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欧瑞特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口，忽略掉门口全副武装的卫兵，她想要看透那扇门，看清门后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这样做，薇欧瑞特小姐，我有办法进去那里，你只需要安心等待。”不久前，面对自己提出的和他伪装成参与者进入的想法，黎塞留却提出了新的方案。
所谓的伪装成“参与者”，对于薇欧瑞特而言绝不算是件容易的事，这意味着她需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要和黎塞留亲热着进入那里——所谓的骗术，就是要创造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场景，比如说一时贪欢而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加入派对的迟到客人……而且问题是还不一定成功。但她没有退路了，箭在弦上，她要完成揭露真相的任务，就必须冒这个险。
可是黎塞留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提出新方案——“我过去就好，你只需要安静等待。”
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但也很不像那么回事，这个男生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就这么走过去骗得守卫们放行。
难道他要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说：哈喽，我来是想为你们主子的**派对拍几张照片的，他们一定想为在这里的欢乐时光留个纪念……别闹了。
“你想怎么做，他们怎么可能会……”
“嘘，安静看着吧。”
不由分说，不见犹豫，黎塞留一把取过薇欧瑞特手中的相机，离开了两人藏身的角落，径直向地下室入口走去，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只余下薇欧瑞特在守卫视线之外目瞪口呆。
完了！这个念头在薇欧瑞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几乎预见到了黎塞留要被守卫们当场逮住的景象，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把黎塞留拉回来了。
该怎么办？是硬闯么？还是拉着这个作死的家伙一起跑？又或者丢下这个笨蛋，自己先溜出去再说？
可还没等她考虑好如何应对事情的败露，靠着墙面避免被守卫发现的她突然意识到，地下室的门打开了！带着**气息的呼喊与喘息通过敞开的大门泄露了出来，而后“咔哒”一声轻响后，大门再次关闭了！
她难以置信地侧身，探出视线，发现门口依然是那几名守卫静静站立，唯独不见了那个方才还站在她身边的黎塞留！
毫无疑问，他已经进入了现场！
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做到的？！
薇欧瑞特突然察觉事情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
“你不怕她会发现么？”爱丽丝瞄了一眼身后一动不动的几名守卫。
“发现什么呢？发现我把守卫们全都冻结了嘛？相信我，她是个谨慎的乖女孩。虽然她是个有心推动革命的酷女孩，但本质上，她依然是个乖女孩。乖女孩是不会冒险凑近发现真相的。”低眉顺目，掩上房门，黎塞留眼前闪过女孩的脸，给出自己的评价。
很好，满目纠缠的肉体，仿佛蚯蚓们彼此缠绕，难舍难分……重要的是，没有人真正在意他这个不起眼的生面孔，门外的守卫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随后，他看到了“真相”，**裸的。
于是，雪岭崩塌，大海倒灌，有乌烟与走火涌出沉寂的火山口，冥冥之中，有混沌睁开了眼睛。
……
薇欧瑞特拼命地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伸手去推那扇冒出黑烟的门，但是，门似乎是从内锁上了，纹丝不动。先前那个男人是怎么过去的？
眼睛余光瞟向身边被魔法冻结后纹丝不动的人们，薇欧瑞特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先前她还在担心那个叫黎塞留的男生会不会就此“失踪”，而现在她想到这个名字，只感觉到了极端的恐惧与疑惑——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才能做到无声无息间用魔法冻住这些人？！
更重要的是，这间地下室里不断涌出的浓烟和逐渐升高的温度，到底代表着什么？在那个叫黎塞留的男人进去里面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不见，所以她无从得知真相。唯一支撑她压制内心恐惧，不就此逃走的力量，来自于她对于揭露丑闻的决心，以及她对这个陌生男人的绝大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她的手再度按到了门把手上，可这次没等她用力，门就已经打开了！
滚滚的浓烟向她猛地扑来，涌向敞开的楼梯走廊。视线里，火光寂静地肆虐着，一具具**的肉体四散奔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疯狂，他们张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绝望嘶吼，明明薇欧瑞特就在眼前，打开了逃生的通道，他们却视而不见，只顾着互相践踏，推搡，想要从无形的火雾的迷宫中脱出——仿佛有魔鬼无声地高唱着圣歌，狂笑着收割人的理性。
