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颖/
“什么嘛，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奇怪，听着觞月一脸害臊的解释，我竟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想到觞月酱也有词不达意的时候。”
“学姐你别开我玩笑了啊。”书店暖黄的射灯照在觞月脸上，温柔地映衬着爬满面颊的红晕。即使已经知晓她的美丽，也没能减少同为女性感到的慕羡。
如果我自己是男生也很难不喜欢上她吧。对于两周之前米拉为什么要故意惹这样漂亮的女孩生气，我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说这算是之前的flag回收了吗。”我想起之前和觞月在宿舍的对话，笑了起来。
“不，不是那一回事。”她害羞起来的反驳也格外可爱。
“都说出那种话了还嘴硬吗？”
“那，那是！”因为觞月的反应太过有趣，有些调戏过头了。
只见她用双臂将身体夹紧，手腕翻起，一对粉拳攥在一起。我又瞥了一眼米拉，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微弱的绯红，虽然并非不能理解，但回忆中米拉很少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我感到些许的不甘心。
不过也就是那种十分微小的程度，我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到嫉妒。
“我还是没有办法认同学长之前说的话。”短暂的沉默过后，觞月像是牟足了劲般说道。“可是只有学长的作品，我觉得并不是很糟糕。那个……不如说还有点不错。”
这在说的是蚀语文学社宣传用的社刊吧？米拉之前和我提过，觞月要走了其中的一本。
“是吗？我倒觉得还是挺一般的。”这两个人，为什么都这么不坦率啊。
“……”觞月明明已经努力地说出口了，这个傻瓜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给出回应。
“那个，觞月酱，米拉的意思其实是……”正当我打算“救场”的时候，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悲观的预测。
“不过，你能这样说我还是挺高兴的。”在觞月的表情阴沉下去的瞬间，米拉微笑着说出了逆转局面的话语。尽管他的笑容是那样平淡，但我也能够感到他的心情。
因为一年多来一直在他身边所以能够明白吧，那是真正的开心。
什么嘛，这不是也会说一些讨人喜欢的话吗？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啊，又没有在夸奖你……笨蛋。”这次轮到觞月怔了一怔。即使随后展现出的是扭捏的态度，两人的距离也确切地走进了一分。
是我的错觉吧，感觉看着这样的他们，稍微有一点寂寞。三人的关系中总会出现受到冷落的一方——我想起这样的说法，不过那说到底也不过是无从证实的伪结论。而且，这本来就是我所期望的发展。
“确实呢，我只是个笨蛋而已。”
没有错，能够让米拉展露这样的笑颜，正是我长久以来的期盼。并没有搞错什么，大概只是太过顺利了而已，我才会产生稍许的异样感。
“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做，今天就先告辞了，学姐一切顺利哦……嘛，学长也是。”觞月摆了摆手，再次露出她珍宝级别的笑容。
“byebye，一路顺风觞月酱。”我向她挥手道别。
“唔，嘛，再见。”这对他们两人来说或许是第一次正常的告别吧？
BMG①式的偶遇结束，觞月没再说更多的话，简单地离开了。
被温暖的黄色灯光包裹的书店之中，又只剩下我和米拉两人。
“啊啊，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觞月。”米拉用手指将手中的书本从看到的页数分开，耸了耸肩向我说道。
“说是这样说，其实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入非非吧。‘我想要你’什么的，简直是犯规级别的台词吧。”
“哪有的事，别开我玩笑啦。”虽然这样说，米拉还是展现出了羞赧的态度。
“不过结果不错不是吗，和觞月酱的关系变得好一些了吧。”
“嘛，多亏了有小颖你在气氛才能这么自然，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诶，我倒觉得是因为你的作品征服了觞月酱啦。怎么样，有点傲娇属性的感觉果然很可爱吧。从以前你就很喜欢这种type。”
“觞月她哪里娇了啊……”
“怎么？要同为女生的我分析给你听吗？”
“免了免了。”
从那起事故后米拉就变成这样，总是将发生好事原因归咎到我的身上。
我是知道的，现在的米拉擅自把我想象成太过美好的人。
我也明白，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之所以选择我并没有特别的原因，不是我也没关系，只要在那正确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谁都是一样的。
米拉只是透过滤镜看着我，所以才会在我身上寄予了太多超乎现实的幻想与期待，才会给予我非比寻常的好感。
不过没有关系。
就让我一直看着你吧。
就让我成为你所期盼的人吧。
就让我……代替星缘给你带来笑容吧……
即使是替代品也没关系，我也想成为他重要的人。
