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书院的车队来到城门前时,不仅围观的邺城人全张大了嘴,连带路的韩之义本人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他是真不明白这白总管到底发了什么疯,竟不顾书院里其余人的强烈反对,硬是自作主张将院中几乎所有的藏本都搬了过来。
抬眼望去,整个车队浩浩荡荡,足有二十多辆。
每辆车还由三匹马拉着,车上的书箱都快垒到城门高了。
——这哪是什么顺便采购几本书,说得夸张点,不会是把淮南的大书坊都整个搬来了吧!
邺城居民们立即围住韩之义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可除了明白是白鹿书院的一个姓白的胖总管送来的,其他皆是一问三不知。
好在这疑问也在不久后得到了解答,同时解开的,还有那已经在邺城人心头萦绕许久的——苏姑娘身份之谜。
姓白的胖总管就坐在领头的那辆马车的鞍驾上,车队刚到邺城,他就翻身滚下了鞍。
四下一扫,胖子立刻锁定了那站在人群前列,气质不凡的蓝衣少女,一路小跑到其身前,抱拳问道:“姑娘是否姓苏?”
苏姑娘点头。
得到确认,胖子的脸立马笑开了。
他在心里将书院之人尽情数落了一通,口里却忙道:“在下是来送书的,不知贵府坐落在何处?”
苏姑娘往西一指,胖子抬头望去,遥遥可见一座山峰耸立在城西。
看清位置后,胖子又是一抱拳,接着便一路跑回了马车,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簇拥中领着马队就往城西赶去。
……
车队赶到东陵山前时,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灿烂的晚霞投落在东陵邺城上空,照得那东陵山前的邺湖湖面都泛起了阵阵金光。
车到山前虽有路,但如此巨量的书,光是搬上山就是一件大工程,眼看天色渐晚,邺城居民都踊跃提出要帮忙……虽然如此,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书都搬到东陵山上去,时间不够不说,山上也没地方放。
好在胖子机灵,事先已将苏姑娘在书单上写明的书单独装了几车,并不混淆。
于是在韩大城主的主持下,忙碌的搬书活动便开始了。
自然,没有人会期待白白胖胖,一身福相的白总管能够搬书上山,苏姑娘倒是想帮忙,却遭到了邺城众青年的强烈拒绝,直接被排除在外。
——这可是在意中人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便是退一万步说,让如此大家闺秀去干粗活,邺城青年们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于是在邺城青壮年们的忙碌中,胖子和苏姑娘、天连却闲得无聊地站在车队旁的邺湖边上开始攀谈起来。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胖子在说,其余两人则一脸无所谓地听着,偶尔回答一句,甚至互相之间撇开胖子就自顾自说起话来。
——这本是无礼之举,胖子却丝毫不介意,仍是一副十足的殷勤模样。
说完一大堆客套的废话后,胖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从腰上解下来一个袋子,对苏姑娘笑道:“差点忘了,这是上次姑娘通过考核时符文协会送的灵玉刻石……因为姑娘考完就走了,也没领取,故而协会寄放在书院。之前我见到姑娘的符文,想起这事,也便一块儿带来了。”
“有这事么?”
苏姑娘似乎早已忘记了,这令胖子好一阵的无语。
天连好奇问道:“什么叫灵玉刻石?”
胖子看了眼天连,又问苏姑娘道:“这位是?”
未等苏姑娘回答,天连先笑道:“她是我姑姑。”
胖子的脸色立即和蔼了下来,耐心地对天连解释道:“所谓的灵玉刻石,就是质地坚硬如石头,可以用来雕刻符文的灵玉。”
“符文?”
天连闻言更好奇了,从胖子手中接过袋子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有块巴掌大小的玉牌。
他拿出玉牌,又问道:“刻了符文又有什么用?”
这次却是苏姑娘回答了,她瞥了眼天连手中的玉牌,淡淡道:“你先前不是一直羡慕天宫的空遁术么?就是用这个施展的。”
天连一听是喜出望外,笑道:“我听笑天说那东西从怀里拿出来,哗地一声,人就变成白光不见了,就是这牌子?”
