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啊，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好没想好，不如给我钱我自己去吃吧”
“不行，每次你自己去吃都是省下钱，你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以后妈妈每天都跟你去吃早餐在送你去学校”
次日，母亲起得早早的，把家中饲养的猪的猪食给煮热了，然后在一桶一桶的灌进猪槽里面，也没顾得有多烫手，便用着勺子在猪槽中一点一点的把猪昨天吃剩下的残羹冷饭给挖出来，在倒入今早的食物，那时离天亮还有半个多小时，从时间上来讲是完全不够的，所以妈妈的勺猪食的速度一直在加快，在猪吃完饭后便又扯着水管要给猪圈清洗粪便。有时经常会因为水管打结在一起，水出不来，妈妈则会发出比猪嚎还要大声的喊声。
“聪啊！聪，拉一下管，你去看哪里打结了拉一下。”
因为妈妈常常这样的大喊，加上猪要吃的时候发出的嚎叫声，在这凌晨的时候，我时常看到窗外邻居家的灯亮起来，并且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大吵声。
当母亲完成这一切的工作后，开始在她那辆曾经用来拉客的三轮车上不断放着一些去收别人家剩饭剩菜的桶，但她在最靠边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空位，用抹布不停的擦拭着，似乎是想把那层铺在上面的油擦去一样，最后，我知道，那是因为留给我坐的。
“聪啊！好了没有……”
我知道的，即使我在不情愿，即使她擦过了那里，即使在妈妈看来哪里已经不脏了，可是在我眼中它还是脏的，但我没得选择。
我坐了上去，看着妈妈那浑身沾满油脂的身影，和我这光鲜亮丽的校服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但我讨厌这样的，我对妈妈说了一句。
“妈，你不用去换一件衣服吗？”
妈妈楞了一下，随既用手擦拭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看我，又看了一看我后面的沾满油渍的桶，笑了一下。
“不用，妈妈等着送你去了学校后还要去收米水呢！”
这时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真的很讨厌妈妈穿着这身脏衣服送我去学校，我害怕我的同学们看到我坐在这样一辆脏兮兮的车上，以及，我那个全身都是油渍的妈妈。
我是没得选择的……
我坐在那辆装满了桶的三轮车上，小手握着车上唯一一个能让我不摔下去的铁柱，但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虽然现在天还是黑的，但是我害怕被我同学发现，而且一看到路上有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的人，我就害怕的把脸扭过去，面向那脏兮兮的桶。
就这样，我重复了数十次这样的动作后，车停了，到了早餐店，然而这才是我最大的难关，因为这是我喜欢的女生每天的必经之路。
所以我每次来都是要找最靠里边的位置，我就是害怕她会发现，会因为我的一切是那么的简陋而不在和我玩。
然而，幸运并没有一直照顾着我，早餐店里面坐满了人，我再也没有找到我原先最喜欢的位置。
“聪啊！里面没位置了，那就只坐外面好了，老板一碗枸杞汤，二碗白饭！”
我心情感到不愉快，因为这样我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以至于到饭菜上来之前我应妈妈的话语气都是十分僵硬的。
在经过数几分钟的等待后，枸杞汤端了上来，被老妈推到我的面前，同时还有一碗白饭。
“吃啊！赶快吃，吃完我好送你去学校，现在天还早，不然等下那些交警就又要赶人了……”
妈妈用空着的碗从我这勺了一碗汤和带着几片的菜叶，口含着饭配送着汤就吞咽下去，一口又一口，却始终没有动但我面前的枸杞汤里的肉。
“聪啊，你快点吃啊，多吃点肉，要不然怎么长高哩！”
妈妈使劲的往我碗里塞着肉片，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那双带着血丝的双眼是那么的好看。
“嗯！”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把饭往嘴里送，我知道，只有我说饱了，妈妈才会舍得吃完我剩下的肉！
这一切都显得十分完美，我喜欢的人也没有经过这条路，但当我妈妈送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在下车的时候，看到了在离我不远处的，那个我喜欢的人的身影。
她快要走过来了，但妈妈还没走，妈妈正在整理她的手套，以及在对我说着话，但这时我全然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妈妈还不走？而这个声音也让我没有克制住自己此时的情绪。