我本是这样想的，直到那一天到来。
概率或命运或与之相似的某些东西让他邂逅了觞月。
简单的几句话就让我明白了，如果可能的话，她才是米拉的命运之人。
因为这个漂亮得令人羡慕的学妹身上，散发着无比强烈的气息。
那种对与米拉朝夕相处的我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
一个我无法走入的世界。
就像蚀语的社刊，我并非没有看过，但让我像觞月一样诚心实意地赞美里面的内容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即使作为当事人的他们还很懵懂，对我而言一切却清楚而明白，她和他，才是与彼此更为相近的人。
那一天我默默看着在青葱的紫荆下相遇的两人，做出自己的决定。
哪怕只是赝品，每分每寸想要支持他的心意也并没有丝毫虚假。
所以我想让觞月走到米拉的身边，希望她改变他的世界，期望她取回他失去的笑容。
这或许是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对米拉最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是觞月的话，或许可以做到我没能成功的事情。
若是如此，我便会奉上毫无怨言的守望
伟大的牺牲，崇高的情谊。
可以这样自我陶醉吗？
可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自私没有自知之明。
但我大概还会一直这样假装下去吧，假装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善人，假装自己是他期待的对象，假装自己是他的救赎。
因为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再次看到，他和当初在星缘身边一样的笑容。
“那个，小颖。”
“嗯？”
“今天一起吃晚饭没问题吗？”
“嗯，诶，可以啊。”
“那个，是在我家。爸妈说有事回不去，我要给小雯做饭。”我因为出乎意料的邀请而喜出望外。
“好……好啊，那个，要不要带些礼物给晓雯……米拉的妹妹是叫这个来着？。”
“小颖你居然知道吗？不用刻意带东西给她啦。做两个人的饭很头疼，所以你能来就已经帮忙了。”就算只是这种理由，也让我感受到自己陪伴在他的身边。
温暖而切实的感觉。
“我比以前更喜欢他了，但是他看着的还是只有你。这样太狡猾了。所以快点醒过来吧，星缘，我会一直等待那一天的，一直，一直……按照我们的约定。”
米拉/
在小颖极力地推辞下，我只将她送到了地铁站。
“喂，米拉。”不久之后接到她报平安的电话。
“嗯，是我，到家了？”
“嗯，现在在房间。”
“那就好，今天陪我那么久很累吧。”
“说什么呢，我才是去蹭了一餐饭吧？说起来没想到米拉很会做饭呢，出乎意料。”
“明明是小颖更熟练。说实在，我不喜欢食材准备的步骤。”
“这算什么，业界互捧？”电话那头传来小颖的笑声“不过你或许真的有点料理的天赋呢。”
“谁知道呢，我倒是挺喜欢的。当个家庭主夫或许也不错，不过大概没人要吧。”
“谁说没人要了，实在不行我来包养你啊，哈哈。”我当然明白这只是她的玩笑，不过能被小颖包养的人一定很幸运吧——一时间忍不住冒出了软弱的想法。
之前的晚餐时氛围很好，小颖终究还是给小雯买了点心，两人相处融洽，我也久违地在家里饭桌上感到舒心。
对我来说，作为应考生和父母同座的晚餐常常不是令人开心的时刻，在这种父母往往比考生更紧张的时期，人似乎总能因为微小而无聊的问题变得剑拔弩张。
我讨厌那样的感觉，所以这样的晚上让我感到十分难得。
要不是有小雯“哥哥，你和欧阳姐姐一起做饭感觉好像情侣哦。”这句让我和小颖都不免感到尴尬的话，一切近乎完美。
按小雯的年纪和心性大抵还不会开这种恶俗的玩笑，或许还是因为母亲在她的面前看了太多无聊的电视剧吧。
可有一件事情很明白，让小颖做我这种人的情侣太可怜了。她是一束阳光，而我只不过是在贪慕她温暖的寄生生物。单方面榨取着小颖善意的我，没有去那样奢望的资格。
就连今天也一如既往地被她迁就了。
我并没有愚笨到不明白，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享受书店，可我不知道其它的选项。或许是一直照顾着我的感情，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自己喜欢怎么样的地方。
能够一起行动的只有固定的去处：餐厅、影院、学校、书店……每一次都令我感到自己是个无聊的人，除了医院，其它的选项和当初一模一样。
当初……
思考在这里中断，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回忆——即便每次都告诉自己下次不要逃避，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了。回顾他人经历的苦涩或许可以品味其中的美丽，最终收获成功的人也可以用开玩笑的口吻诉说自己曾经的狼狈……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考虑起另一桩令我感到烦心的事情，图书阅读大赛。
为什么学校要举办这种无聊的活动，为什么高三学生也得参与，为什么每个班都得有人参加，为什么要找上我……
这一串的连问未免有失公允，如果事情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我对这样的活动大概会抱有与现在相反的积极态度。有些讽刺地，我又感受到人在面临事情时能够多么轻易地表现出自己的双重标准。
