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悲哀的曲调交响辉映着，在这个华贵长满弧形天花板的宽阔大厅。
这只是伯爵一级的贵族家里很常见的装饰和尺寸了，一些财力雄厚的伯爵甚至会用黄金等等名贵的金属一点点把整个天花板和墙壁修饰的如同万里星空一般绚烂。
毕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状况，需要还钱什么的，只要在家里抠墙皮就行了。
引人瞩目的并不是那并不显得多么奢豪的装饰品，或者是那些在历史上富有盛名的雕塑大家的作品，又或者是田园派开创人亲手绘制的油画。
又或者是那幅神的画像，神的画像被装裱在所有艺术品的最高处。
而神的眼神却一直在向上看。
这幅神像的作者是三千年前，盖伊帝国刚刚建国之后，那位被神殿处死的大主教的作品。
罪名是污蔑神，很正常的罪名，也是无法饶恕的罪名。尤其是三千年前，那个遍布神辉的世界。
这幅画传说被神殿销毁了，又有消息说这幅画被教皇收藏。
甚至还有人这么说的，大主教发现了神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富有巨大的未知的能力，教皇因为贪婪这份秘密处死的大主教，将这幅画自己收藏了起来，准备参悟其中的机密。
当然这些都是扯淡罢了，老人更愿意相信是大主教画错了神的眼睛。
人又不是神，怎么会不犯错呢。
更何况神也会犯错。
想道自己决定去蔷薇公爵那里，准备说服那位美丽的女公爵继续和自己合作之前，他还在品尝一瓶绝对美味的红酒，搭配一份完美的牛排。
虽然他更喜欢吃羊肉。
他听着欢沁的钢琴曲，浑厚耀眼的夕阳从那瓶名贵的东方瓷器后偷偷探出的头。
牛排入口即化的滋味从舌尖的味蕾蔓延到心扉，伴着陈年老酒的香。
极致到极致的美味不过两个字：好吃。
钢琴上黑白色的键盘交错的碰撞，身穿整洁燕尾服的琴手眼神平静，目不转睛的看着琴谱。
他没有彻底的进入琴声里，因为他只是受雇于人罢了。
所以，他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琴谱，双手机械的弹奏着键盘，而他的精神，或者已经神游天外了。
托普公爵用手帕一抹嘴，将不多的油迹擦下。
“你先下去吧，不用弹了。”他对着琴手一挥手，语气平静的说。
他一直都是这么平静的语气，感情不外漏，也从不在面目表情上体现出来。
城府嘛，每一个从朝堂上混迹的老人精们谁没有点？也许只有那位蔷薇公爵除外罢了。
琴手起身，深鞠一躬，脚步静悄悄的走了，托普公爵带上洁白的手套，干瘦的指尖轻轻感受着键盘上的凉意，还有手指神经一点点的触动。
感觉，那是种感觉。
那是对钢琴参悟到一定境界之后，自然而然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一首曲子弹熟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不用看谱子了。
想当年托普公爵也曾经是一位白衣翩翩的文艺少年。
白衣翩翩的少年喜欢克伦温的哲学作品，白衣翩翩的少年喜欢各种古典音乐大师的钢琴曲。
白衣翩翩的少年喜欢眉目生笑的白衣翩翩的女孩。
那段日子，即使下着暴雨还是细雨，不管是狂风还是微风。
或者焦灼的烈日，或者温暖的阳光。
他就像风雨无阻的大雁一样，固执的去偷窥或者用尽各种理由接近他。
可是他却和平常的文学少年一样，藏着一颗羞涩的心。
说不出口的是发自心里那丝丝悸动，不敢直视的是双眼中就要溢出的爱意。
文学少年的心总是最敏感和最脆弱的。
他们的世界都是不科学的不现实的不可被理解的。
他们都是一群有差时症的孩子。
从黑色的文字里感受春夏秋冬的变换，却不愿意多看一眼窗外飘摇的枯叶。
从字里行间寻找亲人之间的温暖温馨，却不愿意帮帮自己的母亲拖拖地，洗洗碗。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了，那个懦弱的，爱幻想的少年脱下了翩翩的白衣，穿上公爵家长子的豪华衣服。