“行了，妈你快走吧，我知道了，啰啰嗦嗦的！”
我几乎是用喊出来的声音，对着妈妈说道。而妈妈的表情也只是一愣，旋即出现了我从来没在妈妈脸上看到过的表情，那是一种黯然，一种让我瞬间想要向她哭泣道歉的表情，但是，还没有等我做出行动，她就已经着开着那辆装满了油渍的桶的三轮车，开往了我的对立面。那年，我9岁，妈妈27岁！
几年后，我升上了初中，开始了我初中的生活，这时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处于青春叛逆期，而我的家庭环境，虽然经过妈妈几年的辛苦劳累而渐渐好了很多，但因为父亲的缘分，在外头欠下了一堆的债务，却只是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个带着一老，三小的母亲，这一次母亲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不仅要照顾一家老小的伙食费用，我们三姐弟的学习费用，还要负责还清父亲欠下的赌债。也就是高利贷，但生活艰难并没有压垮她，妈妈虽然整天唠唠叨叨，一空闲下来时就埋怨起父亲，但我们姐弟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身上的担子真的很重很重！
她起的更早了，每天凌晨4点多就起床去收米水回来煮熟，每每早晨，我都能看到窗外那忙碌的身影，当把一切准备妥当后在唤起我们帮她一起喂猪，然后她就拖着水管去洗猪圈，把这些事情都忙完后就洗澡，穿上她那以及发黄的衣服，把三轮车擦拭一遍后铺上毯子，掩盖上底层的那洗不掉的油渍，开着这辆已经很旧的车出去拉客。一般到点了才急急忙忙回来煮饭炒菜，然后吃完饭后又急急忙忙的出去拉客赚钱。那时，我几乎很少看到母亲有休息的时间，而当她每次在早晨喂养猪后穿着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躺在椅子上睡着的模样，我的眼眶都是通红的，为了不打扰到她，我们姐弟只能小声小声在小声，深怕一点大的动作就惊醒了她。
那年，我每天看着这样操劳的妈妈，真的很想为她分担点什么，可是我做不到，甚至当我看着外面那些来讨债的人时候，我都是躲在房间里怕的要死，只有妈妈一个人敢出去和他们争吵。
而也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改变的我的姐姐，她开始变得非常的叛逆，她开始逃课，从尖子班调到了差班，然后不读初中而选择去读技校，为此，妈妈还和二姐吵了一架，当然，争吵的结果是二姐又去上学了，但是，至此，她和妈妈的感情出现了一道裂缝。以至于二姐到最后离家出走了，妈妈，在那天二姐离开的那天晚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收米水，她去找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啊，就当做没有这个女儿了啊，真是无声狗才会咬死人”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盛满了猪食的桶倒进猪槽中，我没法办法反驳，因为我知道心里最难受的其实是妈妈。
那年我并不了解姐姐的想法，知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是做了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姐姐走后的二年里，我从初一升到了初三，学业上的重担越来越重，但是因为时常要在晚上和妈妈一起去收米水，以及各种这样的事情的家务都开始转移到我的身上，虽然妈妈一再让我别做这些，安心复习，但是，我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是不可能读的下去的。但是为了不在让妈妈担心，我欺骗了她。我骗了她我学习成绩还好，我骗了他我有在学校好好学习，但实际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虚度光阴，要不然就是跑去网吧上网。
总体而已，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在妈妈眼中，我是个让她还要更加担心的儿子，他怕的到底是什么呢？无非是怕我在外面学坏，但他最怕的，估计还是怕我接触赌博毒品之类的吧？毕竟，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在被发现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到底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吃早餐的时候被我拦在那里，我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但雨势却不见小，索性也就冒着大雨跑到不远处的网吧上网，原本我的打算是等雨停后在去学校的，但也就在我玩了一个多钟后，我的视线突然的停留在外面空荡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伫立着一个身穿着雨衣的身影，已经，那辆熟悉的装满了桶的三轮车。
