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眸,紧盯着火光中唯一的昏沉。
那是纯粹的,燃烧着光芒的幽深。
幽深如墨。
如漆黑的,未开张的舞台。
舞台冷清,冷清。
倏然,风气。
不知何处的微风,微微撩动火苗。
它如黄昏,刺眼而深沉。
万丈的绚丽啊,极度接近灭亡。
如日出,如月升。
訇然开场。
没有锣鼓,没有伴奏。
只有火苗的迸裂,迸裂出倏然消失的火星。
火星溅在他的脸颊。
他如石雕,巍然不动。
孤单的掌声响起。
迎着火光摆动的方向游荡在。
他是唯一的观众,她是唯一的演员。
不知名的,消散着的。
掌声回荡着,像是朗诵着无聊的开场白。
她身穿普通的裙子。
褶皱,却不带着一丝灰尘。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虽然裙子略显的老旧,却穿在她身上依然优雅。
优雅的姿势,混着细微的影子,充斥着整个舞台。
她的身姿如天鹅,挺拔而柔软。
她居然如此美丽。
他居然不知道。
他们相识于溪流上的小桥。
小桥流水。
一水东流。
那曾经,是美好的春天。
鱼儿会游荡于透明的泉水。
小草青葱,顶着树枝上的嫩芽。
如今多少年。
辜负了她多少年。
如旧鸟不还巢,孤意东南飞。
飞不过高山,飞不过平原。
而那个巢呢。
雨打风吹何处是,
碎了一地,乱了一地。
无可救药,无处乞讨。
他的尊严懦弱不堪,无比贫贱。
女人跳着舞,转身一瞬间,带起了裙角。
眼眸低垂,发丝及腰。
她都生了白发。
她卖掉了曾经的年华。
男人眼眶深红。
带着血,咬着泪。
如鲠在喉。
她一舞而终,鼻尖一点点汗珠。
她仰起头,露出淡黄色的脖颈。
“秋风欲南飞,旧鸟却不回。”
女人声音婉转,幽幽的唱着。
她怀中抱着破布娃娃,汗珠或者泪水一点一点滴落。
“我的孩子,不要哭泣。”
“你的父亲,他如山峰矗立。”
“他会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开天辟地。”
“他会是你盖世的英雄,你麾下最勇猛的铁骑。”
“但是不要忘记,他是你的父亲。”
“哦,我的孩子。不要哭泣。”
“你的父亲,如太阳般庄严,闪耀于天之极。”
“虽然你此时无法与他相间,虽然你此时无法牢牢握住他的双臂。”
“但是不要忘了,你父亲的目光,永远看着你。”
她时而低声婉转,时而引吭高歌。
她沉溺,沉溺于破布娃娃的目光。
肮脏的,死寂的目光。
都谈不上匹诺曹。
她忽然手一抖。
破布娃娃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破布娃娃娃娃沾上泥水。灰尘溅在它本来就布满泥土的布匹上。
她快吓死了。她好像真的是自己的活生生的孩子掉在地上。
她如神经病一样,狠狠的跪在地上。
她是个好演员。
声音让观众痛苦,让她自己痛苦。
观众陷入她艺术的魔爪。
扭曲着,痛苦着。
压抑着。愤怒着。
自卑着,后悔着。
颤抖着,痉挛着。
“好疼…….”女人小心翼翼的,颤抖着用洁白的双手,不惜沾上泥土于污渍。
她轻轻的托起破布娃娃。
“宝宝不疼,不疼。”她轻轻的抚摸着破布娃娃肮脏的脸颊。
“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宝宝不疼,宝宝疼,妈妈也疼。”
“妈妈也疼在心里,”
女人的手染上肮脏,污渍被她一点一点,从破布娃娃身上蹭下,又一点一点蹭上。
女人把破布娃娃抱的越来越紧。
她身上的洁白的裙子染上污秽。
她面容痛苦。
她浑身颤抖。
她对着破布娃娃,念着台词。
她自己编造的台词。
对白都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
回忆蓝天。
回忆青山绿水,白草黄花。
她轻声的,呻吟着。
我看不出什么结局。
你呢?
我戳戳他。
他泪水早就盈满了脸颊。
“这场戏,我虽然是我导演的。”
“但是她是个孤单的角色啊。”
“我记着我没这么编,现在搞的我连结局都看不出来了。”
我笑吟吟的叹息着。
“哎呦,看来你们真的是夫妻。心有灵犀啊,这么不正常的戏,居然看的这么泪流满面的。”
“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对着哭泣。”
我啧啧叹息着。
他想要起身,想要冲到舞台上。
我连忙把他按住。
“舞台重地是闲人能进的吗?好好看着,不要乱跑!”
突然,她大声哀号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她放肆的哭泣着。
声音痛苦。让人钻心的疼。
她哭道浑身痉挛,扭曲着倒在地上。
“好!”我忍不住狠狠的鼓掌。
“真是演技高超的演员。”
“你鼓掌啊,这么精彩的表演,你有没有点做观众应有的义务?”
