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还没休息好吗……”
“抱歉，暂时还没法动弹……”
“真是的……能不能快点……这种状况超级丢人啊……”
“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但希望你多少体谅一下我……”
毕竟我可是上午被高老师吊打，中午又在太阳底下暴晒，之后又因为安心而哭到几乎虚脱，现在真的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笨蛋，我知道啊……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
“……是啊，说起来还真是感谢你。”
现在的局面是，几乎哭晕的我，被雪岚抬到了木亭里的长凳上躺下。并且，为了让我的头不至于枕在僵硬的木头上，她坐了我旁边，并且把我的头挪到她的大腿上。
虽然我很想吐槽为什么是膝枕，但已身心俱疲，干脆接受了这个设定。
突然，雪岚开口：“抱歉。”
“……”
“要不是因为我擅自跑出来，你也不会被晒成这样……”
“不，这只是因为我没带遮阳伞。”我反射性地说道。
“笨蛋，女孩子要道歉的时候不许插嘴。”
没想到，我被不满地拍了一下脑袋，唔……好痛……你真的想道歉吗……
“本来……早就想道歉的……但是每次看到你笑嘻嘻的脸，就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和火大，然后不知不觉又开始骂你……”
“唔……那还真是对不起。”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那我该怎么说？
“明明都是我的错，你却总是笑嘻嘻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搞得我真的觉得和你相比，我实在不成样子……没错，我只是在嫉妒你而已……不仅嫉妒你抢走了父母的注意力，更嫉妒你的体贴和温柔……想到这么渺小的自己，就更加烦躁，所以越发迁怒于你。”雪岚轻声说道，我静静地听着。
明明她平时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但经过刚才的事件，话匣子似乎难以关住了。
现在的我终于搞懂了，雪岚冲我发火，其实不是因为讨厌我本身，而是因为在我面前产生了自卑感和无力感，身为孩子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化解这种情绪，所以才迁怒于我，迁怒这个让她生活产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起因。
但我对她的迁怒采取的是完全包容的态度，这样让她更加烦躁，越发迁怒于我，就这么产生了一个恶性循环。有时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开始用疏远和对抗来和他人相处后，他就会越发疏远他人，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这个循环刚刚被打破了。
“你……其实讨厌我吧……”雪岚极为不安地说道，“毕竟……我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
“怎么会呢……我本来就不讨厌你……”
西方有句古谚，孩子做错事，上帝也会原谅，我也不会真正和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计较。
而且——
“虽然你觉得只是在迁怒于我，但在我听来你说的都是事实。”
“……”
“确实，对你来说，我就是那个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人吧，你对我发火也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一切又是我自作自受，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害死父母的人是我，拖累师父的人是我，伤害雪岚的人也是我。
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我一点也不讨厌雪岚，我讨厌的是自己，恨的是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雪岚声音颤抖地说：“笨蛋……我不想听这些话……”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在我脸上，我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
雪岚再次哭了……
我又惹哭她了？当我陷入自责的时候，雪岚抽泣着说道：
“不要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啊……也不要说那些蠢话……我好害怕……”
“雪岚……”
“都是我不好……如果想听道歉的话我可以说一百遍……但是……请不要说那种话……更不要去死……也不要从这个家里消失……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你不希望我离开吗？”
这对我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展开，但雪岚缓缓说道：
“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
“明明一开始盼着你走……但后来我慢慢发现……我想看见你那张笑嘻嘻的脸，我想吃你做的饭，我想看你千方百计地哄我……都怪你……让我不知不觉就没法离开你了……”
“……”
“听好了笨蛋……不许死……也不许我……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会一辈子都讨厌你的……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
不知不觉，我脸上已经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活着是很辛苦的，要背负太多太多的东西前行，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
但是，看着眼前孩子的泪眼，总感觉又恢复了些许力气，又获取了一些前进的勇气。
自己的突然离去，会给别人带来极大的困扰和不安。没想到，这个事实竟能给人这么大的力量。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就算我变得再强，父母也不可能复活。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痛苦了……
至少……最起码……已经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的泪眼了……
然后，我用稍微恢复一点力气的手盖在银发女孩的脑袋，一边抚摸着，一边说：“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不想被你讨厌，这样的话还得继续活下去啊，我可不希望到了阴间还这么可爱的孩子记恨。”
“……笨蛋。”银发女孩喃喃道。
“那么就这么约定吧，我不会死，也不会离开你，所以别哭了好吗？”
“嗯……”
看着头顶的女孩渐渐恢复了平静，我笑着说道：
“对了，雪岚，你说师父约好了要在这个暑假带你去旅游，带你去游乐园？”
“……对啊。”
“现在还想去吗？”
“……如果你会因此离开我的话，我不想。”
还真是可爱呢。
总感觉雪岚对我的态度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了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的，那么你还想去游乐园吗？”
“……想。”
银发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
“也是呢……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想去游乐园吧，但师父和师母很可能回不来啊。”
“……”
“那就没办法了。”
“是啊……”
但我笑着说道：“没办法，那我就代替师父师母，带你去一次游乐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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