这实在太过正常，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属于同一类的事情。
可话虽如此，这个活动还是太浪费时间了。浪费，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喜欢用这个主观色彩十分浓重的字眼，但对高三学生而言，时间说到底还是颇为贵重的东西。
然而不论我再怎么抱怨，这也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除非我在那天之前得了鼠疫并发痢疾和伤寒，病得快死了① ——想起阿虚的台词和配合这段台词的优秀bgm让我会心一笑。
但这大概也不太可能吧。
作业还是不想做，复习则更加没有心情，我无所适从地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光标发愣。人一方面唠叨着时间的宝贵，另一方面又轻而易举地将它挥霍。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对的事情，它大概也是上述双重标准的一种变型。
没做任何事却深感疲倦的我拿起手机，看到一从“999+”的消息提示中突然跃出一个的头像，莫名的冲动催促着我将它点开。
—上次真是抱歉，聊到一半擅自就离开了。
映入视线的是这样的话语。
—哪里，我这边其实也恰好也遇到了事情，后面也没再联系。
—有这么巧的事？
—或许吧？嘛……上次的事情，解决了？
—一点点吧。
—一点点？
这是个奇妙的说法。
—那个……他反而跟我道歉了，事到如今再生气的话，是不是显得我太小肚鸡肠了。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很喜欢你吧，我猜。
当然也很有可能，对方的心中怀着我的聊天对象并不知晓的愧疚之感，就像我对觞月一样。
觞月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真的很令我意外。可从她取走社刊的时候开始，我对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在期待着，还是在担忧着，这一点连自己也说不上来。
人，我，终究是浅薄的生物——作为创作者不可能不因为被读者喜爱而感到开心。可这样一来问题又走向了原点，如果觞月再次喜欢上我的作品，不就又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了吗？
这是加害妄想，自我意识过剩，就算自己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可如果只要明白道理就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和判断，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有女朋友，我今天还见到他们在一起。
—其实男性三心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话说，原来你是女孩子啊。
沉默了。
—嘛，你不用这么在意的，不如说，或多或少总能猜到一点的。
—诶？！！！
—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打算（大概吧。
—好可疑，完全不能相信。
—/打击。
—安啦，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经常很不可思议呢，所以‘不奇怪’的标准大概会变得很离奇吧。
—嗯……确实有可能是这样。那，然后呢，你喜欢上人家了？
—不要乱开玩笑好不好！
—抱歉抱歉。
—不过我确实，也有点那样的想法。
—诶？！/再次打击。
—不要误会了啊，我喜欢的并非他的人本身，而是他的作品。
—作品？
—嗯，没错，他是学校文学社的前辈，怎么说，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还不错的作品。
—能够被你这样评价还真是罕见的事情（笑），是个令人羡慕的创作者呢。
—干嘛这样说啊，不过，其实也还没到值得称为优秀的程度。
—那是因为你的要求定得太高了吧。
—唯独不想被你说这话。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多的言语。即便在屏幕两端隔着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所以不可能实际做到，但所谓相视一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说起来，她还真是了不起啊，对内心不喜的人的作品，还能基于发自真心的赞扬。很多时候与对方的距离越是相近，“不想认输”的感情反而会愈加强烈吧。对通过各种媒体知晓的并不真正了解的人大肆追捧的同时，对身边之人却过度要求，将一些并不严重的失误揪住不放，这大概也是人类的一种习性。
活着的不如死了的，死了的不如死得早的；
靠近的不如远离的，远离的不如离得更远的。
模范的夫妻，模范的同事，模范的家庭；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公（婆），别人家的上司……
大抵都是出于这样的道理。
只要不增加自己生存的环境阻力，怎么样都好；只要能发泄出对身边事物的不满，怎么样都好——我也是如此肤浅的生物中的其中一个，自觉污黑的感情时刻潜伏在自己心中。
