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勒斯市长,也就是之前拍我们去摧毁那一个钢铁怪物的,美利坚市的市长,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看着摆在他桌子上的那一顶高礼帽,绕着圈走了一遍又一遍。他看起来非常兴奋,不光是看起来,他的兴奋早就已经写在他的脸上的横肉上了。他不停地搓着手,好像是好不容易碾死了一只烦死人的臭虫,心中舒畅,因为臭虫终于不用再来烦他了一样。
“老东西呀老东西,你到最后也是没有逃过我的手掌心呀。”他一边得意洋洋,自顾自地说,一边点燃了一根雪茄,心满意足地抽了起来。
就在尤斯勒斯市长为着好像是自己“最后的胜利”得意的时候,劳勃开始小声在我耳边嘟囔起来。
“知道么,威利?”劳勃小声对我说。
“什么事儿,劳勃?”我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我现在才开始觉得这事儿好像不是什么好差事。”劳勃又压低了声音,保证声音只有我们俩能听见。
“谁说不是呢,劳勃。”我继续小声对劳勃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劳勃问我。
“怎么办?……”我发出一声苦笑。
说真的,我自己不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就眼前的情况来说,不管是下一秒钟发生的,还是在一天后发生的事情,可以预估的就是:一定会向我们谁都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其实就算连我的后脚跟都知道:或者在这两天,又或者再过两天的什么时候,当尤斯勒斯市长的某个探子从沙漠里回来,又一次带来了那个大块头的照片给他的时候,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我们一个个都勒死。这一定都是迟早的事儿。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离开这儿了。”劳勃对我说,“把那个大家伙修好需要多久?”
“什么大家伙?”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劳勃。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被我一发干扰弹打瘫痪的那个,巨大的,钢铁的……”
“哦,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劳勃的话,“那个干扰弹的威力大么?”
“我不知道。”劳勃松了松领口,他的脸被憋得通红,“我是第一次用那个玩意儿。”他回答。
这真是最差劲的情况了……
“好吧,那么设想一下如果那一发干扰弹的威力不大……”我尽力用出我最冷静的语气,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沮丧,“我估计一个老头儿想修好那个东西至少也得要一天吧?”我对劳勃说。
劳勃又松了松领子,然后咽了咽口水,使劲吐了几口气。我看出了他的紧张,于是安慰他说:“不过凡事往好处想,如果你那一发正中要害,说不定他就算渴死也修不好那台机器了。”
“那概率有多大呢?”劳勃继续对我小声说。
“呃……比完全没有稍微大一点……”我回答。
“那是多少?”劳勃有点焦躁了。
“不好说……”我回答。
在我们前边,尤斯勒斯依然在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的“战利品”,并不时地发来一阵阵好像是下水道老鼠才会发出来的笑声。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了过来,用一种好像是审问犯人又或者是极其欣赏的眼光盯着我们三个人,把我们弄得浑身上下像是被钢丝绒扎着一样那么浑身不自在。
“你们真的把那个老东西干掉了?”他用一种审问一样的语气问我们。
“呃……是的,我是说:一点没错。”我回答。
“没有骗我?”尤斯勒斯抬起了眉毛,死死地盯着我。
“没……没错。”我狠狠地把狂跳不止的心咽到肚子里,然后咬着牙回答。
“你敢想我保证?”
“我绝对向您保证!”我又咬了咬牙,这次心彻底不跳了。
尤斯勒斯一步步走向我们三个人,然后绕着我们转了一圈,然后上下扫视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遍,仿佛他丝毫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他甚至都不用说出来,因为连我们三个人的鼻子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种“气味”,那种“气味”似乎都会说话一样,一遍一遍地在我们的耳朵边上嘟囔:“你们说的是真的么?我表示我很怀疑,你们的话好像不那么可信呀。”
我稍稍侧过脑袋,看到唐娜和劳勃两个人,站得笔直笔直,好像是冬天里战在外边被冻僵的小猫一样,连动都不感动一下。
“放轻松,二位。”我向他们递了个眼色,“不然会露馅的。”
“哪儿有那么容易。”劳勃也向我递了个眼色。
“别说了,你们两个。早知道这样,你们俩就应该听我的建议当初早点离开。”唐娜用满是怨气的眼神看着我们。
“好了,各位。”尤斯勒斯来到我们前边,“欢迎光临美利坚市。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这里的荣誉市民了。”他对我们说。
“哦……谢谢。”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回答,同时一颗心也算落在了肚子里。不过我们谁都知道……这事儿绝对还没有完……绝对没有……
“是时候想想怎么跑了,伙计们。”我冲唐娜和劳勃眨了眨眼。
“我们同意。”唐娜和劳勃回答说……
“好了,是时候出发了!”尤斯勒斯朝他的手下招了招手。
“去哪里?”我们问他。
尤斯勒斯什么也没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又黑又黄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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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与尤斯勒斯一同坐在一辆黑色的敞篷轿车上,尤斯勒斯坐在前边,我们坐在他的身后。车子在美利坚市中游行,在我们的前边和身旁有骑着摩托的警察开道。
在我们的四周围满了美利坚市的市民,他们围在道路两旁,高声朝我们欢呼,并且还有乐队在我们后边演奏响亮的音乐。
尤斯勒斯市长站在车中,一边微笑,一边朝围绕着我们的市民招手。“你们怎么不一起快乐一下呢?”尤斯勒斯大声朝我们说。
“呃……稍微等一下。这辆车很舒服。”我回答他,然后又靠回了车子的真皮座椅的后背上去。
