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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全线停火

第二章全线停火

法列巴萨王国的马里尔,这里现在是普奥帝国的占领区,夏季攻势已经过去了相当一段长时间。雷奥妮不久前刚从占领区赶赴前线,此时她正位于远离交战区十几英里的一个小村庄中,她和自己的部下同当地的居民一起蜗居在村庄中。在这个阴雨绵绵的秋冬之交的时节,木头、石块、泥土搭建起来的村舍,铺在上边的茅草,能够抵御住外边的寒风,又不至于让屋里太冷,关键是还有温暖的壁炉,这样的一个地方相比起前线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在战争爆发后,雷奥妮还在军校中学习,对祖国的忠诚和对建功立业的渴望让她想要早一天离开学校投身战场。在三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了,顺利毕业的她晋升中尉,被派往了西线战场,当任第1近卫骑兵团团部副官。她并不知道,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末期,无数普奥帝国的优秀指挥官同着普通的士兵一起阵亡了。

原本怀抱着童话般美好的幻想的她,很快就被前线的残酷给打醒了。将两只手伸向暖洋洋的壁炉的她,回想起她刚到团部任职时的情形。她乘坐火车赶到马里尔,马匹已经先一步运抵这里,她很快就骑上自己心爱的伙伴赶赴团部报道。越接近团部,她受到的震撼就越大,这一路上,她已经看到了很多运载着伤兵的马车甚至是汽车,他们成批成批地犹如货物一般地被送到战地医院。医院已经装不下了,很多的人不得不在门外将就,护士或医生匆匆徘徊在由缺胳膊少腿、缺了半边脸、没了头发和头皮的可怖之人所组成的魔阵内。

给这人来上一针,给那人撒上一包粉状药物简单地包扎一下,他们就必须得赶到下一人的身旁。士兵们哀嚎着,祈求医生护士到他们的身边去,或是多停留哪怕一秒钟也行,他们孤独、彷徨、无助、绝望,这样的情感也传递到了雷奥妮身上,她也越来越沉默。

一位中年医生来到一个昏迷的伤兵旁,军医的下巴满是胡茬,双眼布满血丝,双手早就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他拨开他的眼皮看看,又捏住他的下巴来回瞅了瞅,然后说:“把他抬过去吧,他需要一位牧师,而不是医生。”

将他抬下前线来的战友马上红了眼,但没有眼泪出来,他们已经送别了很多的战友,而且还都是些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健壮的伙子。他们想要争辩,“你为什么不再看看!也许并不是这样!”但军医的眼神已经将一切都说明了,他无奈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到下一个伤兵旁边去了。

止住想要流出眼眶的泪水和喉咙中发出的哽咽,他们将死去的小伙子抬了过去,那边就是专门堆放尸体的。没错,是堆放,而且没有什么掩盖,因为所有的布都必须用作医用,没有多余的一尺可以用来掩盖逝去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被火车运走,火化、然后在军人公墓里安葬,他们的家人能够收到的仅仅是一封阵亡士兵通知书,生前的遗物,还有一笔抚慰金而已。父母的儿子,儿子的母亲,兄弟的兄弟,朋友的朋友将永远离他们而去。

到达团部的雷奥妮已经讲不出一句话来了,双眼充满疲态,恐惧悲哀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身上。如果说前一天她还对战场充满无限的期望的话,那么现在的她真恨不得赶快从这个鬼地方滚回家去,喝上杯咖啡,配上精心烘焙的蛋糕,享受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在家族的庄园中呆上一天。

团部的一位参谋站在哨所门口,那人带着温柔的笑容来迎接她,就好像在绝望冰冷的冬天,穿透乌云的阳光一样。雷奥妮后来告诉朋友,那是她那两天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东西,在日后的日子里,这温柔的笑容一直伴随着她渡过了最艰难时光,它是可以让整个气氛温馨起来的那种笑。

“你好,中尉。”

雷奥妮赶忙翻身下马,对方的肩章表明站在她身前的是一位上尉,隶属于同一部队,这肯定是来迎接自己的,她敬了一礼,挺直身板说:“你好长官,我是雷奥妮·冯·劳斯,奉命前来报道!”

对方含笑望着她,这让雷奥妮更加用力地挺直了身板,尽可能地高昂起脑袋,“放松,中尉,”对方竟然微笑着摸起雷奥妮的头来,虽然隔着大檐帽,但雷奥妮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柔,“我是团参谋,蕾贝卡·冯·克莱斯特,以后叫我蕾贝卡就行了。”

“是长官,啊不,蕾贝...卡...”

