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丁青跟济尔哈朗头一次四目相接，在大厅中间的石柱旁，济尔哈朗缓缓站起身，丁青明白了，他就是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那样坐在了石柱后面，而那些科员都看在眼里，愣是一个屁都没放，瞧着毫不知情的科长进行了那场愚蠢的演讲。
丁青感到了窘迫和愤怒，他从没有跟人头一次照面就有这样的感觉，济尔哈朗带着跟报纸上一样的笑容，朝丁青走过来，丁青知道，如果是国防大臣坐在那，他肯定也连屁都不放一个，济尔哈朗之所以让他感到火大，很大程度也因为他的权力还不够大，——尽管他呼风唤雨，但归根结底他跟丁青一样是个内城官员。
两个人握了手，丁青强颜欢笑道“部长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我只是来观摩科长的工作，”济尔哈朗说，“方才偷听了科长一席话，收益良多，可惜我们财政部没有科长这样的人才。”
这番恭维很虚伪，听得丁青更加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可是他没那个胆。
“抬举抬举，卑职新近上任，对如何教训属下一窍不通，有不妥之处，还望部长指点。”
济尔哈朗就笑，丁青也跟着笑，济尔哈朗笑的很自在，丁青笑的很僵硬，他刚刚教训完属下，就在济尔哈朗面前像个孙子一样低三下四，真是岂有此理。
在情报科大楼的下面，有一处绿地，这片绿地正对着城堡，是观赏城堡的最佳位置，济尔哈朗说想要借一步说话，丁青就领他来了这，隆冬时节，绿地上一片荒芜，远处的城堡也在阴霾之下看得不太清晰。
“你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品质，科长，你懂得如何把握机会，刚才听了你教训下属，我觉得你的脑袋也很灵光，”
“我不会强迫别人站队，说实话我也不喜欢站队，内城的党争不是我想看见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闹成今天这样，我没有选择，国防部长他们也没有选择，有时候战争就是必然的，人类就喜欢这样彼此消耗。”济尔哈朗说着一只手搭在丁青肩上，表情十分推心置腹。
“如果你选择中立，那将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尽管我打心里希望你这样的利器能为我所用，但是我必须实话告诉你，你所得到的一切来之不易，而战争会毁了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人，你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我是说真的，你看多了这些人，这些事，你就会明白，所谓人人趋之若鹜的内城，不过也是一个束缚人的狭小的盒子而已。”
不得不说，济尔哈朗这厮确实有过人之处，这一套推心置腹的话说出来之后，让丁青就有点晕乎，这可比国防大臣的恭维话要厉害几十倍，尤其是一个大人物，一个在内城呼风唤雨的人如此推心置腹的这样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但丁青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方才他自己坐在石柱后面做的这一出，就已经暴露了他是一个目中无人狂傲至极的人，说自己讨厌战争，喜欢息事宁人那更是笑话，国防部长的北派就是由于财政部步步紧逼才最终成立的，济尔哈朗这几句话中唯一一句实话就是“战争是必然的”，有他这样的人在，战争当然是必然的。
最后济尔哈朗看了一眼表，直奔了主题。
“而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劝说科长站队，只是想请科长帮我一个小忙。”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您但说无妨。”
“科长有没有听说过工业城有个叫阿里亚的人？”
丁青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话题转折的太快，他感觉有点跟不上。
“不管你听没听说过，这个阿里亚很快就要死了，”
“我的一个北城的朋友，跟阿里亚出了点小问题，再过几天在工业城可能要来一场火并，都是些帮派的小打小闹而已，打完就完事了。”
“科长你要帮我的就是，让你的治安科什么也别管，谁也别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让事情安安静静地过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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