可那些纯净而耀眼的人，为什么总是围绕在肮脏的我身边。
觞月她对同样的问题，又是怎么想的呢？
—嗯，我差不多下了。
—好，不过，因为看上了前辈的书这次就不讨论别的了吗？
—不是这样啦，不过我这边有比赛要准备，所以下次吧。
—哦？介意我多问一句是什么比赛吗？
—大概是阅读比赛一类的吧。
啊……这还真是，莫非全国的学校都开始兴这套了吗？
这种比赛有什么好准备的啊——这种话不能对她讲。虽然只是无来由的直觉，她和那位“文学少女”学妹大抵是同一类的人。
—“以你的水平，这种比赛应该可以轻松获胜吧。”
这倒是真心话，我知道她是克拉迪克之海②真正的争渡者。和只是出于一般意义的爱好而阅读的我不同，那是宛若学者症候群③之于常人，完全不同层次的概念。
—“行了行了，不要给我立这种flag好不。”
—“flag，听到你用这种这种二次元的说法还真是稀奇。”
—“诶，被学姐的说法传染了。”
—“没事，这说法挺可爱的。总之，你加油吧，祝你顺利。”
—“嗯嗯，承你吉言啦，晚安。”
—“晚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和人聊天的时候，只要不是中途出了状况，一定会由自己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可为什么呢，看着明知道不会有人再回复的对话框，总是令人感到一种空虚。
嗯，不同于孤独的空虚。
/觞月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啊。”一不留神故作嫌恶的说法就脱口而出了，我终究还是无法摆脱之前的感觉。
即便已经发自内心肯定了学长他的作品，可真到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却连好好说话都没法做到。
大概不仅是因为已经迟到了的缘故，我又加快了脚步。
“如果不想被跟随，走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吧？”谁要和你做出一副关系亲密的样子啊！只要想象出此时学长脸上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让我觉得莫名生气。
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地共处，但他的面容，他的话语，他的存在本身都轻而易举地令我感到焦躁。
上一次在书店也是——“我想要你”，我又想起了那句糟透了的台词，可恶，幸好是背对着学长，现在的我肯定已经面红耳赤了。
“那个……可能走错了哦。”
“哈？”突然在说些什么啊“你又不知道我要去哪里。”火大，火大，明明只是跟在后面，却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根据这栋楼的构造，我现在的走法绝对是捷径……
“学长不是说走错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啊。”
“因为……”
我猛然止住了随着台阶惯性向下的身体，但随后还是不信邪地跨下两级，用手拉了拉紧闭的不锈钢防盗门。
纹丝不动。
“这个时间这栋楼楼梯口的防盗门一般都会关上。”刚来学校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事情。
“走这边吧，会快一点。”仿佛早已看穿了我的尝试只是徒劳，学长将身子转向了一侧。如果可以的话，我完全不想跟着他走，然而事到如今，我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选择。
“那就快走吧。”我无奈地迈开脚步，跟上那远离的背影。
于此同时，心中的某种预感也逐渐化为现实。再怎么说他也不至于是那种变态的跟踪狂，再说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跟踪狂，如此一来学长一路跟我走了这么远，大概是因为……
孽缘，脑海中蹦出这一个我不想套在我和他之间的词汇。
那时的我没有发现，自己在莫名之中对学长会将我带到我的目的地有着无来由的信任感。
而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
“同学，你们是要参加图书阅读大赛吗？”图书馆的门口，一位明显是活动志愿者的学生向我们开口。“快过来登记一下，就差你们两个了。”
不是吧。
虽然早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当学长将和我参加统一比赛得到证实后心情还是低落了一下。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组织活动的同学意识到时间并不充裕后，偏偏选用了组队进行比赛的方式。
没错，而且是两人一组。
我和学长作为所有人分组完成后才姗姗来迟的两人，毫无悬念地被分配到了同一组。
“那就有劳你了？”学长低下头向我询问，眼睛从鼻梁上滑下一段距离。“第一件要做的任务是按图书分类号找齐所有的书目交给检查员检查，喏，单子在这，当然，使用电脑查询是禁止的。”
“不用你说啦。”我一把抓过学长手上的写满分类号的纸条，根据分类号来寻找图书这种事情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只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一轮的积分在全部正确的前提下是根据完成比赛的顺序决定的，而在因为绕了远路而迟到的我们开始的时候，其它的队伍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
