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朦胧的月光下满地的尸首,此起彼落的死前惨叫不断的在山庄中迴盪,舒子服一手抱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幼妹,一手拖着一柄对十二岁少年来说过于沉重的大刀,满身是血的在原本自己闭着眼都能走的自家后院中跌跌撞撞地跑着。
大量失血导致的晕眩让他踩不稳步伐,一个踉跄后他眼前一黑的就要往前扑跌,可那晕乎乎的脑袋却在触地那一霎那猛然想起他怀中还有个小妹让他紧急之下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清明硬逼着自己侧过身由肩头落地。
少年还带着纤细的身体撞在地上弹了两下像是死了般不再动弹了好一阵子,但最终舒子服全身的疼痛还是将他短暂迷失的意识又给捞了回来,他原地蠕动了一下忍过了一波牵动伤处带来的剧痛便宛如地狱恶鬼般地喘着森冷的气息撑着即使昏迷也不放手的大刀半坐了起来。
他背靠着一个染满鲜血的庭院山石低头瞥了眼趴在自己怀裡死气沉沉幼妹,舒子服抬手将额上煳入眼中的血迹抹去,染红的视线裡连原本如银盘般的月亮都彷彿变成的盛满鲜血的血祭祭盆。
他真的不懂这宛如人间炼狱般的恶梦到底是怎麽开始的?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满心欢喜的准备着炼製灵血蛊的材料,他那身为前苗疆医蛊长老的娘亲终于认可他的制蛊之术同意教他高阶的蛊术了,兴奋躁动的心让他难以入睡,一个人在房裡准备着各式炼蛊药材忙的不亦乐乎忘了时间,一直到了三更半夜他才揉着早已发痠僵硬的颈子起身。
这医蛊之术包含甚广,不但得熟悉一般普遍的草药医术还得加习咒术才能制蛊入药,从小他就爱跟着在娘蹲在药房炼製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蛊,也不觉得花几个时辰来分类药材或守着药炉有甚麽枯燥难忍的,几年的功夫就已有小成还能独立製蛊,反倒是父亲那从祖上就一脉相承的刀法让他给练的只能在逢年过节时帮忙剁鸡以表神功大成。
伸了个大懒腰,正在长身子的舒子服原本想摸到厨房去掏摸些剩菜安抚一下因他忽略了饭点而正凄厉惨叫的胃袋,可才推门出院没几步一隻大手如鹰勾似的掐入他略嫌瘦削的肩头,同时一阵劲风夹着血腥气朝他颈间抹来!
他大睁着惊讶的眼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另一抹银光却从另一侧凶猛的掠过,一瞬间将那攫着他肩膀的黑衣蒙面人头颈分离,腥热的血喷了他一头脸!
过度惊恐的画面让他一瞬间分不出现实还是噩梦,可全身黏煳的腥臭却让他下意识的想吐!摀着口舒子服踉跄了一步什麽都还没吐出来,四周却同时突然间不分远近此起彼落的响起了一连串的惨叫,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高高低低的惨叫却都是人死前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不甘和怨恨,声声凄厉的让这原本春风和煦的凉夜瞬间便成了森冷的炼狱。
舒子服脑袋麻乱的像是炸开的蚁穴,他茫然空洞地看着庄上的护卫一手拎着那刚刚才砍过人头的滴血尖刀一手攫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快跑了起来,可才跑了几步,四周窸窣的风声窜动,立时就有另外三个黑影追来!
年轻的护卫转身一把将他拉扯至身后,抬手举刀上挡勘勘挡住了斩至面前的刀锋,可同时另外两个黑影却从旁如十字般交错飞掠而过,霎时手起刀落,一个大活人连声喊都来不及发出就在他面前被人砍成三截!
舒子服惊恐万分的瞪着小臂上的那截还在冒血的断臂,这护卫被人砍成三截,其中一断是齐肩斩断的,剩下的断臂还紧紧的掐着他的手,断臂的主人却已无法再拉着他逃命了。
他再也忍不住的乾呕了起来,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却被地上残缺的尸块绊倒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四周到处是残缺的尸体,从尸体上的服饰来看有他们山庄的护卫僕佣也有黑衣蒙面的不明人士,每走一步他似乎都能绊到某人生前的一部分。
解决了碍事的护卫,三个黑衣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黑暗中那三双眼睛散发出的疯狂杀意让舒子服到了很多年以后都还能从噩梦中惊醒!他半瘫在地上瞪着那朝他扬起的滴血尖刀,抑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恐惧像是无边的黑洞将他吞噬,他觉得眼前的视线模煳了起来,他这是要死了吗?
