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啦你。”子歌板着我的脑袋拧了小半圈。“不准回头啊。”
我砸咂嘴,扭了扭身子去逗弄我手里的兔子。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头发丝挠着我的耳朵,痒痒的,我越是不想去听就听得越仔细,我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子歌嘟哝着“怎么还湿哒哒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串黑哟哟的小果子。“胆小鬼,吃南烛。”
我摘了一颗丢进嘴里,随手抽出匕首来,划开了兔子的脖子,然后把它的头摁进了剑潭。
兔子在水潭里挣扎了片刻就不动了,鲜红的血从它的脖子里流出来,在水潭里却不溶散,而是汇成一条细细的血线,像一条蛇一样往水底钻去。
这些血无疑是流向嘲苍剑了,这把剑真的邪门,平时水潭边有路过饮水的小动物,总会被莫名的割断脖子,瞬间没了生气,血也像这样流进潭底。但子歌在这里玩水却从没出过意外,有一次她还到下到过潭底,上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像只刚出锅的盐水鸭,看见我来喂剑拉着我跟我说她看见嘲苍剑了,嘲苍剑,特别漂亮。
我差点没被她吓死。
也许只是幸运,也许嘲苍真的懂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无所谓,子歌没事就无所谓。
兔子很快就流干了血,我就地开始剥皮,子歌在旁边拧她的衣服和头发。
“晚上去后山喝酒,烤兔子,去不去?”
“真的!去啊,哪来的酒啊?”
“酒窖。”
“叫长老发现了又要罚你们啦。”
“没事没事,他现在一心都是怎么往童蒙脑子里灌剑谱,哪还顾得上啊。”
子歌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什么味儿?”
“香茶花,好闻不。”子歌把手背送到我鼻子下面,晃来晃去。
她从小就热衷于鼓捣各种各样的香料,有时候是当家的给她的高级货,大多数时候是野花野草,她自己会花上一整天去山里采花,把花瓣铺在房顶晾干,再细细的研碎,做成香包带在身上。
她做香包的时候少有的安静,细细的头发从耳边慢慢滑下来,她也舍不得停下手里的活儿,只会说狐狸你帮我拨拨头发,怪痒的。她还会在洗澡的时候加上她的花花草草,就像腌咸菜一样的泡上好半天,有一阵子她还坚持要我也那么做,我说比起在洗澡水里加花瓣我宁愿下剑潭。
“狐狸,你什么时候下山?”子歌忽然抽回手去,问我。
“不知道,我说了又不算。”
“我要下山啦,当家的说过几天,我和童蒙一起下山。”
我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从很深很深的地里挖出的古老宝石,晶莹纯粹,却又海一样深不见底。
子歌疑惑的歪了歪头。“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点意外,可也早是意料之中。童蒙是大长老培养的接班人,而当家的选的是子歌。
“没。”我忽然不想说话了,低头跟兔子皮较劲。
子歌调皮的伸手戳我的脸,我也不躲。
“我不想下山。”她说。
“怎么了?”我下意识的接话。
她戳我脸的手指又拿回去戳起自己的脸。
“我没下过山。”
“我也没。”
“当家的说,山下的人都吃不上饱饭。”
“没关系,你吃的不多。”
“当家的还说,他们吃不饱饭,就把自己的孩子煮着吃掉。”
我差点把刀子捅进自己的手掌心。
“......你别听她瞎说。”
子歌眨了眨眼睛。“狐狸,你陪我下山呗,我有点害怕,如果我被人抓去煮了怎么办。”
“不是有童蒙呢吗,他可是大长老亲传弟子,那么能打,他会保护你的。”
“童蒙又傻又笨,我抓到的鸟都叫他吃了。”子歌弯下腰来,还挂着水珠的头发落在我的眼前,还有她那张笑嘻嘻的小脸。“你陪我下山吧,你保护我。”
我看了看身边的剑潭,又看了看子歌的眼睛,天色渐暗,剑潭起了薄雾,子歌的眼睛也蒙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
“好啊,我保护你。”我说。
当天边的云彩染成蜂蜜色的时候,我们离开了剑潭。林间的湿气太大了,子歌的衣服没干透,我叫她先回去换衣服,后山碰头。
我拎着一笼兔子绕小路来到后山,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童蒙刚刚生起火来。
“你要下山了?”我直奔火堆边并排摆着的几个酒壶,提起一个灌了一口。
“哈哈,刚要跟你说来着。子歌呢,你没叫她来?”
