩下那六位，真枪实弹，也算玩了个痛快，我爱她们，她们也爱我，这六个其中之五，恋爱的时候都还是处女，等于被我捷足先登，提前拿下了一血，男人嘛，总得有点吹牛的资本，把事情摆在桌面上，你老王有何过人之处？嘿嘿嘿，隔壁老王，芳草地里摘花可不输旁人，作为一个小市民，真小人，你问我独夺五位少女的童贞，有没有一点窃喜？
我只能说，请你们原谅她！谁还没有个过去？！
所以，该用功的时候我玩了邪的，最后在野鸡学校拿个文凭，让厨房折磨了这些年，到了快三十岁，一事无成，也算是真真儿得报应，我不怨天地，成了社会底层，既不是父母的过错，也跟体制压根没半点关系。
可话说到这，醒木敲响，有人读书没用功，或者基于其他阴差阳错，混的不尽如人意，人家坐在高楼大厦里办公，而我躲在阴暗的厨房里挥洒汗水，别人功成名就，而我苟且偷生，可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能因为谁学习不好，你就认为他懒透了，是社会的垃圾，曾经不努力的人，以后也没有活着的权利，这就错了，因为我们才是大多数， 你不能因为碍眼就想着把不如自己的人消灭，希魔这样想过，他的死状并不安详，而且实际上，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无比的公平，即使你再有钱，再富有，千万别富可敌国，因为在这儿，无论你多有钱，也得看准风向，不要过于高调，尤其是想把钱带走，带到某个国度里去，那你就要倒霉了。
事无长久，牢记这一点。我落人中然自在，想法设法活下去才是正途。
“咱走吧，妈。”
见蔡雯进了学校，这里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
她们母女从遥远的南方来到这儿，可能其中发生过许多令人咬牙切齿的事儿，但这些都随着大浪会所的倒塌而烟消云散了，
“她已经长大了。”
蔡雯妈说道。这是一句感慨吗？我不觉得她有资格说这种话，蔡雯就在她的眼皮下长大，这些年来的变化她通通视而不见，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跑出来觅食，恐怕那个家会成为永远囚禁她的地方。
“还有蔡清，也变得不一样了，可能我的教育方式的确有问题。”
“可能问题没出在教育方式上，你的看法从最初就错了。”我告诉蔡雯妈，“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咱就不提了，如今也没有必要去追究，蔡雯现在我这里，一切都好，你看，她今天又去念书了，我希望她能获得幸福，但最关键的……”
有句话我不得不跟蔡雯讲清楚了。
“自由是最重要的，您要留出余地，让子女们去选择，而不是包办所有事情，不管蔡清还是蔡雯，他们的悲剧，根源都在于您。”
“我还没老糊涂呢，不用你这小年轻跑来指点我。”
“妈，知道我什么管你叫妈？因为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当她在身边的时候，我们毫无自觉，可一旦母亲不在了，我们就失去了最后的避难所。”
这样的感觉，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过去我曾写过一些诗，来描述充满中二青春，在母亲走过的那段时间里，我憎恨这这这世界上的一切，对社会充满了仇恨，那些诗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根本无法忘却，当初是有多仇恨现实。
“您在蔡雯心目当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也不用我再去累述了吧？说到底，我跟她都是可怜的孩子，妈妈明明都还在，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见面，我这边已经是没办法了，但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所以，稍微再善待一下你女儿吧，那样的话，我才放心让她回家。”
极为少见的，蔡雯妈点头同意了。
毕竟在她看来，蔡清之所以能够脱险，依仗着许多人的努力，而且蔡清恢复的不错，据说弩箭在他腿上留下的伤口已痊愈，这些都是蔡雯打听出的消息，她弟弟出了戒毒所，也不会因此变成瘸子。
在内心当中，我已经原谅了自己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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