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斯等人匆忙跑向围墙,不少冒险者刚才已经喝到微醺,正从饮马槽中舀水泼脸让自己立即清醒过来。艾利欧和委员会的几个人组织大家把库存的装备、补给集中到大门附近的空地,分发给营地内的众人准备战斗。武器商人把店里的家伙都拿了过来,修莉拿起平时不常用的弓箭,铁锤不善箭术也拿了一兜子石头,连阿文也分到一柄旧长剑。伊阿斯让阿文留在墙下帮助分发物资,其余众人登上围墙。大家在箭垛后向前面的树林边际望去,只见黑暗中一队火把向前移动,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下人们看到令人恐惧的画面,魔人军踩着战鼓的鼓点迈着稳健的步伐前进,最后在离围墙一百五十米左右处停下,这刚好在一般弓箭手的有效射程之外。与通常见到的零散魔人不同,这些魔人军战士排列虽松散但阵型大致整齐,横向展开一百余米。隔着双方中间的空地也能听到魔人压抑在胸中的低吼。一些魔人身上能看到盔甲的反光。队列中还有还有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魔兽跟随着魔人。
营地卫兵放出几个月光球,这是在地下城探索中经常用到的一种可以长时间漂浮在空中的虚体光源。在月光球的冷光下,人们进一步看清了魔人军的队伍。狰狞的面孔,粗壮有力的四肢,反射着寒光的利刃,龇牙咧嘴的魔兽,最中间站着一个貌似首领的魔人,头上戴着诡异的魔怪头骨制成的头盔,上身穿了一件闪着金光但缺少一边肩甲的鳞甲,身后的随从高举一面略显破烂的旗帜,上面绘有一个巨大的兽爪。他抬头看着月光球,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石头穿过月光球,光线稍微闪烁了一下。月光球是不会被任何手段攻击到的,可以维持三个小时左右的光亮。魔人首领用力高举手中同样金光闪闪的战斧,大声吼叫,所有魔人战士一起吼叫起来,有节奏地敲打着武器与盾牌,令围墙上以及营地内的人们胆战心惊。
除了一些老兵和艾利欧这样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外,大多数人还没和魔人军交过手。虽然有些冒险者也曾与魔人交战,但都只是些落单的、没有组织起来的魔人,甚至其中一些根本就是年老的、年幼的或女性的魔人。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到魔人军的可怕。根据历史记载,魔人在黑暗大战中迅速学到排兵布阵的重要性,一改之前杂乱无章的打法,再加上先天非凡的力量与速度,不断扩大对人类的进攻优势。魔人军战士不但组织得力,个体战斗力也远高于一般的魔人。普通的魔人能在肉搏中与一星冒险者或经过训练的老兵打个平手,而要对付一个武装起来的魔人军战士,对二星冒险者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四五个魔人战士一起就能轻松击溃常见的十二人制士兵小队。
最近几年魔人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但成建制的魔人军入侵仍然比较少见。借助火把和月光球的光芒,可以看到眼前的魔人大概有三百人左右,体型有大有小,前面主要是头上长角的角人和矮小的倭人,后面可以看到少量身高近三米的巨兽人,是一支典型的不同种魔人混编的部队。现在营地内大概有三百五十人,但其中有一部分是从事经营的商人及其家属、雇工,能够作战的冒险者与卫兵还不足两百六十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不少仅仅是一星或二星的冒险者,营地的人们虽有防守的地利却不占什么优势。看到魔人军阵后,风岩已经点燃了向骑士团求援的通信卷轴,这是骑士团独有的一种联络道具,能把信息立刻传送到指定地点,骑士团正是靠这个协调各城骑士团的行动。“收到我的信息后,骑士团的援军应该最快两个小时后就能赶到。在那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风岩将箭搭在半开的弓上,镇定地说。
一名卫兵用力拉开长弓,向斜上方射出一支火箭。箭稳稳的插在魔人军阵前,卫兵大声警告到:“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然而这种警告显然是不可能奏效的,营地在通往地下城的路上设有三名斥候,另外还有几支冒险队伍正在地下城探索尚未返回,营地这里却没接到任何警告信号,看来营地外的人们已经遭了毒手。阵前站出一个角人,轻蔑地踩断射来的火箭。魔人首领举起手,身旁的随从拿起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魔人军随即又发出一阵狂吼。后排的巨兽人用无与伦比的蛮力,将一个个类似南瓜的球形物体向围墙抛了过来。这些南瓜状物体砸到围墙后立刻炸成一团火焰,十几个人来不及躲开,火苗立刻蹿上全身。旁边的法师赶紧施放冰霜术灭火。趁着人们措手不及的慌乱,魔人军开始进攻了!
