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郑虚卿,安阳人士,幼年早丧母,父又早丧。日渐艰苦,她又遭乡霸欺凌,遂自污身份,委身青楼,人称虚娘。”虽是笼罩在带帽长袍的阴影下,
她的声音却与外表的阴暗截然不同,初闻之下清冷淡雅,转音处却柔婉婀娜。但同在室内的其余两人却没有对这天籁之声起太大反应,因为其一是不动如山的剑客即墨,另外一位却是两眼只顾着对楼下台场看的少女阿悔。
似乎早已习惯两人的做派,长袍客没有多想。她轻轻拉下兜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乌黑似墨的长发向后轻挽为髻,如云般的秀发中只象征性的插了一根发簪,但那剔透的碧玉发簪已足够显富。少女略显稚气的脸庞尚有骄傲的棱角可循,灵动的黑眸中带有三分遗憾七分娇嗔,显是对面前男人对她的冷漠伤心。尚不施脂粉而如婴儿肌肤般的白皙脸颊似乎吹弹可破,微微隆起的修长琼鼻显得十分可爱。柳眉微竖,展露出了数分锐气。尚且稚嫩的脸庞仍然不会遮掩骄傲,但风情已早显出七分,任谁看了都会惊叹这少女活有公主生相。
连她也是这么想的,出宫前她让侍女设法给自己打扮的要既近民间少女又英气逼人...她本来是很满意的。其实她没敢说出口,她想打扮的像个女侠一样,站在剑客即墨的身边,说不定会更般配些。
但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她一样,只是问了她为何让他来青楼等候的缘由。
“...然后呢?”连清冷都没法形容的,不带任何感情般的男人低沉嗓音忽而响起,她才猛然意识到即墨是想让自己说下去。
偏你不懂得疼惜人家!她恨恨地想,但又无法在这男儿面前骄傲起来,无奈的开口道:“数日前本公...我出宫去玩的时候,看上了些小玩意儿,可她早到了数步,所以跟她纠缠了片刻...就这样聊得投机,她把身世告诉给我了。”说到这里,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她...本来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除了幼年丧母之外,生活平静的很。可是...”
安陵公主的话语卡在嘴边,她猛然羞红了脸,似是不知道如何说的下去。半晌,她终于忍受不了即墨那剑一般的眼神,摇起了旁边的铃铛。随后跟着趴在窗台的阿悔目光望去,投向了那个场中的花魁。
‘呤呤...’铃铛轻轻响起,老鸨微微抬头,伸手阻止了花魁‘虚娘’的舞姿。她刚刚亲自接待了那个贵人,实打实的收到了一笔巨额,此刻十分识做的在竞价花魁之前便中断了舞蹈,摆着笑脸去跟客人们道不是。
本来即墨跟阿悔也不过是在外面与一群‘多情男儿’同座大间,还是他们所等候的人来了才带他们进了这个特别的雅间。此刻只看少女轻轻一摇铃便可以让那个花魁中断舞蹈上来的动作,想也知道这间房间的地位。
“虚娘...拜见安陵公主...”那如彩云般善舞的花魁刚一进房便看见了那骄傲美丽的少女,她愣了一愣,连忙盈盈拜倒。
“起来吧,卿卿姑娘。”安陵公主是私自出宫,虽无架子,但言语上也维持了一定的疏离。不似对阿悔一样可以直呼阿悔妹妹,虽对虚娘没什么恶感,但也不至于跟她互称姐妹——要是让人知道安陵公主与个花魁姐妹相称,传出去不定出多大事。
“你的事情...我已经转告给即墨先生了,你大可请他为你做主。”轻盈的一转身,安陵公主拉着那个对花魁虚娘看呆了的傻丫头阿悔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虚娘闻言一愣,此刻才顺着安陵公主的目光看见了那个靠在墙边的剑客。
好个铮铮汉子!饶是虚娘委身青楼,见多了达官贵人与江湖侠客,也未曾见过如此的男儿。他穿着一件玄青长衣,笔挺的身姿如宝剑入鞘,虽未露锋刃,却已显出侠客气节。那锐利的目光似剑,扫在虚娘身上犹若剑招散舞,这时她才知道了刚刚注视自己的目光源头。即墨的细长宝剑仍负在背上,他的狭长双眼似睁似闭,看似慵懒却不遮锐气。眉头轻皱,似有某种忧愁。他身上的长衣初时望去平淡无奇,仔细一看才发现袖口肩膀都绣有繁华缀饰。整个人似醒似慵,有说不清的气势在游动。
即墨...虚娘在心头斟酌了一下,才猛然惊醒——安陵公主日前信誓旦旦可以解决一切的帮手原来是那赫赫有名的猎妖剑客!神剑即墨!
如果即墨来了...那么他岂不是有危险了?虚娘的心头微微泛起了担忧,忽而又清醒过来——自己为什么还在替那个禽兽担忧?
