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如画的大山,以及如锋的高树,交错的针叶林之中,云吞正在缓慢的踱步,他背负着一柄太刀,如雪弯曲的刀锋之上还残留着血滴,那是一只鹿的血,他的手中捂着一只硕大的鹿腿。
“北下的人果然很少。”
云吞很高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那会使得他杀意暴起,那些人,如同蝼蚁一般,等着自己去夺取他们活着的意义,他们的意义,是为了让云吞燃起更加残暴的怒火吗?云吞是如此认为的。
然而,漫长的杀伐度日使得他变得麻木,他醒悟了,他逃离了,如同丧犬般逃到了这里,来到了北下。
杀人吗?那种事,果然不行啊。
将这些混沌的记忆从脑海中赶走,云吞懊恼的回想起之前的那只鹿,真是倔强啊,死到临头仍然要将那对鹿角插向他的双眼,这比起那些只会跪地求饶的弱者强大。
有趣的是,云吞更加激动了,和鹿战斗,如同真正的战斗一般,比起之前,他冷漠的将刀挥向那些人,那些人的眼神,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敢于还手,将刀尖坠地,祈求生存的人,让他愤怒。
他找不到了。
他战斗的意义,只是为了杀人吗?
天,下雪了。
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帘之上,将他从迷茫中惊醒,他猛地转头,发现他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少年,少年身长不过五尺,面貌清秀如水,正对着他笑。
云吞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将鹿腿扔下,双手背负握紧了那柄太刀,双腿微屈,摆出战斗的姿态。
杀人。
杀人。
杀人!
那一瞬间,头脑被暴躁的思想充斥,仿佛下一秒,那柄刀便会飞出。直取少年的头颅。
少年没有发现云吞的异样,笑着朝他挥手,欣喜的喊着
“先生,先生。”
不对。
云吞心中一紧,不该这样啊,不能杀人啊。
这样想着,一边克制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一边将鹿腿捡起,看着小跑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露出一丝生硬的笑意。
“先生也在旅游吗?”
少年喘着气,口中呼出的水汽慢慢消融在繁多的雪花之中。
“是啊,真是巧啊。”
云吞低声回应。
一点都不巧。
谁会在冬天来到这个鬼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那样回答了。
“呐,先生杀死了一只鹿吗。”
少年歪过脑袋盯着那只鹿腿,肥大的鹿腿仍然向外冒着热气,那是鲜血的余温。
“是的,用这一把刀。”
这样说着,一边将那柄太刀抽出,置于少年眼下。
少年微愣了愣,仿佛是害怕一般。
云吞觉得可能是刀刃的血迹吓到了他,立刻解释道:“这是鹿的血,并不是人的。”
说着同时扬起手中的鹿腿。
“啊。”少年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说道:“真是抱歉,竟然被鹿血吓住了,我还真是懦弱呢,先生。”
我觉得,并不是懦弱,那是正常的现象吧。
云吞很想这样安慰少年,不过犹豫片刻后仍未说出口。
“先生,刀真是漂亮呢。”
少年又出声了,夸赞他的刀,仿佛是在为之前的举动道歉。
“是吗,谢谢。”云吞抓了抓脑袋,他感到很高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吧,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发自内心的高兴是什么时候了,如此一来,还真是悲哀呢。
“要一起吃吗。”
云吞再次扬起手中的鹿腿,发出邀请。
“啊,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呢,先生。”
少年灼灼的目光看向那只鹿腿,是饿了吧。
是个很有教养的少年啊。
云吞这么想着。
……
……
雪越下越大,慢慢淹没了整座大山,但由于有针叶林的缘故,雪并未落在地面上,就算是那些细小的雪花突破了针叶林形成的防线,也会被地面火焰的高温融化。
火光映着少年清秀的脸庞,少年眉目含笑的说着。
“先生,外出的话一定要记得带火石啊,不然的话,会很麻烦的呢。”
“是吗,从没注意过这点啊。”
他好像忘记的他在之前的流浪中是如何活下来的,食物?并不是被火烤的熟肉,人肉,人血,也是食物吧,只要他饿了,那么,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吃,所以才会有人称他为‘食人的恶鬼’吗。
真是可笑的定论,人也是野兽啊,野兽之间的互相残杀,互相吞食,很寻常吧,那些可笑的弱者,是想要以‘人道’来束缚他吗。
他们害怕了啊。
……
……
“先生?先生?”
少年察觉到云吞的异样,这样呼唤着,企图让云吞回神。
“啊,抱歉。”云吞敲了敲脑袋,说道:“最近有点累,总是会出现幻觉。”
“我想,那肯定非常美好的幻觉吧。”少年用小刀割下一块肉递给云吞,云吞欣然接受。
“不然的话,怎么会沉溺于其中呢。”
非常美好的幻觉吗,如果那样的幻觉算是美好的话,那恶鬼都是美好的了。
自嘲的笑了笑,张嘴咬下一口熟肉,陌生的味道自口中扩散开来,无比的恶心,原本想要将口中的东西吐出,然而抬头却对上了少年期待的目光,皱了皱眉,云吞忍受着那股异味将其咽下,随后又迅速的将手中的肉一股脑儿的吞下,不去咀嚼,顺着咽喉滑下,像是人骨的触感,这让云吞平静的不少。
“好吃吗。”
少年期待的问道。
“嗯,很好吃。”
得到肯定的少年越发的欢喜,自己也吃了起来。
云吞盯着少年,想着如果用刀砍掉他的脑袋,那美妙的声音,肯定很迷人。
不!
