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啾整整两天没有和库拉斯特说话。
其实她也没有在生气,从理智的角度来说,自己昏迷后更换已经潮湿的衣物是正确的做法,作为一个合格的冒险者她并非不懂这个道理,而且自己有没有被做了什么她也很清楚。
但是库拉斯特的反应让她很不高兴,就好像在库拉斯特眼中,给她换衣服这件事真的就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和给孩子换尿布等价。
他以为他是我爸爸啊!琪啾不满的踢着石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可是,每每在脑海中这样抱怨的时候,琪啾就会想起库拉斯特哪怕被她伤到,仍努力帮她撑伞的模样。
以及梦境中仿若父亲的声音。
想到库拉斯特,琪啾忍不住偷偷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颓废男人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好像再走两步他就会干脆躺到地上再起不能一样。
但是琪啾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往前走,他一定就跟在后面。
终于,在杜绝沟通的第三个夜晚,琪啾忍不住开口了:“那个,米尔豪斯先生是要去哪里?”
在两天前,也就是琪啾殴打了帮她换衣服的库拉斯特的翌日清晨,米尔豪斯对琪啾和库拉斯特说了告别的话。
琪啾很是奇怪,这是某种另类的逐客令吗?毕竟他们才是客人,要告别的话也应该是他们说才对。
倒是听到那番话的库拉斯特耸了耸肩,用半死不活的声音说道:“是啊,反正你再呆在这也没啥意思,准备回去汇报结果呢?”
最后他用了疑问的语气。
熊猫人憨厚的笑,却不再说话。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库拉斯特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上楼去卧室里整理了行李,丢下一脸疑惑的琪啾。
之后库拉斯特连再见也没有说,拉着琪啾在中午前便离开了那个被称作猪与哨声的旅行餐厅。
此时听琪啾的问话,库拉斯特的死鱼眼翻了翻,说道:“我哪知道啊,我现在最后悔的是应该拐回去把那头猪给拐走,多么大的移动粮食啊……”
琪啾白了库拉斯特一眼。
库拉斯特说的猪是一头特别特别大的猪。
当他们离开猪与哨声大约一公里左右时,身后传来一阵连绵的轰隆巨响。
之后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米尔豪斯的那个餐厅是旅行餐厅,又为什么被叫做猪与哨声。
那个巨大的牌子下,木质房子所在的地面破开,一头巨大到几乎可比冒险者之森的战争古树般的野猪爬了出来,它驮着米尔豪斯的餐厅一步一步远去。
库拉斯特转移了话题,琪啾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弃。
她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哈?瞒着你?”库拉斯特欠揍的声音刺激着琪啾的神经,“一个刚刚掌握了一点儿职介能力的小屁孩我有啥必要瞒你东西啊。”
琪啾盯着库拉斯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有些赌气的说道:“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的有什么你不跟我说,也没什么,毕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
口中这么说着,琪啾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在雨中,库拉斯特哪怕自己受伤也不肯后退一步让自己淋湿的模样。就好像……就好像自己记忆中的父亲那样。
“只是顺路一起走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琪啾感觉胸口有点痛,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心中的难受。
“哈?”库拉斯特又用他惯用的大惊小怪的声音接过了话头,“你就想这么和我撇清关系?唉……现在的孩子啊,我白帮你换尿……”
“锵”,镰刀褪下了包裹着的白布,库拉斯特用手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努力阻止着镰刀砍在自己的脸上,话都说不下去了。
琪啾也不是真的想砍了库拉斯特,见他架住了镰刀,便恼怒的松开了手,任由库拉斯特夺去镰刀,赌气的躺在自己之前铺好的毯子上,背对着库拉斯特。
库拉斯特没有吭声,他将镰刀放在一旁,琪啾没有看到的眼神中有一抹黯然。
沉默了许久,库拉斯特开口了:“你为什么要去英雄之村?去了之后又要去哪里?海贼港?遗落圣坛?”
少女没有回答,但是库拉斯特知道,琪啾没有睡着。
她只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连那个“踏遍所有地下城,之后以第一人称和人吹牛”的理由都不想说。
两个人都沉默着,琪啾依旧背对着库拉斯特,库拉斯特则沉默的给火堆添着柴。
“我要去找我的父亲。”琪啾突然开口了,“他应该是个职介者,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我和母亲跑去了地下城冒险,很不负责吧?”
说着,琪啾转过身坐了起来,她面对着库拉斯特,低着头。
火苗跳动着,阴影覆盖在琪啾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库拉斯特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总是为父亲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父亲是有自己的原因。可是我不认为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丢下他的妻子和孩子,跑去地下城冒险,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连回来都没有。”
琪啾的声音忽然变轻:“我是恨他的,可是我却只能恨他,因为我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次冒险中已经死去,所以……我决定去找他……”
“不知不觉中,我踏上了和他一样的路,成了冒险者。”琪啾抬起头,苦笑着,“从最低级的冒险者做起,锻炼,最终踏入了地下城,现在也和他一样,成了一个职介者,并且要一个又一个地下城闯下去,或许就会像他那样,在某个地下城再也回不来。”
琪啾说罢,看着库拉斯特。
对面的男人没有再挂上半死不活的表情,没有用嘲讽的语气。
“如果……你见到他,你……你会怎么做?”库拉斯特说道,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些怯意,也似乎有着一丝希冀。
琪啾沉默了很久,很久。库拉斯特也没有催促,只是继续给火堆添柴,沉思的琪啾没有看到库拉斯特添柴的手有些颤抖。
“我也不知道......我会骂他吧,虽然母亲在最后也没有怨过他,但是我一定会臭骂他一顿。毕竟我是恨他的。”琪啾说道,库拉斯特沉默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眼中被忧伤填满。
琪啾的话却没说完,她继续说道:“可是,比起恨,我更想见到他。在‘冒险者之森’,我陷入危机的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是没能再见到他,没有告诉他我恨他,没有机会骂他。”
“没有机会告诉他,我想他......”
少女的声音带着伤感,而正在给火堆添柴的男人被火灼伤却仍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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