原本香艳腐糜的盛会，已经化作了人间炼狱。
“嗖！”几乎是薇欧瑞特晃神的瞬间，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接着以沛莫能御的伟力，像抓兔子一般将她从地上抬起。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乖女孩，我很抱歉你得死在这里。”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用他一贯沉稳又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一如他先前为她解说来自导师的见解与论述。
“黎·塞·留……”在象牙塔与眼前伟力的压制下，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放弃了挣扎，她睁大眼睛，虚弱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失去了恐惧的能力。
在那双陷入绝望的紫色眼眸里，倒映的是黎塞留灰色的双眼。
……
“啊啊啊啊啊啊！”
瑞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微凉的空气刺激着她的皮肤，只有睡衣和被子的布料接触到的地方才能带给她踏实感。
她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她看到了无比污秽的存在，有男人贪婪渴望的目光，也有女孩的意乱情迷……
我在哪儿？这里是家里？望着被单熟悉的色彩和花纹，瑞秋似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我先前做了什么？在醒转的瞬间，瑞秋发觉自己根本想不起来了，甚至连自己尖声惊叫醒来的理由也记不起……自己刚刚似乎是做了个梦，梦里……梦里发生了什么？她迷茫自问，但是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瑞秋，你怎么了？”穿着睡衣的黎塞留出现在妹妹的门口，他听到了她的尖叫，作为兄长他尽责地过来表示关心。
“哥……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望着黎塞留黑暗中的身影，瑞秋声音有些消沉。
“噩梦？什么样的噩梦？”黎塞留询问。
“不，不知道，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不好的事……”瑞秋努力地回想刚刚梦见的一切，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身体有感觉不舒服么？”黎塞留走到床边，探手过来试瑞秋额头温度。
“没有吧，就是出了点汗……大概我真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呢。”瑞秋苦笑。
“没事就好，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吧。”
“嗯，打扰到你睡觉了，哥哥，不好意思啦。”
“没关系，晚安。”
“晚安，哥哥。”
互道晚安后，瑞秋拼命回忆自己睡前的记忆，却只能想起自己今晚有去过那家贵族的晚宴上做女仆的工作……顺便还客串了一把钢琴师，重新拾回触摸黑白琴键的感觉倒也不赖。
但是这之后呢？瑞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一头雾水。
瑞秋思考了好一会儿，发现实在毫无头绪，于是决定第二天到店里打工时再问问好闺蜜艾黎，如果自己是被人送回来的，那么除了艾黎也别无他选了吧。
“晚安了，姑娘。”她默默对自己说，强制自己闭上眼休眠。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黎塞留的房间里，脱下宽松的睡衣，露出全身正装的黎塞留，望着面前的薇欧瑞特，轻声说：“继续吧，你肯定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你说你当时失去控制了……”回忆起那双灰色的眼眸，薇欧瑞特感觉到浑身的寒意，进而再次回想起今晚经历的生死瞬间——
在濒死的瞬间，薇欧瑞特想起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反而是老师临死前的嘱托还有同志们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可惜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葬身在这里了，就和这些发狂的人们一样。
但望见那双冰冷可怖的灰色眼眸的瞬间，垂死的薇欧瑞特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股力量，原本被象牙塔压制的力量似乎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体，那原本无法抵御的强大力量似乎也不再那么不可动摇无法战胜，随着力量的回归，无数格斗反制技巧也回到了她的脑海！握住“黎塞留”钳手的双臂发力，双脚在身侧门栏上一蹬，她柔软坚韧的身躯借力蜷缩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双手一脚压制在了“黎塞留”的单手之上，而另一脚直直踹向黎塞留胸口！极其凶狠的反压制技巧，精通军用格斗术的薇欧瑞特在垂死之际爆发的力量不可谓不惊人。
即使是灰瞳状态下的“黎塞留”，在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前也免不了皱眉，失去先机的他撤手退开，另一手格住了红发女孩的劲踢，而薇欧瑞特借此飞离了他的攻击范围，一个漂亮的托马斯旋身，稳当落地。
