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维洛山城，泰姆斯中央大桥北段，3:13pm
我和邦悠闲地散着步，从阿卡迪米亚所在的城南，穿越泰姆斯中央大桥，一直走到桥北尽头。
我要自豪地介绍一下本国之精神象征：泰姆斯中央大桥。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工程之一。这座漂亮的悬索桥横跨泰姆斯河两端，全长1.7公里，桥面宽度24.3米，连接着城南的阿卡迪米亚区与城北的山德区。
这座桥之所以世界有名，原因有二：第一，它并非笔直建成，而是经过计算和设计，精确地避开河内的暗流、生物必经线路以及金属矿物，画了个约15°左右的弧线。第二，中央大桥从设计师到测量师，从建筑工人到下手，全部都是魔法师。整座大桥的角度、位置和密度都无可挑剔，作为桥梁的承重能力和抗灾能力均为世界顶尖，完工时间仅耗费一年半，这是其他任何人造奇观都难以匹敌的成绩。
泰姆斯中央大桥距今已有三百年历史。它早已成为维洛魔导国的国宝，也是古老维洛山城最经典、最受人欢迎的旅游热点。
路上，我们除却魔法构筑的话题，无所不聊，从天文到地理，再到历史与哲学。
我面红耳赤地反驳他：“……综上所述，你还认为历史是科学吗？只能说历史是无限的偶然合并而成的真实罢了。”
邦则是气定神闲地回答道：“你这么说真是狭隘。科学就是发现规律，而历史的规律是如此明显，人类在不断进步，以前是，今后也是。举个例子，难道你想回到千年前的黑暗时代，或者是百年前的羊吃人时代？”
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眺望着远方的层峦山脉，我也跟着他的视线望去。从这里向左右扭头，都能看到山峰重重。现在是秋天，山上的颜色黄绿不定，但总体上还是能让人安下心来。
“斯通。”
邦的声音忽然郑重起来：“你为什么要离开湛蓝呢？”
他转换话题的技术太差了，这可不是万事通应有的表现。
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背影，心中猜测他真正想询问的事情，同时回答道：“湛蓝虽好，但我更希望在寻常时候清静些。已经进了纯白，就需要更多时间考虑魔法的构筑。”
“真的是这样吗。”邦回头，苦笑，并叹了口气，接着点头道：“或许吧。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现在心情不错。”
我总觉得这位老友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说来也是，我们除了互相嘴炮、喝喝小酒以外，根本不了解对方。他有什么心思，我怎么能看得出呢。
“重力。”
见我没有马上抛出问题，邦便主动重复了我在高级餐厅内说过的话：“你说，重力杀人，对吗？为什么是杀人呢。”
我一愣，“你不知道吗？”
他也愣：“知道什么呢？”
我坐在泰姆斯中央大桥设计的木椅上，望天。
“我居然忘记了……赤红的一切事物，不对金黄、湛蓝和纯白开放啊。”
“你在赤红呆的久了，连这条规定都忘记了吗。”邦用嘲笑的口气问道：“堂堂斯通·古斯塔夫教授，在这个年龄就得了老年痴呆？你铝制品用的太多了。”
我是真的忘记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赤红的一切都是最差的：院长、教授、学生、后勤。因为他们——“我们”是垃圾，是被遗弃的物种。
既是我曾经是湛蓝的教授，一旦进入赤红，就会被大部分同行斜眼鄙视，只有少数人，比如眼前的邦·鲁特，会跟我保持联系。
但我真的没想到，即将退休的院长被杀，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都不通报给上级学院。凶手可能会接连作案啊？凶手可是会杀人于无形的啊？凶手——
不。哪里还有辩解的余地。
我强行捏断了思绪，重新回到现实当中。
把“重力杀人”和那张纸条上的帝国字说出去之后，男人脸上露出的瞬间兴奋和雀跃，都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其实很感兴趣吧，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魔法构筑。补充一句，我当时可完全没感受到任何魔法气息哟。”
邦没有反驳我，而是轻易地承认道：“是啊，确实有点兴致。”而后，又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老师会怎么想呢？”
“老师？纯白的吗。”
“不不不，自言自语罢了。”
奇怪。老师这个称呼，在阿卡迪米亚其实并不常见。教书的先生们都冠以“教授”称谓，“老师”更像是自我谦虚、或者做家教的说法。我以前也听说过这个词，是法魅尔称呼拜伦·鸟巢人的时候。
莫非这家伙的老师也是？！
“咳、嗯嗯！”我使劲地清嗓子，希望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么，你觉得这有可能做到吗。”
邦陷入沉思，不住嘟囔：“如果有帮凶的话，轻松很多……如果是一个人，重力杀人、屏蔽魔法气息……这么偏门且难以驾驭的技术……字条？对！”
他声音忽然变大，惊吓到了身边经过的一位妇人。在短暂的道歉后，他快步走到长椅旁边，从怀中拿出笔和青绿色封面的小本子。
“如果那张纸，是一次性魔导器呢？”
“哦哦？这想法不错。我对魔导器不太熟悉，还是要听你这个万事通的说法。”我也跟着他兴奋起来，虽然不知道这条路线是否正确，但总能缓解我饥渴的好奇心。
邦把手账打开，勾勾画画一会儿，展示给我看：“如果设计成触发式的魔导器，在死者触碰的瞬间，将他狠狠地弹飞，方向正是门口，也就是死亡地点。然后再有人‘吧唧’地施加魔法，这样。”
我注意到，他对赤红旧院长的称呼是“死者”。不过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为什么旧院长要触碰这张字条呢？”
邦被这个问题困住几秒，忽然灵光一现：“这是‘提示’啊。死者不是要举办宴会吗，很有可能准备了一张开幕式时候的小纸条，防止忘词之类的。”
“但如果当时窗就开着，字条一定会飞走；反常地粘在桌上，即使是赤红的院长，也一定能看出问题才对。”我继续追寻漏洞：“况且，字条的内容也变化了。魔导国文字和帝国文字语系不同，差距还是很大的。死者身边的龟裂纹、轰动的声音，也无法解释。”
邦没有发出声音，再度陷入思考。我看着他绞尽脑汁的样子，暗暗点头。
——这才是你。这才是邦·鲁特应有的模样。畏畏缩缩，不敢着手研究，那对你来说，就是背负着棺材活在世上，已经形同死人了啊。
PS：人情世故一直是轻小说不愿触碰的环节之一。我虽然很笨，但还是想凭借自己的笨重笔法，去刻画那些被欺辱、被冷落的弱势群体，以及不同人思维方式、做事方法、行事准则的差别所带来的冲突。希望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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