“嗯嗯,好孩子。”

蕾贝卡又摸了摸雷奥妮脑袋,觉得错愕的同时,雷奥妮真心觉得有着这番笑容的人,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而且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她是怎么保持这份笑容的?

“好了,跟我来吧,团长正在研究地图,骑兵团很快就会启程了。”

“是!”雷奥妮马靴一蹬,赶忙跟上了蕾贝卡的步伐。

通红的炉火映照着雷奥妮的漂亮脸蛋,尽管有些灰尘,但并不能掩饰她的美貌,她轻轻笑了笑。现在的话,除非是正式的场合,见到将军之类的人物,否则她绝对不会再将腰板挺得像床板一样,鼻子也不会朝着天空。

两个月前,她还是团副官,待在还算安全的团部,跟着团长在地图上研究作战态势,或是替团长传个命令什么的。很快,第1近卫骑兵团所属的第3近卫骑兵师被指派参加一次牵制性进攻行动,目的是掩护友军撤退。这一次,整个团部也投入了战斗,雷奥妮第一次作为一名骑兵,骑着心爱的战马和团长一起冲锋,锃亮的马刀晃得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但凭着一腔热血和坚定的勇敢,她还是冲入了敌阵。很快,还没有从马刀反射的光线中反应过来的她,就被喷射的鲜血和飞溅的碎肉搞得晕头转向。她只能拼着本能反应去行动,好在这场战斗以胜利告终了,结束后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在蕾贝卡的帮助下才缓过劲来。

一个小队的队长阵亡了,雷奥妮被指派到了这个小队当任指挥官。紧接着,不过是过了两星期,连长也阵亡了,表现突出的雷奥妮接任了连长的职务。军官的阵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士官也越来越少,而士兵,再怎么补充,也还是填不满这个黑洞。第1近卫骑兵团处于这种6-7成人员的状态下很久了。

骑兵团刚刚结束了一次行动,而这次行动又是掩护友军撤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雷奥妮接到的命令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就算进攻,也不过是为了友军撤退,或是为了防御而发起的小攻势,她知道,整体上,自己的国家在败退,团的战线早就从马里尔的前方郊区移到了脱离马里尔这个城市的地区。

几个小时前,团从前线退了下来,他们没办法撕开对方的防线,顺势惨重的骑兵团只能放弃进攻,到后方修整。

“也许有哪支部队顶替了我们的位置吧,完成了我们没能完成的任务...”她这样对自己说,不能撕开敌人的防线,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将已经被围困的友军解救出来,在出发前,团长这样告诉了他们。

她安排了最低限度的警戒和哨兵,这能让更多的人多在暖和的棚屋了多待一个小时。是时候美美地睡上一觉了,虽然满怀着心事,但行军作战时所学会的,抓紧每一秒钟能够休息的时间休息的她,带着满身的疲惫沉沉睡去了。

骑兵连的伙计看着沉沉睡去的连长,这位明显还是名少女的中尉第一次来到连队就任小队长时,大家都在感叹难道帝国已经没人了吗?以最短的时间适应了前线生活的雷奥妮很快在最近的一场战斗中表现出了她的指挥才能、个人勇武以及强悍的实力,很多久经沙场的战士都成为了她的刀下亡魂。

雷奥妮的美丽给整个连队带来的新的活力,好像只要远远地望上一眼,就能够让士兵们充满无限的幻想。所以,当她被仍命为连长时,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都很高兴,没有什么不满。

“连长...好美...”一名中士这样说。

“是呀...”少尉感叹道,“好了,大家也都抓紧休息一下吧,别把她吵醒了。”

咂咂嘴巴,揉揉惺忪的睡眼,雷奥妮不满地看了一眼将她叫醒的副官,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她可以任性撒娇的家。

“怎么回事?”顺顺头发,披上外套,雷奥妮站起了身。

副官将一封信递给了雷奥妮,不解于副官脸上呆滞的绝望与痛苦,她接过信,打开来看。

双手颤抖起来,全身的力气被抽空,连拿住一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了,信纸落在了地上。

那上面有着这样几个字“皇帝陛下,宣布各条战线停火,结束这场已经毫无希望的战争...”

帝国,战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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