正因为任务并不复杂，时间上的劣势反而被放大了，不得不抓紧了。
我看向手中的纸条，占据绝大多数条目前端的是最为熟悉的字母。
I——文学类。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一层的图书馆沿着南北向的主过道分布，我急不可耐地走进其中一侧的书架丛中。作为比赛的准备所有关于图书分区的标识都被遮盖了，取而代之的，是置于书架侧面作为类型展示用的书目。
这个时候询问学长应该是更好的做法，如果是他的话，即使不用这些提示也应该知道这些书摆在哪里吧？
正当我这样犹豫的时候，一本熟悉的老朋友便映入了眼帘。
可爱的青绿色封面，被盛赞为挪威瑰宝的作品——
《苏菲的世界》。
看来气运还是站在我的一边，既然找到了苏菲，也就找到了“文学类”。
然而抱着这种想当然的推测我立马扑了个空，书架上赫然站立的，是与《苏菲的世界》同样作为经典哲学入门读物的《西方哲学史》。再远目看去，柏拉图、康德、尼采、海德格尔、叔本华等人的作品皆列席而坐。
“奇怪，怎么会和这些书摆在一起，难道说是为了学生的取看，按次级定位来……”不信邪的我又翻到了书架的另一侧，这一次迎接我的则是大量的“马克思”——那是A类的书籍。
我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学长，却发现他也同样微微皱着眉头。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一共也没有相处多长的时间，却依旧有一点新鲜的感觉……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我翻过下一个暑假，发现书架摆放的依旧是与外面的样板品类完全不同的书籍。
怎么办？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因为把时间用在了别的作品上，对学校的图书馆还没有来得及熟悉。
别的作品——我又会有看了一眼仿佛仿佛若有所思的学长。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再毫无意义地将原因归咎到他的身上了。冷静点想想，或许和我之前想过的一样，学长会知道相应的作品摆放的位置。
“那个，学长……”想要好好地问出口还是有点困难。
“我也不太清楚。”但就是直接看穿了我想问的问题，他轻轻地摇摇头。
“什么嘛。”我有些不满地扭过头“在学校呆了三年居然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这样说多少有点置气的成分，真正令我感到异样的，或许是那种似曾相识的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
“因为我是买书党嘛，来图书馆借书的机会不是很多。”我无视学长的解释，向着图书馆的深处走去，虽然之前没有收获但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只要按着顺序就不难找到想找的分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拉住了我的肩膀。
“抱歉，太用力了？”
“干嘛啦。”
“刚刚我们最早见到的架子上是哲学类和马哲的书吧。”
“嗯，没错，所以呢？”虽然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但我知道学长不可能毫无意义地问出这种问题“不要绕圈子。”
“马哲类和哲学类的分类字母正好是A和B，所以给人一种这里的图书是按字母顺序摆放的感觉。”没有错，我原先就是这样想的。但听到学长这样说，我似乎意识到自己疏漏了一些东西“不过在中国而言，会把马哲类的书放在靠近入口的位置，这本身就是图书馆的一种常见摆放方式。。”
“……”
“而对于这种小型图书馆来说，将读者最经常取借的类型放在最外面同样则是另外一种十分常见的摆法。”学长不出声地笑笑，看向与我选择前进的方向相反的另一端。
这种笑容我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在第一次见面，学长指出我的暗讽来自《雪国》开头的时候。
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了获胜的满足感？小孩子吗？不过看到他的视线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转身向着另外半侧的第一排书架疾步走去。
就算贴掉了分区字母，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比赛更改图书馆内的书本摆放。而说到高中的学生和老师们最经常借阅的图书类型，毫无疑问正是文学类——I。
“哼哼，记你一功。”走过学长的身边时我轻声开口。
“啊……嗯，谢谢。”他却不知为何愣了一愣，之前稍微出现的气场一扫而空，变得木讷起来。
真是奇怪的人——啊啊啊，不行，感到好奇就输了。
是的，那时候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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