周围的欢呼声出奇的大,人们欢迎我们就如同欢迎他们的英雄。他们的欢呼如同燃烧的烈火以让热情,甚至连头顶的太阳炙烤我们的温度都没有他们的热情来得火热。这让我感觉更不安了,若说现在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只蚂蚁被放到烙煎饼的饼铛上,煎饼就在前边,但是蚂蚁却被滚烫的饼铛烫得跳舞。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扭过头,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唐娜和劳勃。“我的天哪,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我心说。唐娜的脸看起来就好像一盘过了期发霉的意大利面条,而劳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快要被吹炸了的气球。
炙热的太阳在头顶上灼烧着我们,周围欢呼的人群更是让我们感觉比烧死还难受。乐队的乐曲,头顶上飘落的彩色纸屑,听起来好像着了火一样的庆祝声,把我们三个人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心情弄得好像一条绷得不能再紧的吉他弦——随时都会断掉崩溃。这几天来我终于开始第一次感到后悔……
“我觉得我们似乎真的应该听劳勃的话,不来美利坚市。”
“我也开始认同劳勃当时的想法了。”唐娜绷着脸回答,她看起来好像是要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只有劳勃,现在还是一言不发,不断地送着领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劳勃,你还好吧?”我转过头问劳勃说。
“还算好,”劳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回答,“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应该来。”他对我们说。
“希望还不会为时太晚。”唐娜回答。
车子继续向前行进,尤斯勒斯市长依然在不断地向他的市民们招手。而我们三个人则依然坐在后排的真皮座椅上,如同坐在满是碎玻璃的水泥地上一样忍受着煎熬的刑罚。终于,我再也受不了了。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过格的举动。
“上帝呀……”我开始祷告说,“我知道,我不该不听劳勃的话,任由自己的意思来到这个见鬼的如同地狱般的地方……”我默默祷告说,“所以求求您了,救救我们三个人吧。不然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把自己给害死在这儿……”我继续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就我们脱离这里,您怎么办都好。”我最后加上了一句……
车子在一座广场上停了下来,在那里有一处高高的讲台。尤斯勒斯走下了车,并示意随从为我们开门。
“现在你们可是我们的英雄了,我们真正的荣誉市民!”尤斯勒斯小声对我们说,“打起精神来!我们可是要热情地欢迎你们。”他对我们说。说罢,尤斯勒斯便走向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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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哦,天哪……比以往的时候更加难熬……这一次我们不仅仅要近距离忍受尤斯勒斯那尖锐得如同猫爪挠玻璃一样的嗓音、担心着什么时候能赶紧离开这个名叫“美利坚市”的鬼地方,还必须要在好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装作很开心地从尤斯勒斯手中接过他给我们的荣誉市民奖杯以及那张写着一百万美元的支票和那栋豪宅的钥匙。虽然有了这么多东西,但是我们的心里边丝毫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地安心又或者是踏实。相反地,一种似乎是早就缠绕在我们心头的,无以名状的焦躁感油然而生,虽然并不能够强烈地表现出来,但是就好像是煎锅底下的小火苗,虽然不大,但是总会把锅里的油烧的滋滋响。
“想不想说两句呢?我们的英雄?”尤斯勒斯把头转向我们。
“该怎么办?”我心里正在想,可是我的身体却在我思考的档口做出了决定。
“我来说两句吧。”不知道为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讲台前了,尤斯勒斯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而唐娜和劳勃则看起来一脸不解地盯着我看。
“呃……”我对着话筒,心里如同一团乱麻,“非常感谢美利坚市的各位市民来参加由尤斯勒斯市长专门为我们举行的庆祝仪式。”我继续说,因为很明显,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往回退缩了。
“我非常高兴,能够在美利坚市这样美好的城市来安家。这是一个非常棒的城市,有一切所需的享受,还保留了这么多先进的科技。”我继续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了。要说我最想说的话是什么?”我一字一句地继续说,“我爱美利坚!”我举起双手,发出声我自己都感觉以外的欢呼。
台下稍微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所有来广场的人都大声欢呼起来。“乐队,奏乐!”尤斯勒斯命令道,然后那听起来轰隆隆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市民们!为英雄们欢呼!”尤斯勒斯首先大声欢呼起来,台下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音乐也变得更加响亮。
“干得好,威利。”我突然听见了一个小声音从耳边穿过,听起来好像是唐娜的,等我回过头来,发现唐娜的脸色已经不再那么难看,她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种谁也说不出的犹如狐狸一样的笑容。
“谢谢。”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朝她点了点头。