「少爷!带着小姐快逃!」撕心裂肺的怒吼伴随着刀剑碰撞的金属声炸入他混沌的思绪中。
逐渐清明的视野中舒子服看到了他父亲的贴身护卫,莫玄带领着四五个护卫挡住了那几个黑衣人,激斗之中莫玄朝他吼着要他逃跑,同时一个瘫软的小身影被他一手抛了出来准准的落入舒子服的怀裡。
小身影是他那最近刚学会满的跑的幼妹,可那原本像是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老爱活蹦乱跳甜甜地扑在人身上咿咿啊啊讨抱的小傢伙此时却满身是血出气比进气多的静静躺在他怀裡,灰败的脸色浮现不符合她稚龄的浅浅死气,小小的背上有一道憷目惊心的刀伤几乎占满了她整个背部。
「快逃啊!!」
「啊啊啊!!!」妹妹的血翰莫玄的嘶吼交错组成了一记重捶,重重地搥打在舒子服原本因恐惧而慌乱颤抖的心,在那无边的黑暗中硬是敲出了一片由仇恨所织成的怒火驱散了恐惧,他像是垂死挣扎的小兽般愤怒吼叫着并捡起掉落在一旁无主的大刀毫不犹豫的一刀捅向了越过莫玄防线朝他飞扑而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大约是没想到这个早给吓的软腿的少爷还会反击,高举着的尖刀还来不及挥下胸腹间却已被捅了个对穿!舒子服没给对方垂死挣扎的机会,握着刀的手朝自己用力回抽,不知哪来的蛮力爆发竟一股作气的将刀刃从黑衣人侧腹拉出,顺道拉出了如喷泉般的热血。
黑衣人抽搐了两下便倒地加入了满地残尸的行列,而舒子服对于自己第一次杀人却连一眼都没看,一手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小妹一手拖着大刀便往前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老天爷到底跟他开了什麽玩笑,但他明确的知道他要活下去,他得逃!
爹娘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和妹妹逃跑的,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也被黑衣人缠住了脱不了身!舒子服很清楚相对于武艺他比较擅长动脑,而此时此刻亡命关头盲目的浪费时间去找寻爹娘不但帮不上一点忙还会拖后腿让爹娘分心保护他和妹妹,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也必须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和妹妹的命,不给爹娘添加负担!
所以他跑向了和主屋完全相反的方向,在这天罗地网的追杀中,他的逃命首选目标是下人进出的角门。
也多亏他选了这条路线,他这一路上所遇到的追杀少了许多,因为大部分的黑衣人都被调去主屋那护卫众多反抗最强烈之地。可即使如此,舒子服逃命的路线上也还是出现了几个零星的追杀者,而他凭着未消的怒火硬撑出一股神挡杀神的狠劲,拚着自己身上无数处见红喷血却也用他那年节限定的杀鸡刀接连杀了四个尾随上来的黑衣人用尽气力带着妹妹逃到了后门附近,最终因失血过多而短暂昏迷倒地。
他不敢去细想爹娘现在的情况只能不断的在内心求着原本不太相信的神明,舒子服喘着粗气想再拚上一口气往前跑一段直接逃出府,可撑了几下却始终没将自己撑起。他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脑中黏呼呼的晕眩感,接着他深吸了口气靠着大刀的支撑摇摇晃晃地将自己撑站了起来,可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站起的瞬间虚软的手脚却又都集体叛变,一步都没迈出他又匡噹的跌坐了回去。
「哈,我就说这人数怎麽不大对呢!原来这两小崽子躲在这儿呢!」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穿戴着和其他人不同的精緻盔甲,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朝他这儿走来,还吹了声哨将四周散佈的人手都集结到一起。
看着那状似头领的黑衣人狞笑地拎着满是鲜血的斩刀一步步走近,舒子服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往后徒劳的蹭了蹭,后知后觉的勐然意识到四周诡异的安静!
他们白虎庄在此地经营数代,传至他爹手裡已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比,庄裡的僕佣护卫加起来过百人,可那在前不久都还可听到此起彼落的惨叫声此时却悄然无声,静的像是甚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极度不详的预感像是大石一样压着舒子服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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