“你是谁？！你不是黎塞留！”不知为什么，尽管面前的怪物明确地以“黎塞留”的形态站在这里，但薇欧瑞特几乎是不经大脑地便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我不是黎塞留？”出乎薇欧瑞特意料的，这个“黎塞留”似乎很在意她的这句话，一下子撤去了战斗姿态，愣神在原地，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接着他的脸上涌现出无数的复杂情绪……暴怒、悲伤、犹豫、震惊、迷茫……难以想象一个正常的人类能在几个呼吸之间用一张脸表达出如此复杂的心绪波动。
最终，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双死灰色的眼瞳恢复了原本炽烈的金色。
“对不起，薇欧瑞特，我刚刚失控了，”黎塞留，现在他又是黎塞留了，他眼神恢复了平静，却带了一丝悲伤，“感谢你今晚带我来这里，不然我会自责后悔一辈子。”
“你该感谢我才对吧，要不是我解开象牙塔对她的权限，她怎么可能从你的魔爪里逃脱。”爱丽丝在一旁冷冷地说，话语却依旧是毫无营养的吐槽风。
“这、这里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刚……你想杀我。”刚受到死神亲切问候的薇欧瑞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回味方才那一刻的绝望感。
“我回头会和你道歉的，但现在我们先带瑞秋离开这里，火势要蔓延了。”黎塞留转身，从一张桌子上抱起被毯子包裹的黑发睡美人。
“她是瑞秋？你的妹妹？她……她怎么会在这？！”薇欧瑞特意识到疑问越来越多了。
黎塞留所指的“这里”，在经过刚才两人的敌对之后，继续着先前荒诞的狂乱——人们无声地狂乱奔跑着，像失去头颅的苍蝇，无目的地奔逃，即使被火焰灼烧，他们依然没有顺着敞开的逃生通道逃走的意思……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望着这些违背本能但又本能奔逃着的“人形生物”，薇欧瑞特感觉自己头要炸了。
……
“没错，当时我好像失去了意识，直到你唤醒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黎塞留简单地解释道，“我很抱歉，薇欧瑞特，当时我伤害了你，请你相信，这并非我的本意。”
“那他们呢？我们走的时候，那栋房子已经……他们肯定也……”等地下室外的其他人察觉时，地下室已经彻底被火海淹没，于是两人趁乱逃离了那里。
“虽然他们罪有应得，但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变成那样了，他们似乎服了什么**物，也许他们当时是在做什么邪神教派的仪式……你知道的，这种大型**聚会不可能只是为了性，更有可能是因为邪神崇拜之类的。”黎塞留露出思索的表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是这样么？”看着黎塞留，薇欧瑞特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她当然不会忘记彼时黎塞留说的话：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乖女孩！”
尽管面前这个男生恢复了常态，又变回那个略带阴郁气质的温和绅士，但是那一刻他的灰色瞳孔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如同恶魔的姿态，让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切诡异的发生都是因为“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进去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就已经疯的厉害了。然后我偷偷打翻了烛火，火势蔓延开来，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对了，空气里弥漫着那种奇怪的烟雾，也许那就是一种能让人失控的炼金药品，这么一来，我失控想要伤害你也解释得通了。”
“这么说……好像也能解释得通。”尽管内心直觉这并非真相，但薇欧瑞特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只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她简直想要就此找个地方躺下来，靠睡眠暂时清空大脑里的阴霾。
“你累了么？我们家有沙发，如果你不想走那么远回家，我可以把床让给你。”注意到女孩的状态，黎塞留贴心地问。
“……那再好不过了，我想我确实需要休息一下。”薇欧瑞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满脸疲倦地接受了黎塞留的意见。
……
“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个‘你’的做法是对的，黎塞留，这个女孩可能会泄露今晚的秘密。”爱丽丝表情冷硬地提醒道。
“闭嘴。”黎塞留更冷。
“哼！不理你了！混蛋！”女孩气鼓鼓地扭过头。
而黎塞留则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躺在他床上的薇欧瑞特，整晚未能成眠，直到天亮，她才意识到也许这次是等不到睡在客厅沙发上的“灰瞳恶魔”对自己出手了。
对此，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微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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