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跟你打听个事。”鬼歌问总管，“云游酒家，你知道吗？”
总管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鬼捕头这么快就听说了？”
“没听说。”鬼捕头摇摇头，“听到了些言语，好奇罢了。”
“哦，是这样。”总管敛了笑容，“本来这云游酒家是出了名的生意好，每日都客源不断。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传言说，云游酒家杀人吃人。官府也派人调查过，云游酒家与旁边龙升酒楼的隔道中的确发现了一些类似人的骨头，但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出自云游酒家，也没有人报案，事情就一直没个结果。不过自那之后，传言越传越广，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光顾那家店了。”
影响这么大？鬼歌陷入沉思。他印象中的云游酒家决不会做出吃人杀人这种事。而且，以作为一个捕头的经验来说，老板娘身上并没有杀过人的戾气。
鬼歌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鬼捕头想管这个案子？”总管看出鬼歌的心思，有心劝阻，“毕竟没人亲眼看见家她家杀了人，也没有人来报告人口失踪，咱们没必要多一桩闲事吧？”
“这可不是闲事。如果传言是真，云游酒家便有罪当罚。如果是假，那传出谣言的人便有罪当罚。何况，你家老爷是讲情义之人，有恩必报，云游酒家的老板娘于我也有恩，我也当报之以真相才是。”鬼歌义正言辞。
“是是。有需要您尽管吩咐。”总管当即点头应言。
“那好，先带我熟悉一下府中的人吧。”
因着今日新捕头上任，捕快们早早就在堂中站好等待。总管介绍说，为首的三名捕快是府中的主要部属，案子可以直接交付给他们。
三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大块头名叫张猛，粗眉怒目，看身材便是一员猛将。中间一人相貌堂堂，虽不及张猛精壮，但也能看出习武者扎实的身材，名叫万子龙。最后一个不用鬼歌多想，自己便道出不精武学，唯通轻功，身材比另两人弱小得多，名为戚风。
“在下鬼歌，此后京城各项事宜，还需各位同僚多多指点。”鬼歌与他三人简单交谈一番，便被总管引去捕头的案房。
这案房是前任捕头办公的地方，许多资料都存放在这里。上任捕头离开之后，除了打扫卫生的下人之外没有人进来过，东西也从未动过。
桌上的卷宗开着，纸张上还有上任捕头没有写完的笔记。
“总管，鬼歌有一事不明。”鬼歌简单查看了一番，处处都有不解之处。“不知上任捕头为何不来与我交接工作？看这房中的摆设，他的工作似乎还没有做完。”
总管双手在袖中紧握，“不瞒鬼捕头，不是上任捕头不来，而是厉捕头他，失踪了。”
“失踪？怎么回事？”他来的时候，可没听过这个消息。
“回捕头，一个月前，厉捕头外出办案，却一直没有归来，因时间太久，又没有消息确认厉捕头是否还在世，所以，梁大人向皇上请命，将您远调过来，接替厉捕头的工作。如果他日厉捕头归来，再商议去留之事。”
“原来如此。”鬼歌明了，但仍有许多疑惑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厉捕头的去向就是个谜。
“知道厉捕头去了何处办案吗？”
“只知道大致的方向。”总管回答。
“好，你把这个案子整理一下交给我，我来接手，正好查一查厉捕头的下落。”
老板娘时不时就会绕到酒家旁边的小巷中望一望，若是看到有落魄的人在此歇息，便会拿出一些店里的食物放到墙下。
不过大多数人都会被老板娘这一举动吓跑，老板娘反而不介意，将食物一放，便回了店中。过一两个时辰再出来，食物早已空了。
不知是被不怕死的人捡去了，还是被不通人情的小野猫叼去了。
但不管是谁，至少老板娘知道，这里还是有生命需要她这一口干粮的。
眼见入了冬，雪越下越大，天气也会越来越寒冷，不知道这个冬天，又要有多少人会被冻死。
连续几天的时间，老板娘放出去的食物都被人吃个精光。燕祺觉得破费，反对过好几次，现在店中几乎没有收益，老板娘还天天往外面送吃的，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俩就要和那些乞丐一样露宿街头了。
老板娘却不担心，自从上次那位客官光临之后，外人看待云游酒家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
那位客官虽然未曾留下姓名，但几日来，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新上任的捕头鬼歌，光听名字，便知其势。
而他到京城第一天便住进了云游酒家，还平安到任，几日内解决了城中大大小小几个案件，释放了一些刑满的犯人。他的所作所为尽被人看在中，如果云游酒家真有什么问题，只怕该是第一个遭殃的。
行人经过云游酒家门前时，偶尔会朝门内望望。虽然店中依旧空无一人，却总有袅袅香气飘散出来。