见苏姑姑点头,天连又仔细翻看了下手中的玉牌。
看完之后,他退开几步,稍微远离了两人。
他将玉牌放入怀中,站定之后闭上眼,又猛地将其拿出,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天连立马大呼坑人,将玉牌往苏姑姑一递,抱怨道:“姑姑,这牌子坏掉了,连点白光都没有,是个次品。”
这幕场景看得白总管是不禁一呆,苏姑娘却已将天连手中的玉牌接过,她轻吹了口气,那玉牌上自然而然地便刻印出了无数的符文纹路,纹路上又浮现出两个工整的楷字,上为“遁”,下为“空”。
将雕刻完毕的玉符递给天连,苏姑娘语气平淡道:“你再试试。”
天连刚接过玉符便察觉不对,这刻上了符文的玉符竟有一股吸力,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拉扯出去。
他慌忙看向苏姑姑,只听她开口指示道:“稳住灵力反应,不要慌张,跃起时要控制……”
灵力?
苏姑娘还未说完,听到新名词的天连已是心神一散,那玉符中的灵气便和他体内的灵气,识海中的灵念互相共鸣起来。
牌面上的符文纹路飞快地被填充发光,天连只觉得有股澎湃的力量将他的身子往上托去。
他轻轻一跃,整个人就在白光中消失了。
苏姑娘和胖子立即转头往邺湖方向望去,只见在湖面上方十数丈的空中惊叫着跌下了个人来。
听见叫声,一旁正在搬书的邺城众人也愕然转头看去,眼看那人就要落到湖水里。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姑娘忽地抬手向那湖面一指。
以那掉落之人正下方为中心,整个湖面都在瞬间凝结出了厚厚冰层。冰层承受了这一落后并未破碎,也并非一丝不动,而是如鱼鳞般裂开了无数纹路往下陷去,掉落的天连只觉得如同陷到了软绵绵的绸缎里般,竟未受到丝毫冲击。
“北界——”
胖子见此,正要脱口而出,苏姑娘瞥了他一眼,胖子立刻讪笑着闭嘴。
那边天连已从冰坑里爬了起来,一路踏着冰面跑回了岸上。
这边邺城众人也已经准备开始围观。
苏姑娘转身问道:“搬好了?”
“没有没有!”众青壮年连忙回去干活了。
天连跑到苏姑姑面前,未等他发问,苏姑娘已先把话说完了。
“跃起时控制好方向,方向符文若不能凌空雕刻,就要先在地上雕刻……拿来。”
苏姑娘伸手道。
“拿什么?”天连装傻。
苏姑娘弹了下他的额头。
呼痛之余,天连只得将玉符交出。
苏姑娘接过玉符,见他百般不舍的样子,承诺道:“等你会雕刻了便还你。”
“真的?”天连惊喜道。
苏姑娘点头答应。
站在一旁的胖子也笑着附和道:“名师出高徒,公子身处苏门之下,自然是前途无量。”
说到苏门,胖子好像又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拍脑门道:“我几乎又忘记了,苏学士早前在书院寄放了几张符文字帖,说若是有人来购书,习用苏氏风格的符文,便将这字帖送与她……今日我正好也带来了。”
胖子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几张卷轴,低头恭敬地递给苏姑娘。
苏姑娘却未伸手去接。
——真的是忘了?
胖子脑门上立刻渗出了冷汗,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天连一把将卷轴接过,随便地翻看了几下,奇怪道:“苏学士是谁?”
胖子这才大松了口气,心中已将男孩列为福星。
他边用袖子擦汗边展颜笑道:“公子说笑了,苏学士自然只能是苏姑娘的兄长。”
“姑姑的哥哥?”天连惊奇道。
“什么!苏学士是苏姑娘的哥哥?!”
一旁某位耳朵精的邺城青年也听见了,他打了个激灵,大声惊叫道。
“什么?苏姑娘原来是苏学士的妹妹?!”韩之义一愣之后,放声大笑道。
邺城众青年闻言开始大规模暴乱。
其中一个小伙实在是太过兴奋,把手中书包扔给另一人,一溜烟就往邺城中狂奔而去。
边跑他还语无伦次地大叫道:“天哪!苏学士竟然就是苏姑娘的妹妹!啊不,苏姑娘竟然就是苏学士的妹妹!”
其后许多青年也扔掉了手中书包追了上去,跟着跑入邺城,是一副狂态……若非韩之义拦住一部分,怕是搬书队立马就要只剩他一人了。
胖子一见此景,暗道不好,忙向苏姑娘看去,却见她一脸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并未向小邺城的居民表明身份?”
苏姑娘淡淡道:“他们没问。”
正在勉强主持搬书活动的韩之义听到这句话,不禁是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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