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
赛博在手下们的起哄声中一脚踢开了箱子的锁。
与想象中塞满金银财宝的箱子不同，眼前巨大的铁箱从外表看和普通的箱子没什么不同，但赛博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箱子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属下开玩笑说估摸是关着什么漂亮女人，他面上不屑，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但事实注定让他失望了。
没有财宝，没有女人，只有一个被层层带着金红色纹路的锁链束缚着的年轻男人。赛博在心里切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卵用的男人，难得他这么兴奋。
“去去去去去。”他挥挥手赶走在旁边乱叫起哄的手下，“嘴巴放干净点，小伙子们。”他拖过一个椅子到箱子的前面，“医生带着小伙子们去收拾咱们的新玩意，卡特，你留下来，我有点事情要来问问我们的‘宝藏公主’。速度快！”他吼道，“快！”
海盗们在他的指示下嬉笑着跑出了底仓，赛博这才稳稳当当地坐下，他朝一旁静候的卡特琳娜扬了扬下巴，“拖出来，然后把他嘴上的玩意拿走。”
年轻的女剑士轻轻地点头，她先是卸下了青年嘴上套着的铁质口罩，然后一只手拽着青年的衣领把他拎出来扔到了地上。她做得十分轻松，就像青年身上的锁链都是用棉花做的一样。
“真粗鲁啊，卡特。”赛博做作地咂咂嘴，“这么对待小公主是要被骑士讨伐的。”
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赛博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一声的人长什么样。
年轻人有着一头柔软的棕红色长发和一张漂亮的脸，皮肤白皙光滑，一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的眼睛蓝得像湛光之海，目光平和坚定，一点也不像被关进箱子里不知道几天后被海盗拽出来还像麻袋一样扔到地上的样子。他安静地躺倒在地上，像是个等待着迎接自己命运的祭品。
“小伙子长得挺漂亮啊。”赛博吹了个口哨，“哪儿的人？斯庇鲁？康斯坦？你该不会是圣法斯利安的预备神官吧。”
最后一句话是为了激怒对方才说的，但马上赛博就遗憾地发现对方并没有和他想象的一样发怒。年轻人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康斯坦。”他轻声说，“我在那里……出生。”
“哦。”赛博点点头，“我就说怎么会在金松花大公的商船上看到你呢。”他笑着点上一支烟，“这算是什么？新玩具？那个老◎◎什么时候好的这口？”
年轻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我不明白。”
赛博差点被呛到。他咳了几下才缓过来，“好吧，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他厌烦地摆摆手，“弗尼那个老家伙什么都卖，这船上也不是没有漂亮玩意儿，为什么只有你被关得这么严实？我就想问这个。”
年轻人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谨慎地看着赛博问，“我……我能告诉你吗？”
站在一旁的卡特琳娜动了一下，又被赛博喝住，“别干傻事。”赛博低喝，“你打不过他。”
卡特琳娜瞬间就停止了行动，她没有任何表示，仅仅是微微鞠躬就又回到了之前所在的位置。
“我没有恶意。”年轻人说。
“我相信你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提醒她一下。”赛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年轻人面前拽住他的手铐，轻轻一用力就扯开了。
“‘无效’……”年轻人低声说。
“不错。”赛博回答，“现在，给我看你的‘印记’。”
年轻人挪动身体坐了起来，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一个银白色中间带着一个圆环的十字架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去你◎的，”赛博嗤笑了一声:“这么方便，亏我还解开了你的手铐。”
“我现在明白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关着你了。”赛博一边利索地剥开剩下的链子一边说，“说真的，我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抢到一艘关着圣子的船。”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了太阳圣殿的腐败？”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年轻人皱了皱眉，“或许吧，但弗尼·哥斯达是六翼蛇的成员，他或许经常干这类事吧。”
“邪教徒？”赛博夸张地叹息，“真是可怕，太阳圣殿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吧。”
他扶着年轻人的肩膀把他拎起来:“我叫赛博，只有个名字。”
“米卡。”年轻人说，“我没有姓氏。”
赛博打量着年轻人——哦，现在应该叫米卡了——“真巧，米卡，我现在要跟你商量个事。”
米卡歪歪脑袋示意他说下去。
“是这样的。”赛博说，“我想你也已经明白了，我们呢，是一群海盗，海盗就是抢别人东西的你懂吧。”
“嗯。”
赛博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照理来讲，我抢到的东西都要算是我的，这艘船上的东西——金币，火炮，女人，奴隶，都已经是我的了。”