催得人口水翻涌。
只是，这几日鬼歌再也没来过云游酒家。
燕祺天天窝在椅子上盼着他来，他再来几次，不用明说，也能证明云游酒家的清白，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上门。而他不来，人家就会想，这云游酒家果然是到了气数，管他老板娘吃不吃人，都没人敢做这第一人。
加上老板娘天天免费送人粮食，燕祺看着更是气不过。
却在某日，燕祺去帮老板娘收碗时，巷子里空空如也。不知是谁将他家的碗拿去了，还没有归还。
“哼！现在这些人真是无德！好心好意送他吃的填饱肚子，还要顺走人家的碗！老板娘，你何必对这些人这么好呢！”
坐在柜台中抽烟的老板娘眼睛一亮，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一个碗而已，无碍。小七，明天一早，记得打扫门前雪。”
“这好好的大晴天，哪来的雪啊？”燕祺不甘的望了一眼门外，冬日里阳光温煦。
却果然如老板娘所言，下了整整一夜的雪。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时，燕祺便提了扫帚出门打扫，却见墙边的巷子里横着一只胳膊。燕祺心想八成又是哪个冻死鬼，放下扫帚走过去，果然在幽暗的巷子中，发现一具积了雪的尸体。
尸体已经僵硬，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露在外面的手脚早已冻成了紫色。
只是好巧不巧，这尸体旁边，落着一只翻滚在地的碗。碗中最后一点汤汁结了冰，周围也凝了一层薄冰。
但仍能辨认出碗底的四个字：云游酒家。
云游酒家的所有餐具厨具都是老板娘托人烧制的，上面特意刻了店名，本是图个特色，此时看到这四个字时，燕祺心中却掠过一抹不舒服的感觉。
昨天丢了的碗又回来了，还偏偏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燕祺脸上黑了一层，刚准备回去告诉老板娘，一转身便发现她已经在自己身后了。
“老、老板娘？”老板娘刚好背着光，脸上一片阴沉，吓到了燕祺，舌头都在口中打了结。
老板娘端着烟袋吸了一口，沉沉吐出，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对燕祺小声说，“快去报官。”
“报官？老板娘，我们家都被谣言害惨了，还去报官？那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你个傻蛋！”老板娘的烟袋在燕祺头上一敲，“如果让别人抢在我们之前报了官，我们就更说不清了。”
燕祺抓抓头，想了想，也许老板娘说的没错。老板娘虽然做的很多事他不能理解，但每次老板娘都是对的。他知道自己智商跟不上，所以处处都信着老板娘。
燕祺一路小跑，回来时天已经亮了。躺尸体的巷子口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对一旁的云游酒家指指点点，如蚊蝇一般让人听了心烦。
老板娘则坐在店门前的椅子上，翘着腿抽着烟，反倒像个坐着看好戏的人。
跟随燕祺而来的张猛带人将看热闹的人群支开，附身查看了一下尸体，尸体身上除了冻伤和少许擦伤之外没有其他致命伤，但嘴唇发紫，和中毒的症状十分相像。
他命手下把人带回衙门验尸，也注意到了一旁倒落的碗，一同让人带了回去。
碗底有很明显的云游酒家四个字，张猛略微沉思，走到老板娘面前，“那只碗可是你家的？”
“没错，碗，是我家的。”老板娘回答。
“那就劳烦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张猛长得高大威猛，眉目一拧，便是一副不走我就不客气了的表情。
老板娘的小身板几乎被他整个身影覆盖，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轻轻道了一声好，起身便跟上了抬尸体的队伍。
燕祺却不满老板娘被冤枉，一把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臂怒目瞪着张猛，大声吼道，“不是我们下的毒！你们查清楚了再来要人！”
张猛眉头一皱，看着燕祺的眼中满含深意。刚要开口，老板娘的烟袋再次落在了燕祺头上，“小七，别多嘴！”
燕祺实在不理解老板娘的行为，“老板娘！你都不为自己辩解吗？”
老板娘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笨的让人心疼。“官府自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你在这里吼破了天也没有用。乖乖留下看店，我回来时要是发现店里丢了东西为你是问！”
“不必了。”张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现在就去锁好店门，两个人都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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