魔人保持前中后三排的松散阵型向围墙稳步推进。军阵最前排的角人手持巨大的盾牌,除了人类使用的盾牌外,多数是用某种甲壳制成的,能禁得住多次弓箭或魔法攻击。倭人弓箭手在盾牌掩护下前进至离围墙不足百米的距离,开始向围墙上射击。倭人虽然身材矮小,但身手敏捷目光锐利,最擅长使用弓箭。他们手中的弓箭,大多模样怪异,可能是用魔怪的角制成的,还有的应该是从冒险者手中得到的来自大陆的弓。后排的角人和巨兽人也举起盾牌慢慢前进,与弓箭手保持十几米的距离。巨兽人继续向围墙上投掷大块石头。人们在箭垛后一边躲避来自下方的箭,一边用盾牌防御天上掉下来的石块,瞅准时机向魔人军射击。
伊阿斯向一个正在拉弓射箭的倭人发出火球术,这是他射程最远的攻击法术。然而,倭人毫不理会火球打在身上。这火球也没能给它丝毫伤害,只稍稍迟滞了它瞄准射箭的动作。“没用的,小兄弟,魔人就是从邪火中诞生,你的火焰是伤不到它们的。”艾利欧站在伊阿斯不远处,刚用他的宝贝战弓射中一个倭人的脑袋,转头向伊阿斯大声喊道。尽管信奉火王的红日城教会一直对这种说法不满,但人们早已确认,魔人对火焰伤害是完全免疫的。这种局面对伊阿斯是很不利的,在米斯利尔魔法中,火焰系魔法因射程远、施法快、威力大,一向是战斗首选魔法,从未考虑过会有这种完全免疫火焰系魔法的存在。此时此刻,杜亚与修莉不停地射箭,铁锤奋力扔着石块,但准头欠佳。杜亚鼓噪地喊叫着,他又射中了一个敌人。接着又是一声咒骂,原来是一支倭人的箭从他脑袋旁擦肩而过。
目前在围墙上战斗的有一百八十多人,其他战力较弱或不善远射的人在围墙下的空地负责来回运送物资与伤员,老幼妇孺则已疏散至营地西侧。灰珀手下的几名侍从祭司散开站在围墙下,分别向战斗着的人们施放初级治疗术,一个又一个闪着淡蓝色光芒的魔法球飞向围墙上,这种治疗术可以为别人补充体力并治疗比较轻的伤势。灰珀则在不远处的一个大帐篷里与医院的医疗师一起治疗那些重伤员。不断有伤亡产生,新的战士顶上空出来的战位。尽管灰珀和医疗师一刻不停的忙着,仍有人因伤势过重而亡。墙上墙下的对射进入胶着状态,杜亚和艾利欧这样的神射手已经杀死不少倭人弓箭手,但其他人则很难在魔人的火力下射中躲在盾牌后面的敌人。
“这些狗娘养的还真是难缠呢!”杜亚咧着嘴笑骂道。这会儿他站在艾利欧旁边的位置,刚才站在那里的冒险者不幸被巨兽人抛来的石块砸中头部,已经拖下去接受治疗,不过那块石头把他脑袋砸瘪了一半,恐怕很难救过来了。艾利欧接过旁人送上来的一袋箭,趁敌方火力的间隙,瞄准离他最近的那个倭人弓箭手射了一箭,可惜被盾牌挡住了。他躲回箭垛后面对杜亚说:“这些魔人可不一般,这种弓箭手和盾牌的组合简直就是专为眼下这种局面准备的。那些角人巨大的塔盾,防御可谓滴水不漏。我们现在勉强打成个平局,有这些魔法师在,魔人还不敢太靠近,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这时,魔人军阵中放出数十只小型魔兽,这些魔兽像猴子一般大小,身体及四肢细长,行动迅速而灵活,头部似狗且尖牙锋利,被称为疾行犬。它们躲过来自围墙上的攻击,伸出利爪,手脚并用地沿着围墙向上爬。人们不得不冒着倭人弓箭手的火力,探出身子向这些爬墙的魔兽射击。