“不过看在你是比较稀有的货，我决定给你点优惠。”赛博倒退两步倒在椅子上，“不过别想太多——由于我和你这样的人有点过节……”
他打了一个响指:“上我的贼船，或者做个奴隶，选一个吧。”
赛博说完就眯着眼睛不说话了。他丝毫不担心眼前的圣子会不会不答应他。如果这个小少爷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一定会同意。
至于同意哪一点，那可就不是我的事了，赛博满怀恶意地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米卡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活像个摆在教堂里的雕像。
然后他动了。有那么一瞬间赛博觉得他像是难过的要死，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米卡海蓝色的眼睛。安宁，平和，每个蒙承神明恩赐与宠爱的凡人都应有的眼神，标准的就像圣书记载的一样。
赛博看见米卡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然后青年向他低下了头。
“你这就——”
“但我并没有选择。”米卡走到赛博面前单膝跪地，顺从地露出后颈，“我的身份并不被圣殿承认，而如果选择做海盗……”他无奈地笑笑，“我可能会在交锋中被第一个杀死，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很感谢您。”
“……你的要求可真低。”赛博低声叹息，“这就是教徒吗？你们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几乎能承受任何事情，哦，不对。”他停顿了一下，“我说错了，要把那个‘几乎’去掉。”
米卡依旧垂着头半跪在他的面前，“麻烦您了。”
“‘当你当上了海盗，生命里的麻烦事会比女人还多’。”赛博喃喃道，“这句话真不假。”
“卡特琳娜。”赛博喊道，“你去替奥拉，然后把他叫过来，我要给咱们的小伙子留个纪念。”
卡特琳娜像赛博一鞠躬，然后像幽灵一样走了出去。
“……呃，就这样，你选择成为一个奴隶？”
奥拉是个山缇西玛人，长着山缇西玛人特有的褐色皮肤和白色头发，还有结实的肌肉。他正坐在椅子上给米卡上药:“不过你还真能忍，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烙上烙印的时候一声都不出。说真的，你不疼吗？”
米卡安静地坐在床上，让奥拉在他胸口上正在愈合的伤疤上涂药——赛博在一天前发现就算自己不把他藏起来他也不会乱动后就放弃了把他捆住，奥拉曾经质疑过米卡会不会找机会溜走，得到的回答是“放心，他这种人宁愿去死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我很疼。”米卡轻声说，“但这种时候挣扎没什么意义，只能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罢了。”
“想的真明白。”奥拉眯着眼睛，从头顶窗户里射进来的光晃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睛。米卡背对着光，奥拉看得见在他头顶飘飞的尘埃，但他看不见米卡的表情。
“今天的份量好了。”奥拉拧紧药瓶的盖子，再把用到工具一件件收拾起来，“差不多该好了，你自己打个绷带，我就先走了。”他拎着药箱到舱门口，又回过头说，“你来这里也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今天晚上我还会过来，带你认识认识船上的人。船长也有一些话要问你。”
米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目送奥拉离开，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船舱周围有其他的存在，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双暗银色的金属翅膀从他的背后展开。
关押他的船舱有点小，翅膀不能完全舒展开，只能蜷起来耷拉在后面。米卡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翅膀，构成他翅膀的金属羽毛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羽毛一样，摸起来柔软而温暖，但他明白，一旦他将这对翅膀用于战斗，他的每一根羽毛都会变成锋利的刀刃。
曦光之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工匠，这对由深渊秘银打造的翅膀将是他在凡世中最有力的保障。
但他无比地怀念曾经自己脆弱的翅膀。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打造的翅膀对他而言同样是一个耻辱。自他在诸神前发誓，而后为了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誓言割掉了翅膀起，神圣的誓言带给他的耻辱就和荣耀一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灵魂上。
不过万幸的是这艘船上没有圣子之类人物，不然他的身份就要露馅了。奴隶的印记能够让一个海盗保护一个圣子，但在他的权限足够让他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之前，一旦他被认出是神使，凡世就没有什么能够保护他的了。
米卡长长地叹了口气，以后还有得是麻烦的事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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