不能!
如果那样做了,他就真的是食人的恶鬼了。
他不想变回原样。
……
……
“先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将吃剩的鹿腿骨收拾了起来,这条鹿腿大概有三分之二被少年消灭。
“我的名字吗……叫我高草吧。”
云吞思考了片刻,决定用这个名称代替他。
“高草先生,很好听的名字。”
“是吗,谢谢夸奖。”
云吞笑了笑,眼帘上却挂上了一丝失落。
高草,那是…一个女孩,也是他曾经的爱人。
只是,他吃了她!
以最残忍的方法,如同地狱!
摇了摇头,云吞试图强行将这些东西忘却,明明是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却被如此简单的挖掘了出来,自己还真是废物啊。
“呐,先生,我叫鬼吾,请多指教。”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鬼吾吗,这个名字,和你真是不符。”
云吞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秀。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高草先生也这么觉得吗。”
云吞并没有回应少年,目光却被少年腰间的京反所吸引。
深灰色的刀鞘,完美的和少年的腰间融为一体,如果拿着这把京反在战斗之中偷袭的话,那无论是谁都会措手不及吧。
“很好的刀呢。”
云吞额头轻点,“是祖传的吗?”
“啊,这个,并不是,而是一位有名的锻造家所筑。”少年神色有些失落,说道:“那位锻造家叫做神部七服犬,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呢,在为我打造这柄京反时很用心呢。”
云吞心中微微一动,他认识那名锻造家,被他诱骗威胁后所造出的那柄太刀‘斩鬼’此刻正背负在他身后,而那名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的锻造家却跳进了锻造炉中自焚了。
错误的为一只‘恶鬼’打造出一柄绝世宝刀,为了这柄刀,甚至将其孙女投入炉中活祭,因为无力从恶鬼的手中夺下而满怀愤怒的自焚。
这是正义的人啊,如果那些人都是如此的话,满怀着正义与我战斗,说不定,他就能找到那个东西了,可惜,没有一个人敢代表正义!
云吞烦躁起来。
只是这股躁意再一次消融在少年青涩的声音之中。
“可惜,他被‘食人的恶鬼’杀死了。”
少年越发的失落。
云吞同样很失落,因为眼前的少年,又是一个久违的感情涌上了他的大脑。
“对不起。”
云吞轻声道。
“诶,高草先生,刚才是说了些什么吗。”
少年的失落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和之意。
“哦,没什么。”
云吞醒悟过来,现在的自己并不是‘食人的恶鬼’而是以高草这个身份面对眼前的少年 。
“我觉得,并不是那只恶鬼杀死的,那位锻造家,”云吞试图为自己平反。
“因为有传闻,那位锻造家,是自焚而死的,是自杀的一种啊。”
“啊啊,是吗,高草先生真是见多识广,竟然知晓这种消息。”
少年笑了笑。
“如果是真的话,但愿神部大名在天国会得到安慰吧。”
“不过说起来有人比‘食人的恶鬼’还要厉害,高草先生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少年话锋一转。
“那个人吗……是酒斩吧。”
云吞微微思索了片刻,才如此说道。
“完全正确。”
少年眉毛微微挑起,以倾佩的语气说着。
“刀客之中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呢,是一个斩过妖魔和真鬼的英雄。”
云吞有些意动了,斩过妖魔和真鬼吗,他好像也斩过,以杀意凝聚于刀锋,斩下鬼首,可笑的是,明明是穷凶极恶的恶鬼,却在他的刀下颤抖。
不与之一战吗,无用之鬼!
他曾这样讥讽,企图引起鬼的战意,可惜的是,不能。
一群垃圾!
如果是酒斩的话,应该能与我一战吧。
云吞有些渴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无论是杀死酒斩,还是被酒斩所斩。
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解脱吧。
“高草先生觉得酒斩会是什么样子呢。”
少年好奇的问着。
“我觉得,应该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我很想与之一战。”
云吞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回答到。
只是话音刚落,少年便笑了起来,一反之前的青涩之意,如同发自内心的疯癫。
“啊哈哈哈哈哈――,高草先生,你果然很有趣呢――
――那么来吧,云吞!以刀客的姿态。”
云吞面不改色的立起,他早就察觉到了,眼前的少年,便是酒斩。
不然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穿过‘恶鬼之坟’来到北下。
只是仍然有些惊讶,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会是一名强大的刀客。
双手解放了背后的‘斩鬼’
“来吧,少年。”
“刀名斩鬼。”
连他都不知为何,他会将刀背朝向少年,是自愿寻死吗?
少年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
伸手扣住腰间的京反的同时,嘴角嗜着野兽般的微笑。
“刀名野犬。”
……
应该是世间最极致的速度了吧,少年以居合斩起手瞬身至云吞身前,打刀便已经斩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怒吼。
“妇人之仁!”
少年嘶吼着,面目狰狞。
……
……
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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