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第三人称)
空荡的房间,这个不能被称之为「家」的两室一厅,这里曾经充满欢笑,偶尔还会有些争吵,是被幸福环绕的「城堡」,她很喜欢这里曾经的景象,在温柔的女儿和丈夫陪伴下,她不论何时都能把自己当作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没有亿万资产,没有德高权重,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绚烂。
这些变成回忆,带来了分离和背叛,这份小小的幸福也被拆散的七零八落,她越是想保留些快乐,随之而来的变故就会夺走她的宝物,此时此刻坐在冷清的空间里的她,不知去向的女儿,归来的前夫,他们都不是需要被报复的恶人。
她只是想再次回到从前的模样,在名为「不可能」的真实中需求虚伪的快乐,这是个被人诟病和嫌耻的作为,可是在她看来这份虚伪中蕴含的东西,也是值得她去这么做的理由,她身为一个在这个世上尝过数十年冷暖的「大人」还是在迷茫,仿佛她之前所拥有的成长都是孩童游戏,只是自欺欺人。
如果有人能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一定会万分感激,即便那并非己愿,相比较走向无处落脚的沼泽,她更不希望停滞在原地静待消亡,为了希望去尽己所能,为了悲伤去尽力而为,这都是身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勇气,止步不前沉溺于眼前的温床,和待人照料的家畜毫无区别。
没有人是生活的罪人,生活是每个人的罪人。
归根结底,她只能作为故事的角色任凭作者的笔尖存在,没有更改内容的权力,更没有为之挣扎的能力,她就这样在明白了一切事理和陶醉在自我满足的情形下,慢慢地踏上无光的迷途。
接地窗外青蓝的月光照射在木质地板,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之中,细小的尘埃毫无目的的向下降落,她凝视窗外璀璨的街灯,沐浴在月色带来的微光。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男人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他没有直接走进来,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归宿,因为无耻的背叛他已经从至亲的「家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这扇门没有被锁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向别处,放在握把上的手毫无动静。
她看着门前那个曾经值得用自己的全部去相待的男人,面露卑微的苦笑。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外面很冷吧。】
她不是在对视线中的人影微笑,而是在为眼前这闹剧般的场景苦涩。
他的背叛和逃避让自己变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因为他没有担负起责任才让自己深爱的女儿无比痛苦,他本应该是自己永远都不应该原谅的存在,可是现在她只能让他再次进入这个房间,自己对于那份虚伪幸福的执念中,他的存在不可或缺,仅此而已。
早已不复存在的「爱」,不对,他会背叛就证明这个感情从一开始就不配称为「爱」。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更进一步,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从他决定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就明白今后自己一定会遭到报应,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关上门把冷气留在了外面。
【里面也很冷。】
当然,「冷」也分很多种,就算屋里没有开灯,北方城市的暖气依然在工作,房间里还是保持着让人感到舒适的温度,不过感受这份温度的人却没有因此舒适,他们两人丝毫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只是呆在原地,无所事事。
也许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寂静,但是改以什么话作为开始,他们不知道。
【怎么会呢,进来吧。】
【...你看起来...没变啊。】
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复杂的神情,不禁轻叹时间真的能给出答案,像是曾经爱过的人是否还值得继续去爱,或者是曾经的时光是否会因为某个契机再次上演。
【你倒是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是吗?】
她的余光中,桌子边缘的棱角折射青色微芒,她想要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移开,这里是绝佳的方向。
【嗯,看样子没在好好打理自己的胡子,围巾也有点乱。】
【啊...因为我不擅长这些东西...】
【过得怎么样?...算了,你回来就说明过得也不好吧。】
她没有留情,把这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扔给了他。
他应该怎么回答呢?
