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之前对您说过，您真应该看看女儿现在的样子，如今得偿所愿，请好好瞧瞧吧，跟在家时区别大吗？先不争论您待她如何，您把她当人看了没有？您和蔡清有个共同点，什么都喜欢往家事上推，我作为陌生人不该评论您的家事，但眼下情况大有不用，蔡雯借住在我家，与我成为朋友，从此以后，您不能再伤害她了，我以蔡雯朋友的身份劝告您，她业已成年，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假设就此脱离您的掌控，怕是法理上也站得住脚。”
听完我的观点，蔡雯妈像是受了奇耻大辱，她不忙反驳，而是狠狠瞪着蔡雯，由于我事先定下界限，她还不至于扑过来，到底是忌惮我的威胁，还是被一番激昂的发言给镇住了，但我觉着更多原因在罗大勇身上，好端端的，他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人虽掺和进来，魂魄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看看你做的好事，阿雯，你翅膀硬了，嫌我们对你不好，离家出走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知道找男人来对付老娘了么？十八年养出个白眼狼，你对得起祖宗么，你脸都不要了吗阿雯！”
几声尖叫，蔡雯妈使出精神攻击大法。
“早料到会被你气死的话，干脆将你丢在家让那男人杀掉算了！你倒是说啊，我不给你米食啦，那你怎么活到成年，饿毙你了没？叫你光身子找不到衣服穿了没，你嫌我不给你好吃好穿罢了，装甚么可怜，你勾引男人对付我，真是不要脸呐！以后叫他养你好了嘛，我没你这个女儿，不管你就是了，以为我还**心？想得美啊！”
说完，蔡雯妈对我伸出手，厉声道：“彩礼拿来！准备十万块，我就让阿雯嫁你，少一分都没门，这价格童叟无欺，她是残次品，也不值多少钱，收彩礼是你们的风俗，我们入乡随俗，难为你了吗？”
不，我很想告诉蔡雯妈，她出价简直良心，要知道我们这奇妙的土地，结婚彩礼很有讲究，「万紫千红一片绿，一动二不动，三斤四两。」仅仅其中之一，五元紫、百元红，合计十五万大钞，根据新郎孝心深浅，还得给丈母娘一定额度的绿五十，日后老婆也有一定几率给新郎一点绿，所谓礼尚往来，三斤四两就更凶了，成捆钞票放在电子秤上称重，具体数字我也不甚了解，但乡下老家那边不兴现金交易，太庸俗，结婚可能会让女人直接站在秤上，根据体重折算黄金白银。
能沦落到欠债娶老婆、明码实价卖女儿这境界的，在我眼里全是能人，令我敬而远之。
“我没碰过您女儿，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清白如雪的闺女，更没有谈婚论嫁的意思，请问蔡雯才多大？今天把您二位邀请到店里，不是干架来了，不过你单方面要打，也请约几个狠角儿，话说到这，请阿姨不要再比比划划，您是会点武吗？”
见到了蔡雯妈本尊，我心里也不怕了，她确实牙尖齿利，不太容易料理，但走到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尤其蔡雯现在的状态，被妈妈吼了几句，她抱住双臂，头弯得像要鞠躬，若没我和罗大勇助阵，恐怕她妈一个眼神，就能让蔡雯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瞬间瓦解，一下子恢复到从前，那个因暴力而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孩。
“蔡雯。”母亲板着脸，用接近冰点的语气对她说：“你就任由你的野男人凶我？他骂我，用难听话激我，你也听得到吧，你只管站在那扮美人儿吗？我要你立刻跟我回家，否则我再也不会让你进家门了。”
“让她自己选择！”我对蔡雯妈喊道。
接下来，事情竟令我难以置信了，蔡雯如中了魔咒，向前迈出一步，低头回避我的目光，眼瞧着要回到妈妈那边。
真是岂有此理，到底给她灌了什么**，居然准备放弃近在咫尺的自由！
我对她还不好吗，平心而论，我从未对任何女孩如此真诚过，因为在蔡雯身上所寄托的，不是他妈该死的爱情。男女之情，有所追求，并不那么纯净，可上天作证，我没期盼蔡雯能还给我什么，我只想看到她摆脱枷锁，获得自由。
这样一想，还是我输了，因为蔡雯不敢瞧我，她终于在我身上感到了压力，她不明白这是选择吗？
或许，那个少女根本不想自由，一切不过强加于她而已，行动胜过言语，如果我此时伸手拦住她，不让蔡雯回去，那样我就真正成了败者。
“停下来，姑娘。”