他像雷光一样,消逝在我眼前。
我的手停在半空。
我呆呆的看着,早已经冲到舞台上,抱着痉挛的女人的男人。
我的符咒,我的结界。
“你你你你你你……”
我极力压抑着愤怒,不想破坏本来该有的气氛。
“你知道么,你居然敢侵犯我的结界….你居然还敢破坏它…..”
“放肆…..放肆…..”我声音颤抖的说。
很快我就说不出话了。
我听见,哀号,迸发于女人的胸腔。
她在哭泣她的孩子,被剥掉脸皮,死像凄惨的可怜孩子。
男人紧紧抱着她。
她紧紧抱着被她双臂碾压的扭曲的破布娃娃。
啧啧啧。
完美。
完美的演出。
我甚至来不及,在叹息之前叹息。
甚至撑不过我还未消散的怒气。
“疼….”女人呻吟的声音伴随着火光摇摆。
“不疼….不疼……”男人紧紧抱着女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悲哀的纯粹。
“很快….很快就好了。”
男人感受着,女人身上一点一点消散的温度。
感受着胸前的潮湿。
他的胸口染着血。
他拔出刀。
刀锋搅碎了女人的心脏。
布娃娃落到了一边。
女人的脸颊透着苍白。
白的发青。
渗人的青。
好像,青出于白而青于白一样。
男人满面泪光,被火光映的闪烁。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疲惫。”
我轻声的哼着,大声的唱着。
反正他听不懂。
我看着他,悲戚的表情,好想笑。
一家子都是完美的演员。
妻子的戏丈夫圆。
他孩子的戏呢?谁圆?
我忍住心里的狂喜,那是得到了出色的,满是天资的演员的导演的狂喜。
男人看着我,他脸颊还沾着妻子的鲜血。
“没意见,没意见,你怎么演我都随便。”我连忙对着他摇摇头。
“真的,你怎么演我都随便。”
“只是不要太浮夸,观众一眼就会看出来的。”
我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跟他说。
“所以说话的方式要简单明了,递进的情绪要省略。”
男人还是看着我,眼睛一片血红。
“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他声音颤抖的说着。
“愿你们,天国安息。”
“愿神,照耀庇护着你们。”
“啧啧。”我鄙视的摇摇头。
“怎么?求神干什么?”
“哪个神会管你这种破事?”
我笑着劝他。
“现实一点,还有,我们还有最后一章没有演完。”
“你要演出相见与别离,这个故事注定悲剧。”
“我会好好看着。”
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没有一点触动,而是嘴里仍然念念有词。
他在祈祷。
我很失望。
失望一个感情寄托于神或信仰的人。
我忍不住叹气。
突然,男人停止了祷告。
他不在看着我。
而是沉默的低着头。
但是我感觉到一种气息。
专注的气息。
男人忽然像一头老虎。
捕猎前的宁静。就如同男人现在的宁静。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后退了一步。
我他妈,可狠的后退了一步。
倏地,火光灭了。
“你….你….还有最后一场没演呢…..”我试图跟男人沟通。
“你要敬业啊,要敬业。”
男人抬起头,顺着渗透的月光,我看见了他的眼睛。
虎的眼睛。
“要不…我给你示范示范?”
话音刚落。
光芒,锋利的光芒迸发。
如沉寂的火山,如厚重的大海。
如同它们愤怒,疯狂。
男人像它们一样。
无声的咆哮着,吐着火焰。
杀意的火焰,复仇的火焰。
我越来越想笑。
可是我的脚居然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既愤怒又兴奋。
总之是狰狞的。
我看着男人像我冲来。
我用狰狞的目光看着男人像我冲来。
我要张开怀抱,拥抱这个天才。
拥抱我这个,伟大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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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好戏!
我真是个出色的演员。
我一直,在演一场独角戏。
主角就是我自己。
因为女人的吵闹,被我掐断了脖子,拧碎了脑袋。
因外男人吵闹,被我折断了刀,钉在石壁。
坏孩子,不好好回答问题。
老师我要惩罚你们。
这个没有星星的夜里,只有月亮孤独的与我相依。
我要用它吗?
用它的皎洁吸引你?
你在哪里?
我投入的太彻底。
你却没有这时的回忆。
结局都是你,全是你。
我自言自语,在这孤单的角色里。
你要好好看戏。好好看戏。
等我找到你,你要好好看戏。
我在给你演出一场独角戏。
不要言语。
只要微笑或哭泣。
让你把此时牢记。
我厌恶的,用力抹掉身上已经渗入衣服的血液和脑浆。
真是恶心,恶心恶心。
怎么这么恶心。
我一点点走出山洞。走向月光洗涤的天空。
天空吹起风,吹起我一身的腥气。
吹的我像一条腐烂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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