「过得好」,那他没理由回来,就算当成是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在他察觉到自己的罪过之前,她所经历的绝望和无助也绝对不是一个因为背叛而感到满足的他能想象的,如果真的说出这三个字,想必这一趟来访也会变的没有任何意义。
「过得不好」,那他回来就更是让人无法接受,既然当初的离开所酿成的结果就是眼下的情形,又何苦在那时选择背负渣滓的罪名,到头来把所有本该重视的人全部伤害过后,还恬不知耻回来寻找被自己抛弃的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归宿,让跳梁小丑的独角戏变成群像剧,简直不可理喻。
她没想过给这个男人留余地,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为此苦不堪言却强装无事的女儿。
他理所当然没有回复,保持着沉默。
她见他无言以对,继续陈词:
【...你觉得我原谅你了吗?】
两人视线重合,却没有丝毫情意。
【我想...还没有。】
【那你知道原因吗?】
【......我...抛下你离开,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回答错误。
没等他说完,她便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扔向门边,脆弱的杯具在碰撞墙棱的瞬间便向四周碎裂开来,飞溅的残渣散落在地板表面,锋利的尖角散发出粼光,不断作响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内,他没有因此感到震惊,而是用他那忧虑的双眼看着玻璃碎片表面折射出的自己的面容。
她看向他,冰冷的视线不带有任何过往的温柔。
【不对,再想想。】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她绝对不会犯得如此愤怒,毕竟他们两人都是经历过种种过往的成年人,这些事情事出为何又应该如何收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如果是关系到另一个对于她和他来说都很重要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说罢就罢。
他很显然是察觉到了,不过让他说出来,无疑是一种拷问。
但是绝不能逃避,这是他现在内心所想。
【还有...小枫...】
她听到后轻点了下头,然后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回想起之前女儿为照顾被他伤害后一蹶不振的自己作出了努力,还有那明明要哭出来却还要勉强自己微笑的坚强,为了能让自己重新找回自我而承担的痛苦和罪孽,这本来是身为母亲的自己不应该让孩子去经历的疼痛,可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走到现在这副田地。
她的愤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秋枫。
【小枫是个好孩子...】
所谓的「好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其实她并没有明确的概念,但是对于她来说,秋枫绝对与这个称呼相衬,秋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失去的依靠,是她与这个男人共同拥有的灰暗回忆中唯一的光明。
这错误的感情中孕育出的宝物,那个女孩就是这样的存在。
【嗯......】
可即便如此,他伤害过那个孩子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你当时怎么忍心...抛下她不管?】
出于对新感情的追求,或是厌倦了眼下的生活,不论哪种理由听起来都足够恶心,他明白自己就是和那些被世人唾弃的烂人一样鬼迷心窍,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人所以不畏惧犯下过错,直到后来亲身经历了被背叛的感受,又开始忏悔之前的作为。
【...我不打算找理由...】
【承认错误还这么理直气壮吗?】
这种教科书式的故事多少人都在演绎着没有人数的清,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上演着同样的琼瑶,身为当事人的人一定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正因如此人们才会一直在无意间犯下别人也犯过的错误,重复同样的情节。
她和他就是这出剧的主演,不自知的演绎着和那些烂俗发展没有任何区别的故事。
【之前的事...对不起。】
【你的这句对不起值多少钱?...你知道小枫受了多少苦吗?】
她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
【那孩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对不起」?你真敢说出口。】
【我知道这不够弥补的错误...但是...】
【没错,永远都不会够的。】
在记忆中留下的伤疤,刻骨铭心,就算真的能够忘记,她也不想忘记。
「有些伤痛就算是时间也无法洗刷」这句被当成一种常识的话语已经不知道被传说了多少次,但就像课本中那些隐晦难懂的知识一样,有些人能够明白,而有些人则一直都不会明白,理解其中的意义则会成为人上人,无法理解则会被无情的淘汰,名为「真理」的铁则一直都是如此。
她站起身子走到接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街景,用自己冰冷的指尖抚触在玻璃表面。
【你还想说什么...】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答应复婚?】
听到他的疑惑,她笑了笑。
只是浮于表面的谅解,实际上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接近了,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去爱他,他也不会就这么让自己重新回到这个家庭,一切都只是为了能为取回一些东西而做出的牺牲,把因为破裂散落的碎片重新聚集,单纯是出于这个目的而已。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只是受够了什么都没有的日子吧...】
【...这样啊。】
这时,门被再次打开,这次走进来的...是她。
来者看了一眼他,然后又看向一脸诧异的她,用两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你们两个不能复婚。】
【小枫...?】
这次,这出闹剧的角色全部入场,一切都因她的带来迎来结束。
这便是,秋枫自己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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