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也迎来了清晨,新的一天迎来了新的开始,但是对于昂·莱恩来说,他迎来了不是不是阳光,也不是希望。
——仅仅是不远处的吊着锋利巨刃的断头台,还有那被众目睽睽下处死的人生结局。
早已经对生还死了一条心的他,站在了由死刑犯走向刑场的通道入口前,双手再一次被铁链所捆绑站在了重兵拥护之下,缓缓走向了前方。
只是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刺痛了那金色留海下习惯了黑暗的双眼,稍稍有一点睁不开,他就这样看不见视线走到了高台。
但是,站在了高处的绞刑台上的他.......
——在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后
眼角被视线里的景色所湿润.......
明明已经做了那么久的杀手,应该摆这么一张古井不波的面瘫脸是相当容易的,而且还是他在众目睽睽,饱受耻辱的处决,更应该保持最后的尊严才对。
但是......
——谁能看到这样的画面,泪,不为之倾下.......
......
(二)
人山人海聚集在刑场面前,没有喧哗、没有闹事的呼唤、也没有任何看戏的戏谑......
只有安静、宛如棺柜里的安静。
——十里的长街、万人伏地、那一条偌大横幅上面寥寥的几个水墨字,无声、却是比钢铁碰撞更为铿锵有力。
上面撰写着,不,呐喊的是那前来数万人同一的心声:
“赦-免-昂-莱-恩!”
......
(三)
对,万民请愿,仅仅为了一名不久前还整天躲躲闪闪在小巷卖着板栗的女装少年。
那挂着的巨大横幅是成千上万的不同字体、却是相同的声音与呐喊恳求赦免少年的性命。
领头的人是他那一位早已经身怀六甲,如今依旧虔诚跪下求情的姐姐。她高举的双手里不知道,从里面得到和昨夜那一名少女扔在了他面前一样的机密文件,厚厚一沓,记载满了少年曾经为人民做了的好事。
......
一年前,那个神秘出现、叫昴的夜行侠道杀手、他为民请命,处决了无数贪官污吏,夜里地偷偷潜入、将赃款几乎悉数归还于受过压榨的百姓,但是他在不久后,又销声匿迹,行踪都开始变得飘忽起来,但是遇到了受难之人,总会有那个一位杀手的出现。
他从来不收钱,也从来不接受任何的道谢,他的台词仅仅只有一句:
“我不是什么好人,假如要报答我的话,那么就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恩,对,那就是那名双手沾满了鲜血,自称着恶人的杀手。
本该没有人知道的真相才对:
——昂·莱恩就是杀手昴。
如今,前来情愿的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那个跪在了刑场前、早已经哭成泪人的少年,他放眼望去都能认出的都是熟人:
距离皇都有数百里外,他曾经在黑暗地下市场救过的上百被抓取走的未成年娼妓、边境被高官迫害过的米铺母子、以前战场他偷偷放走的人魔混血的俘虏......
甚至连他平日那群接受昂·莱恩将卖剩板栗送给他们的乞丐都前来请愿.......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受过昂·莱恩,杀手昴恩惠的人太多了,而且仅仅是大半天的过去,他们都来自了五湖四海,不顾风雨前程、被认为是聚众谋反前来为他一个满手沾满了鲜血的杀手请愿,望皇恩浩荡赦免他这个罪人。
......
(四)
在众人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的爱丽·莱恩、今天她戴上了曾经作为剑圣家族荣光的圣印盔,捧着那一大沓证明昂·莱恩无辜的证据,甚至不惜动了胎气,动用了早已经被消然殆尽的魔力,铿锵有力的女声,在皇城面前,对着坐在了高处的人类国王,喊出了整座城都能听到的声音:
“皇恩浩荡!圣君贤明!舍弟杀人谋害皇后、误杀王子一案,依旧存疑!兹万民请愿于城郭,署名之卷俯于案前!望君贤明,赦免舍弟昂·莱恩!”
少女的话音,成为了点燃了巨大的浪潮,跪伏的万民,没有任何演练,震响苍穹的声音:
“皇!恩!浩!荡!圣!君!贤!明!”
“望!赦!免!昂!莱!恩!”
......
(五)
那一刻,曾经冰封的心,在那一声声重复的浪潮下终于融化了。
他以为自己孤独的,只剩下了独自一人背负着罪恶,在茫茫没有尽头的赎罪之路行走了,他以为在一年多的那一夜失去了所有,家、亲人、几乎一切都被夺走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才对。
这一双被血所玷污的双手再也没有资格去握住任何的幸福,自己是这个天底下人见人恨、早就该送去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
但是,从来没有回首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那一刻隐藏着善心,在那一条赎罪的道路上拯救了多少条生命。
——对,他一直没有回首着,仅仅没有回首着。
那个会因为拯救了一条生命,自己受上了百倍伤,浑身伤痛却不以为然,会大笑大哭着:“你没事就好”的愚蠢笨蛋。
恩,其实......
——爱,一直都在,仅仅是无声、无色、也无形。
——只会在你最心灰意冷、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你最温柔的阳光。
——好人,
——一定会有好报。
(六)
那一刻的他,那一刻的哭是那么丑陋,男儿值万金的膝盖跪伏在刑场之上,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竭力张开大嘴的嗷嗷大哭,连那一头美丽的长发都因为那眼泪鼻涕都混杂在一起凌乱地黏在了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的哭声,也不想乐曲一样有节奏,是那么难听。
但是......没人会因此而嘲笑,也没有人因此而感觉到他的丑。
只有一句句充满着爱意的鼓励与呼唤:
“昂!别哭啊!你哭的话!我....我也会跟着哭的!”
“昂哥哥!别哭啊!我们.....我们呜啊啊啊啊!”
“卖板栗的!哭花了脸的话!板栗.....板栗就卖不出了的!”
......
(七)
刑场本该只有怨恨与悲凉,那一刻,这里却比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要温暖。
——一个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笨蛋孩子,他的发自愉悦的痛苦,比这个世界任何一样东西都要美。
还生怕前来请命的万民会得罪皇帝,沦落到和他一样的结局。
——笨蛋还像以前一样善良,边哭边喊着:
“你们走啊!认错人了!我是坏人啊!你们走啊!我不要你们请愿!走啊!”
......
(八)
只是那一刻,这一场“闹剧”的另一名的主角,依旧没有出场。
恩,那个被万民气得脸都成猪肝色的皇帝,他的座位隔壁空着的蔷薇公主的桌椅。
......
(九)
万民的哭闹请愿,忽然夹杂了那一把任何人都熟悉的声音。
——带着几分疲惫、带着几分喜悦、带着几分欣慰。
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空。
“啊~昂,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说道做到的。”
“因为你是好人,比谁都要善良的好人。”
“假如连你都该死的话,那么没有多少个人不该死的了~”
.......
(十)
那一条走廊的通道的尽头是一条狭长的小道,上面是一长串的血迹脚印,一个纤细的疲惫身影摇摇晃晃地缓缓走来。
——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昨夜的纯白睡袍,现在已经肮脏不堪,左脚丫还挂着烂了一遍的人字拖,**的右脚早已经被地上的碎石磨得血肉模糊。
而她的手里拿着还剩下了最后一份的文件,来到刑场的前面。
——陪同着爱丽·莱恩轻轻地跪了下来.........
恩,对,一切的始作俑者,一直埋在她心底的计划已久的少女。
她跪伏在了他的父王面前。
“望父王开恩,赦免昂·莱恩,女儿恳求父王。”
话毕,她取下了属于公主地位的皇冠,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女儿愿以公主的地位,和这一份证据,换取昂·莱恩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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