倭人也集中火力,为疾行犬的行动提供掩护。距离的拉近,给了魔法师们大显身手的机会。伊阿斯和围墙上的其他十几位魔法师一起,纷纷用冰霜术、闪电术等法术阻击爬墙的疾行犬。一个身穿白袍的法师放出一个闪电球,从围墙上扔下去。闪电球沿着围墙游走,连续击中两只疾行犬,将它们化为灰烬。他正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两支箭**他的胸膛,他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
大多数疾行犬被击中掉在地上,有少数几只爬上围墙四处乱窜,用尖牙利爪撕咬拉扯面前的人。一只疾行犬咬住一个卫兵的喉咙,伊阿斯立即施放闪电术将疾行犬的身体击飞,它的头却仍然死死的咬住卫兵,直到和卫兵一起从围墙上坠下。虽然这些漏网之鱼很快就被消灭,但也造成了围墙上一阵混乱。倭人弓箭手利用这片刻混乱,再次压制住了人类的反击。虽然只剩不到七十个,但凭借严密的防护和高超的箭术,在对射中倭人一方仍不显劣势。
“快看那边!”一名冒险者蹲在箭垛后面探出脑袋,看到魔人军阵向两边分开一条路,几个手持塔盾的角人正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魔兽后面向前移动。这只魔兽体大如牛,四肢有水桶那么粗,身体有乌龟一般的硬壳,头上长着两只粗大的棱型尖角。“魔角龟!”阿文不知何时跑到围墙上来,“我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你快下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伊阿斯远远的冲阿文吼道。
阿文弓着身子跑到伊阿斯身边,递给他两瓶魔力补充药水,说:“魔力药水消耗很大,省着些用吧,其他人呢?”
伊阿斯向北一指,“杜亚和艾利欧都在大门南侧的箭楼那里,修莉和铁锤离他们不远。”铁锤已经把石头扔光了,正拿着一面大圆盾在修莉旁边掩护她。他左肩刚才中了一箭,好在伤得不重,喝了治疗药水后自己折断了箭杆,等战斗后再取出箭头就行。
“能亲身经历与魔人的战斗,可比光看书带劲多了。”阿文兴奋地说,完全不是之前与匪徒战斗中胆怯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疯子。”伊阿斯顾不上去想阿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魔人军阵一直在稳步推进,倭人弓箭手已前进到距围墙七十米的地方,后排的角人也开始用长弓向围墙射击,但它们准头比倭人差一些。巨兽人的狂轰乱炸已经停止,看来它们手里的石块和会爆燃的魔物已经用完了。不过它们开始投掷长度两米左右的标枪,这些可以穿透木盾的标枪给人们带来更大威胁。离伊阿斯他们不远的一名年轻战士就被标枪贯穿胸膛,阿文赶紧帮忙把他拖下去治疗。角人的重箭和巨兽人的标枪虽然不及倭人的箭那样精准密集,但势大力沉,杀伤力很大。
艾利欧从箭楼里跑出来,扯着脖子喊:“它们的目标是大门,干掉那只魔兽!”