“好啦!我们走吧!美利坚的英雄们!”尤斯勒斯突然把我们三个一下子搂在了一起,“今天是庆祝的日子!我要带你们享受一下你们在之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上流生活’!”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们三个人迎上了那辆敞篷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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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铁门关闭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这到底是怎么会是?”我吃惊地自言自语说。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点亮光从我对面高墙上的那个小小的窗口中照射下来。我环顾四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身处在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好像是监狱的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除了一阵一阵的头疼外,其它的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嘿!威利,真高兴你醒了。”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发出。
“劳勃?”我应声回答。
“没错,是我。”那个声音回答。
“你在哪儿呢?”我问劳勃说,“这儿太暗了,我看不清。”我使劲拍了拍脑袋,头一阵阵发晕,胃里也直犯恶心。
“就在你的正对面。”
我顺着劳勃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劳勃魁梧而又有些发福的身子正坐在我不远处前边的一个凳子上。他坐在那里,手中泰然自若地拿着一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甜心啤酒”,一边喝,一边跟我说话。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我问他,“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嗯……应该从何说起呢?”劳勃灌了一口啤酒,然后想了想回答道,“你真的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了?”他继续说。
“发生了……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站得稳一点,不要东摇西晃。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仔细想,可是实在是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我们好像被尤斯勒斯请去酒吧喝酒……然后……”我对劳勃说,“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劳勃拿起酒瓶,仰起脖子把最后一点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
“尤斯勒斯一个劲给咱俩灌酒,然后你就被灌醉了,我也喝了不少。然后他们一群人就前呼后拥地把咱们带到了这里。”劳勃对我说。
“呃……好像是这样……”我似乎想起来了。
“咱么三个人中,除了唐娜目前看来是安全的以外,咱们两个的情况就目前看来都不太好。”劳勃继续说。
“唐娜去哪里了?”我赶紧问。
“逃走了,不过不清楚到底会安全多久。”劳勃继续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情理之中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被抓在这里?”我问劳勃。
听到我的话,劳勃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瓶,然后双手掐腰,叹了口气……
“我们被戳穿了……”劳勃回答。
“就是说尤斯勒斯知道我们并没有干掉那个叫……”
“亚伯拉罕。”
“对,亚伯拉罕。尤斯勒斯知道关于我们没有干掉亚伯拉罕的事儿了?”我问劳勃。
“对,实际上,他早就知道了。”劳勃回答,“我们其实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其实早就有眼线跟着我们。”劳勃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你瞧呀,他们还拍了照。”
我结果照片,看到照片上边的,正是我们和亚伯拉罕说话的镜头。
“真是见鬼……”我叹了口气,感到对当初的决定懊悔不已,“那么他打算那我们怎么办?把我们轰出去?”
“比那个糟糕多了……”劳勃回答。
正在这个档口,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个尖锐的声音,我一听就认了出来——没错,就是尤斯勒斯。他来了。
“那两个囚犯怎么样?”尤斯勒斯对警卫说。
“酒醒了,市长大人,目前正严密地看守。”警卫回答。
“好极了。”尤斯勒斯继续说,“看好了,别让他们逃走。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要把他们挂在绞刑架上!”尤斯勒斯对门卫说,然后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
“他们打算绞死我们?”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实际上,就是这样。”劳勃对我说。
“绞死他们的英雄?”我继续对劳勃说。
“怎么说呢,实际上我们早就不是什么英雄了。因为昨天半夜的时候,美利坚广播电台已经戳穿了我们的真面目,还称我们是‘无耻的骗子’、‘异教徒’。不过随便他们吧,反正都一样。”劳勃继续说。
我开始有点无法理解,在一天前我们还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可是只过了一个晚上,我们就成了阶下囚。跟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劳勃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镇定自若?”我问劳勃说。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唐娜逃走了,所以才会放心吧。”劳勃回答。
“唐娜会回来救我们?”我继续问他说。
“一般情况下都会。”劳勃回答,“总之别管了,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呢。在上绞刑架被吊死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好好休息吧。”劳勃对我说。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镇定的劳勃。通常情况下,劳勃会比我不理智得多。我宁肯相信他可能是被“甜心啤酒”灌醉了才会这么镇定,直到我看到一张纸条,就放在我躺的床铺上。
上边写着“我很快救回来救你们。唐娜”。
我终于明白了,劳勃这样做并不是毫无原因的。他早就比我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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