想到这里,她才笃定下来。用那似呢喃,似歌吟一般的委婉声音开始说道:“在我五岁那年,父亲从外捡来了一个少年当养子,从那之后一切就变天了。奴家本与嗣...那畜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私生情愫。”虚娘的话语忽然卡在当场,她泪眼汪汪,似是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继续。”即墨冰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虽不是没有耐性之人,但眼看虚娘没有催促便说不下去,他也只好开口提醒。
虚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轻轻掏出丝巾拭去泪痕,再次轻盈的开口,但贝齿轻咬间,泪水却再次涌了出来。那过往似是真的很美好,但结局也肯定非常残酷,即便过去数年,虚娘也仍然难以自持常心。
“那个男人本可一辈子就这样蒙骗无知的奴家...让奴家蒙在鼓里,让奴家沉在梦中,让奴家与他永远的在月下纠缠...”虚娘的肩膀激烈的抖动着,显是恨极了她口中的那个男人,那个禽兽。但就在安陵公主想要上前查看她情况的时候,虚娘的声音又再次幽幽响起,“他在十五岁那年,被阿爹发现了...他并非是人,而是一个妖怪。在这样的隐瞒多年的揭穿里,在阿爹惊怒之下,他被赶将出门。奴家...本道他清楚我等多年感情,会理解阿爹所作所为。只待阿爹消了气,奴家便亲自去寻他回家。”
‘嘶’虚娘手中的丝巾显然也是她珍爱之物,但在她这心烦意乱之时竟被她失手撕开,而她却两眼茫然,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行为。
“可是...那个禽兽!没过数日,他便寻上门来...花言巧语,想要哄奴家离开。奴家...奴家不知道如何是好,奴家也不知道该当他是嗣哥,还是一个居心难测的妖怪...奴家很怕,奴家与他说会:我很怕...但他...但是那个畜生...”虚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显然那个被她信任的青梅竹马并没有做出什么好事来。尽管安陵公主已经听过一次这个故事,但这会坐在一边却紧握双拳,仍然有些愤愤难平。阿悔天真懵懂,见那漂亮的花魁边哭边说,已经有些失去兴致,打起瞌睡来,跟旁边靠墙不动的即墨都对花魁的声泪俱下无动于衷。
“那个禽兽不管奴家哭喊哀求...强行占有了奴家的身子...阿爹闻见奴家的哭喊,撞破了他的丑事...一气之下,竟气血阻塞,就这样昏死在地!那禽兽被阿爹撞见,竟然丢下阿爹扬长而去...而阿爹...阿爹他...就这样...”虚娘声泪俱下,声声哭诉,已是痛彻心扉。
“在那之后,奴家家境潦倒,又遭恶霸觊觎身子,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只好自污身份,投身青楼,成了花魁。可那个禽兽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不肯放过奴家...现在每过数日便再次寻上门来,奴家无能为力...明知他是杀父仇人...仍得跟他做那勾当。”自揭伤疤当然鲜血淋漓,虚娘像是回到了刚刚被义哥**、父亲惨死的那个夜晚一样,情绪崩溃似的瘫在桌上,悲恸难平。
即墨静静的靠在墙边,没有任何反应,但眼眸的转动表明了他处于倾听之中。
“不仅如此...”半晌,恢复了些许的虚娘抬头偷望了下无动于衷的即墨,咬了咬牙,一把拉下了自己的单薄纱衣。“那个禽兽还以伤我体肤为趣...施虐于我,以此取乐...”
安陵公主灵动的双眼瞪的极大,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花魁裸露出来的双肩。
那上面布满了淤青烫伤,虽有敷药医治,又以脂粉遮掩,在近距离之下仍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出那白玉似的皮肤上布满了青一块黑一块的瑕疵,甚至还有难堪的烫伤。
“这烫伤...便是他以蜡烛...”再也说不下去,哭成泪人的虚娘的哽咽变成了吃力的抽泣声。连刻意维持距离的安陵公主此刻也不由得动容,上前去安慰虚娘。
“就是这样了...即墨,你能帮她吗?”一边轻轻拍打哭泣的花魁背部,帮她拉上了衣服,安陵公主有些沮丧的抬头朝即墨说道。
“你恨他吗?”靠在墙边,即墨的目光闪烁,那似慵懒似清醒的狭长双眼有着说不清的感情。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虚娘的动作忽而停滞下来,虽然泪痕未干,但这一刻她却一扫悲恸,流露出了一丝迷惘。“嗣哥...我们曾是极好的...”她那好听的悠然婉语像耳语呢喃一般,但在下一刻她便忽而惊醒过来,眼中慢慢凝聚出了血红的仇恨。
“我恨!我恨他毁灭我的人生!我恨他害死了爹爹!我恨他让我沦落至此!我恨他折磨我的身心!我恨...我恨...”声声痛斥,最终声音却低垂下来,虚娘含泪咬牙的颤抖着,却再也说不下去,只剩那充斥仇恨的目光仍在坚持。
安陵公主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只好拉着一边烦闷无比的阿悔默然不语。
“...那便是今夜了吧?等他来吧。”没有再多说他言,即墨转动脖颈,那双夺人心舍的眸子盯向了窗外的遥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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