擦拭着眼角泪痕，罗大勇忽然发言，他对蔡雯的背影说：“我们都知道，这个选择对于你而言相当困难，我们都喜欢你，你也喜欢王兄，不是吗？还记得一起玩烟花那天吗，那时王兄才认识你多久，他看你高兴的样子，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那可太吓人了，老王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嘴撅高高，从来都不会哭，他为你而流泪，证明真的在乎你，我和他两个，人生一团糟，我们咎由自取，无可辩驳，可你却不同，你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他想让你自由，看到你欢喜幸福，你，是老王唯一的成就，失去你，他就彻底跌入谷底，行将就木了，别那么残忍啊姑娘！还有你，怎么两个回合就败了，面子就那么重要？喊出来啊，蔡雯你别过去，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不敢吗？”
“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蔡清爆发出笑声，他茶喝到一半，不顾继父和母亲疑惑的目光，卷起左臂袖子，手指勾住滚烫的茶壶，用热茶浇自己的胳膊，那水可烫极了，他白净的皮肤顷刻间通红一片，眨眼变得红肿，看得人触目惊心，蔡雯妈捂住嘴巴尖叫，赶快去抢茶壶，可蔡清却从容地将空壶撂在桌面上，残留的枯黄色茶水沿着他手臂流淌到地板。
“瞧好了，姐姐，欢迎你回家。”他对蔡雯说道。
“你疯啦？怎么好端端用开水烫自己，赶快去医院！哎呀，肿起来啦，阿清你到底怎么了，心疼死人了！你们姐弟想吓死我不成？老头，你来作甚么的，也一起喝茶吗？赶快叫人啊，报警！去把警察找来，他们给阿雯和阿清洗脑了。”
闭着眼睛，我艰难地说道：“提到报警，关于您儿子，他也闯下大祸了，其实今天最重要的起因在于他，蔡雯还是其次，您知道您儿子都做了什么吗，他从职工医院……”
“住口！我自己来说。”
揉着肿胀的手臂，面对起身围住自己的父母，蔡清道出了实情：“我吸毒了。不仅如此，还与人合作从医院里搞出用于制毒的原料药品去换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自己也说不明白，用开水烫自己，是觉得对不起你，妈！可为什么一定要用水来烫呢？”
蔡清面孔变得狰狞，他咬着牙恨声说：“因为我也生你的气，我讨厌这儿，讨厌这里的人，都是因为你，咱们才沦落到这鬼地方，我对不起你，而你也对不起我们，我心里苦闷，为了寻乐子找刺激，玩了点邪门的东西，现在报应来了。”
他又看了看蔡雯，眼神纠结到了极点，“我们在你的翅膀下面长大，无从选择，咱们待蔡雯如何？这不用再解释了吧，她受了很多苦，咱们都有份，原本应该三个人承受的东西，你全部压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受罪，蔡雯也好，老爹也好，我们都发自心底爱着你，可回过头来一看，把生活搞乱的人，不正是你吗？你纵容家里那个恶棍，赌光了家产，你还不死心，期盼着他回心转意，那时候比起我们，你更爱他，发现无法挽回了，你又把责任抛给老爹，叫他带咱们私奔到金城，你总是有道理，我们受你的保护，根本说不出什么，我终于搞清楚了你为什么不喜欢姐姐，同时又不肯对她放手，因为，你害怕她变成你，在心里你认识到错误，这么多年白活了，姐姐在你眼里是面镜子，她长得跟家里那恶棍一模一样，她是女孩，是你的种，你恨自己，所以看见姐姐就不舒服。”
长出一口气，蔡清接着说：“醒悟也好，害怕也好，我现在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但我依旧是你儿子，犯了错就要认，我蔡清从不怕承担，吸毒是错，虐待姐姐也是我的错，接下来的日子，老妈，你一个人静静吧，姐姐也不要回来，等我们互相都考虑清楚再说。”
蔡雯妈咬着嘴唇，她抓着蔡清的衣服，低声呜咽，儿子犯了罪，她一个女人如何接受得了，也不去理会蔡雯了，缓缓跪在地上，接连摇头。
那位继父想要伸手去扶，被她一把甩开。也是个可怜的男人，我心想，但事已至此，多亏了蔡清，一切得以收场，但他要何去何从？
啪！罗大勇不知从哪找来玻璃杯，扔了出去，砸碎在蔡雯妈身边，他吼道：“好了，滚回去吧！等你们一个个精神正常了再回来，老王会做菜招待你们，改天咱们一起吃个饭。”
这样的结局，不知是好是坏，总之蔡雯也跑了过去，同那位继父一起充当背景。奇怪的一家人，分明心中有爱，却闹到这个地步，但也没那么怪，索多玛城可有一人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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