“过会儿就来了。巧言呢。”
“当家叫去抄典籍去了,也得过一会儿。”
童蒙自觉地去笼子里拿兔子,架在火上,撒盐和香草,然后抽出身后随身的佩剑来。
“过两招?”
“跟长老学了什么好本事,拿我练手?”我没带剑,杀兔子的匕首到是有一把。
“大长老的剑招,剑术,剑法,我已经都学会了,只是长老传我的剑道可总觉得少点什么。”
“思云山秘剑和狐媚本是同源,你怎么不去请教当家的。”
“我去了,当家的告诉我狐媚是窃心的法门,秘剑是惑心的剑道,若想在朝夕间悟到秘剑的精髓,可以试试以形养意。”
“什么意思?”
“她叫我一边舞剑一边脱衣服给她看......”
我在脑子里开始浮现画面的瞬间把它赶了出去,当家的到底是当家的,指望她正经一回难过登天。
我忍着笑把我的树枝横在身前。“那你开始脱吧。”
童蒙白了我一眼,却是气息骤然一滞,左手负在身后起一脉延绵不绝的剑气,右手顺着周身走气大穴挽了个洒脱傲然的剑花,当那剑气于他的剑锋相汇,在我眼前的便是思云山六百年相承的剑意。
飘忽如风,奇诡难测。
童蒙轻启唇舌,吐出一个悠然清雅的“请”字,下一刻,剑锋已到!
我几乎没能招架住这一剑,剑锋在离我的脖子只剩一根手指的距离被我的匕首挡住,冷汗像泄了闸一样湿透了我的后背。
可这并不是因为童蒙。
童蒙瞪着眼睛,那个表情大概就是所谓见了鬼的表情,我想跟他也差不了多少。他差点杀了我,因为一股更强的剑意在他行气的时候忽然出现,影响了他的剑势,那股剑气雄厚,疯狂,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杀气。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童蒙还在恍惚。
“我知道。”我把他颤抖的剑刃推开,狠狠地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不是发愣的时候,那股几乎可以被称作杀意的剑气瞬息就在整个思云山肆虐开来,而最重要的是——气起剑潭。
“嘲苍!”童蒙揉了揉胸口收起了剑,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拍拍自己的脸。“酒喝不成了。”
你还关心酒?
我莫名的感觉到不安,随手压灭了火堆。
“改天喝。”
“嗯。”
我和童蒙不约而同的转身往剑潭去,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儿。
她梳着利落的短发,看起来是跑着过来的,但却只是简单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就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
“山上......山上摸进来了皇帝军队的斥候。”
巧言做事说话总是直抵要害,我们往前山眺望,依稀能看见人来人往,灯火缭乱。
童蒙又抽出了他的剑。“狐狸,你去剑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轻举妄动,长老一定也发现嘲苍的异动了,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点点头,巧言叮嘱我自己小心,就带着童蒙去往前山,但他们没走几步就被我叫住了。
我忽的想到一件事。
“子歌呢?”
巧言和子歌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直到刚才,我都一直在房间抄写典籍,没见到子歌。”
巧言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冲进了山林,我和子歌一起从剑潭离开,从我拐上来后山的小路,到剑气突然出现为止,时间却正好够子歌返回剑潭!
这个叫人不省心的死丫头,她回剑潭了!
我不顾一切的往剑潭狂奔,我从没跑过这么快,像灶台边的风箱一样呼吸,树枝抽在脸上除了疼痛还有湿漉漉的感觉,那是被刀子一样的树叶划开的伤口。可很快我就没了疼痛的感觉,就像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
我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眼前只有远处的剑意汹涌的剑潭。
我不止一次的踩到石头,土坑,或者树根,于是我不要命的爬起来,用手在地上爬,抱着头滚过尖锐如刺的石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被嘲苍的剑气影响了,眼前一片血红,脑子一团混乱。
我想到当家的那身华丽的锦缎袍子,她要是肯好好的穿起来,也许童蒙真的会舞剑给她看;
想到大长老寸草不生的光头,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我们这些弟子,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
想到童蒙顶着月光练剑的时候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晚上的巧言,她拿着童蒙的剑谱,细心的在剑谱上注解一招一式;
想到送师弟师妹们下山,他们冲我叉腰挥手吐舌头,我手里拎着他们送我的花环草绳小玩意儿;
想到大师兄说狐狸你去劝劝当家的吧,好好劝,耐心劝,她最听你的......
想到子歌鼓着脸说。
“你陪我下山吧,你保护我。”
“好啊,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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