那个他深深爱恋，深深爱慕，深深暗恋的女孩穿上了洁白的婚纱，行走在红毯上，神殿艾斯兰教皇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一双璧人。
女孩的金发依然是那么柔顺，她画上了完美的妆，她原本就娇嫩的面容变的更加娇艳。
她行走在红毯上，她洁白的婚纱裙像天使的双翼将她姣好的身躯勾勒的若隐若现。
她今天是最美的，绝对是最美的。
当镶嵌着宝石的冠被那个男人亲手戴在她的头上，当他缓缓的吻她的红唇。
那个沉溺于梦的少年醒了。
少年当时看了看天空，看了看艾斯兰教皇身后那幅说不出感觉的神像。
他一边从心里祝福女孩，他一边走出这神圣的世界。
他是被自己驱逐的孩子，他也是被自己挽救的孩子。
他毕竟叫做托普.贾图卡。
他身上流着贾图卡公爵家的血液。
他从骨子里隐藏的骄傲和自尊，那被他所厌恶的感觉，此刻他却觉得如阳光一般温暖。
阳光温暖了他多少年，如今他早已成了古稀老人。
托普公爵不知道自己的手指何时在键盘上跳跃着，早晨不知道，现在不知道。
欢沁的曲调变成了秋风憔悴的声音。
秋风吹起时的回忆。当年最富盛名的古典钢琴家一生最钟爱的曲子。
托普公爵一生最钟爱的曲子。
那种身在满是枯叶的老树下，看着心爱的女孩朝着天边走去，看着年迈的父母闭上了双眼，看着哭泣的婴孩不再哭泣。
最后感受自己越来越困难的呼吸，看着这个越来越憔悴的世界。
钢琴声跳跃着，故去的气氛卷土重来。
窗外满是星光和月光，公爵大人却一点都看不见。
昏暗的烛火一颗颗点缀着他身上褶皱，甚至有点凌乱的衣服。
甚至没有点燃魔法灯，只是烛火就将漫天的星光驱逐。
也许是星光根本就不敢直视这间房间吧，它们被房间里充斥的紧张，充斥的不安，充斥的喜悦，充斥的劫后余生所震慑。
手指像狂风暴雨一样轰击着黑白的键盘，卡农的，肖邦的，或者培多分这样钢琴大家的曲调被砸的凌乱不堪。
托普公爵双眼满是血丝，洁白的手套沾染了污色的泥水，他却，没有一点厌恶的感觉。
他可是一位很有洁癖的老人。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
当年从那个觉悟的少年心中闪过的一丝丝不甘，愤怒，无法掌控的空虚，那种害怕，那种疯狂。
如今好像又回来找他了。
好像要来责问他，为什么要抛弃它们。
他们一个个像是索命的厉鬼，一个个好像是要将老人的理智生吞活剥。
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最重要的一环被替换了，老人兴奋又后怕的想道。
他安全了，他不需要再去会晤蔷薇那个女人，他彻底的可以将自己从计划里剔除来。
他可以彻底实现整个的计划。
为了他，也为了当年的那个女孩。
她在宫里生活的很好，高贵又骄傲，地位无人匹敌。
没想到她还记得他，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了她。
兴奋的感觉一时间压过了他的心扉。尤其是那个胖子。
法务大臣，他的对头，一个不甘于在闲职上养膘，想尽快出栏拱掉他的一个胖子。
他完了....哈哈，他完了.....
老人突然感受到一丝丝手指尖的疼痛。
洁白的手套上不只泥水，他才发现。
还有着血，红色的血。
骑士的血，那些身着盔甲的骑士的血。
.....
有些事情他绝对不能忘啊.....他摘下手套....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传说中的盒子。
那个囚禁魔鬼的盒子。
他看着自己渗出血液的指尖，自己有些破裂的指甲。
不知道被什么堵塞的喉咙，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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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还有谁记得魔王大人派出的两个魔尊，
反正我差点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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