“难怪魔人只是一直对射,它们压根就没想登上围墙。”伊阿斯一边想,一边探出头来,用法杖向敌人射出一个闪电球。距离还是太远了。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无法控制闪电球最后的走向,他的目标本来是一个倭人弓箭手,但闪电球却飘到旁边两米多远的一个盾牌兵身上。结果那个角人没注意从侧面飞来的闪电球,被一下子击中未持盾的一侧肩膀,痛苦的倒在地上。它身后的弓箭手见状,快速射出最后两只箭,急忙捡起一面盾牌,拔出弯刀,退到后排,为其他角人提供保护。看来倭人的弓箭已经不多了。
围墙上坚持战斗的还有一百五十余人,有些伤员正在接受治疗以便重新加入战斗,而有十八名同伴已经牺牲,灰珀正在为他们主持简短的安魂仪式,让他们的灵魂往生。大家集中火力射击魔角龟,而行动缓慢但防御力极高的魔角龟仍在大摇大摆地爬向营地大门,弓箭不仅伤不到它厚厚的壳,钉在四肢和头上的箭似乎也并没有给它造成多大的伤害。跟在它后面的四个角人也没去用盾保护它,只是跟着它小跑。眼看魔角龟距离大门还有四十多米,一名法师用尽全力远远地扔出一个爆炎术。只见一个拳头大的红色火球飞到魔角龟的下方,接着一声巨响,爆炎术在地面炸出一个大坑。虽然火焰伤不了魔怪,但冲击波成功地将魔角龟掀翻,沉重的身体使其翻不过身来,动弹不得。它身后的四个魔人也都趴在地上。法师旁边有个粗矮的汉子手持一面方形塔盾,立刻护住法师不被弓箭射到。爆炎术不但吟唱时间比较长,消耗魔力也比较大,除了攻守城战之外没什么实用价值,所以掌握此术的法师并不多。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艾利欧,他赶紧让人多拿一些爆炸药水上来。这种装在圆形瓶子里的魔药与初级爆炎术的效果相当。他把二十来瓶爆炸药水分给十个臂力强劲的冒险者,在他的口令下,冒险者们躲在箭垛后面将药瓶用力抛到魔人的军阵中。“轰隆隆~”一阵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与火光后,魔人的阵型被打得七零八落,趁着魔人还没爬起来,弓箭手们搭好箭,占好位置,准备给魔人一波箭雨的洗礼。
硝烟散去,人们发现魔人已经持盾后退了十余米,看来人类暂时占据了优势。突然,人们看到之前倒在魔角龟后面的四个角人正顶着盾牌向大门狂奔。他们这是干什么?仅仅四人之力不可能击破牢固的大门,况且到了围墙前这么近的距离,法师的闪电链可以轻易击倒他们。但人们没有时间去思考。尽管举着巨大的盾牌,但这几个角人速度很快,用不了七秒就能跑完这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不管怎么样先干掉它们再说!”杜亚第一个开弓放箭,艾利欧和修莉等人反应也不慢,集火攻击这几个角人。虽然角人移动飞快,但还是逃不过杜亚和艾利欧这些神射手的射击。一眨眼间,左边的一个角人从盾牌到身上就中了七八支箭,它撑着向前又跑了几步才载倒在地上。右边的角人腿上中了两箭,却好像没事一样继续狂奔。魔人没有类似祝福术之类的魔法,估计是服用了一些特殊的魔物。这时后面魔人军的箭和标枪又射了过来,企图为前面的三个角人做掩护。
角人距离大门还有三十米,透过盾牌的缝隙隐约可见中间的那个角人胸口闪着一下一下的橙色亮光。艾利欧惊恐地大叫一声:“不好!”不容他多说,身旁一个身着鳞甲背心的年轻人已扔掉弓箭,快速喝下祝福药水,拔出腰间的两把短刀,毫不迟疑地从围墙上跳了下去。年轻人落地后向前一滚,利落的站起身来迎着角人跑去。跑在最前面的角人右手挥刀从年轻人的左侧砍过来,年轻人左手反握短刀挡下敌人的攻击,右手同时顺势而上插入敌人咽喉。腿部中箭的角人从年轻人右侧包抄过来举刀竖劈,但刀刚举起来,脑袋上就前后各中一箭,胸口也被闪电击中,仰身倒下。
胸口闪光的魔人脚步不停,避开战斗继续狂奔。年轻人虽杀死敌人,却被敌人的尸体抱住动弹不得。魔人军发动一波弓箭齐射,压制围墙上的火力。大门上的法师施放一道土墙挡在大门之前,伊阿斯放出一个闪电球,却被角人的盾牌弹开。更多的弓箭手受角度所限,已没办法攻击这个角人。角人虽然右侧肩膀和腰部均已中箭,甚至头部也被冰霜箭击中,但它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撞碎土墙,跑到了大门下面。
“快跑!”艾利欧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亮如白昼,附近的人们一时间好像两耳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营地内的人感到大地似乎跟着一起颤抖。大门不见了,连同两侧的箭楼以及上面没来得及逃脱的十来个守卫者一同被炸得粉碎,碎木块、扭曲的武器、人体的残肢从天上纷纷落下。营地最主要的屏障被打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魔人军正向着豁口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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