那间网吧的一楼门口是透明的玻璃门来着，我原本是为了看雨什么时候停才选择做在最靠门的位置，但此时我恨不得逃到这个地方的最深处，再把我自己深深掩埋起来。但此时我做不到，因为天生的恐惧吗？不，是我背叛了她的那份心情在使我恐惧。
她走进了网吧，拉起我的手，淡淡的说了句:
“回家了。”
走出门外的我非常庆幸，我没有带雨伞，因为这样，她就看不见我眼中的泪水，但是，这雨，也同样没有淋湿她那充满血丝的眼睛。
自那以后，我仿佛成长了，但我没有发现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我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偶尔会去网吧坐一会，回到家也一样要面对繁重的家务，学业也同样没有任何长进，但是，我确信，当时的我，一定是成长了！
几个月后，我毕业了，和预想的一样，我并没有考上什么好的学校，但妈妈不死心，拿着我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去到村里面唯一的一所高中，苦苦哀求了几天，又是送钱又是拜托人才把我硬塞进了这所高中的差班，那时我并不在家，但是当妈妈告知我可以入读高中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同样的我也感到一种懊悔，如果我当时努力一下，妈妈就不用这样低声下气了吧？
那天夜里，我想起妈妈欣喜的表情，鼻子一酸，猛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果然，我还是没有长进！”
这年，我15岁，妈妈33岁……
高一那年，妈妈最高兴的事情，大概就是债务终于还清了吧？虽然这期间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多，妈妈原本柔顺的头发也已然不再，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许。
“聪啊！现在把钱还清了，妈妈在努力几年，我们在建个新房子……”
这天回家，妈妈在饭桌上勺着一碗枸杞汤，一边把它递给我笑着说道。
“嗯！”
说实话，对于新房子的幻想并不是没有，但是在以前，那种东西对于我们家而言，那真的只是一种奢侈，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现在，那样的奢侈也只不过是变得可以想象而已。
然而，也是这一年，国家的政策下来了，不允许私自饲养家畜，在被强制拆除的那天，妈妈紧锁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这项政策的实施使得我们家丧失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原本因为债务的还清显得轻松的家庭，又一次的陷入了困境。
也就是在这时，村头那里因为特殊的位置开始形成了一个新的草市，最先开始的是邻里邻居做农的都把菜都搬到那里去买，久而久之吸引了大量的人流，而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后，因为没有市场地租的条件，来这里贩卖的人越来越多，出现的商品也开始丰富起来，也就有了固定的客户。妈妈在大伯的带动下，下定决心后第二天就去买了一辆新的三轮车，开始了贩卖水果的生意。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没有多少人干这行，第一年妈妈就连当时买车的钱都一起赚了回来，还有剩余，但从第二年开始生意就不是这么好做了，因为大家都发现这里做生意的人少，所以都一窝蜂的涌来。但万幸的事，妈妈在那里经营了一年，早就有了固定的回头客，所以竞争虽然激烈，但还算过得去。
而春去秋来，我的大姐也早已毕业出去工作，而已也与家里取得了联系，并每个月都给妈妈的卡里汇钱。过年也同样会回家，还记得她回家的第一年，我差点没人出来那个黑乎乎的人居然是我二姐。这差点闹出笑话……
高三这一年的这一天，我和妈妈出去吃早饭，不再是以前那辆沾满油渍的三轮车，而且一辆很普通的电动车，但这次不同的是我骑着她，地点是以前的店，但是店面却足足扩大了一倍，这让我不禁感慨，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生活在改变……
点了二份枸杞汤，我和妈妈一人一份，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的把肉夹到我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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