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钟声当当响起,唤醒了熟睡中的少女。
睁开双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粗糙的木质天花板,左右四周都是由长条木板拼凑出来的简陋墙壁,仅仅能做到不透光的程度,地板也是如出一辙,果然没多久后,隔壁房间就传来说话和走路的声音,看来对方也是被钟声吵醒了。
除此之外远处传来阵阵海鸥的鸣叫,近处还有浪花拍打船身的吵闹声。
空气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这里明显是一个封闭的房间,身体在这阴暗而又狭小的空间里随着某种节奏不断摇晃起伏,像摇篮床一样让人容易睡着。
澪奈动了下身体,背后的木板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种种现象让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一艘船上。
她朦胧着双眼坐起身子,一副还没有睡醒的状态,又或者是睡眠不足,哈欠连连。黄昏之洋海况恶劣,将近一个月的漫长航行不断折磨着精神和肉体,光是不疯掉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呆坐片刻后,她从简陋的木板床上下来,习惯性伸手去点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油灯,但伸到一半时又停下来犹豫着......最后决定先去打开窗户。
和普通舱位的大通铺环境不同,船上的高级舱都是单间,而且位于船身两侧,拥有一扇宝贵的小窗户,虽说窗户只是一块能向外推开的木板块,而且不能经常打开,遇到下雨或者大风大浪时得关上,不然会进水。
但仅仅是白天能见会太阳,晚上能看下星星,以及偶尔享受一下新鲜的海风,把房间里污浊的空气扫干净,就已经比普通舱位里充满难闻臭味,暗无天日的环境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当然价格也是,这一趟下来把澪奈在老家花了一年时间攒下来的钱给全花掉了。
把窗户上方吊下来的绳子往下拉,木板块以窗户上沿边框为转轴向外侧上方一翻,形成一个可以遮光挡雨的窗檐,没有理由不相信窗户原本就是火炮的射击口。
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亮光把不到三平米的房间给瞬间填满,顺带把少女的轮廓显现出来,黑色的及肩短发干燥而又粗糙,皮肤泛黄,上面有不少斑迹,身上一副随处可见的平民妇女打扮,粗布麻衣棉裤,唯有一双清澈透亮的深蓝色眼瞳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同时显现出来的还有房间的真实环境,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加上一套木质桌椅,就是全部摆设了,却还是把小小的房间给挤满,空余的地方勉强够一个人站着。所有木质家具为了防潮也不知抹了多少层油,和空气中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刚刚吹进来的腥味海风,形成一股谜一样的气味。
澪奈凑到窗户前,单手遮阴眯上眼睛,透过窗户向外眺望,远处地平线清晰可见,往上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往下蔚蓝色的大海波涛起伏,成群的海鸥在自由翱翔,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海水不再是前几天时的深蓝色,海面也平静了不少。
那种近乎于黑色的海水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波涛汹涌的海浪就是从深渊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一切过往的船只,把它们拖向万劫不复。
一直以来,跨越黄昏之洋是所有水手们的噩梦,特别在远离海岸进入大洋深处的风暴区后,持续时间长达半个月的恶劣海况让人望而却步,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生命葬送其中,能活下来的人不由例外把它当成一份得意谈资。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澪奈还心有余悸,经历了那段生死之旅后,眼下波涛起伏的海面不过是粗茶淡饭,刚出航时她还因为不适应出海航行而晕船,导致一直睡不好觉,现在反而因为经历过更惨烈的局面得已解决。
——话说回来刚才的钟声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快到了?
澪奈从眺望远处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最开始那段唤醒自己的钟声,既然已经跨过了最危险的中心地带,那至少说明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也许那段钟声的意义就是水手们已经发现陆地了。
“海洋征服者么......还不错。”澪奈微微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海洋征服者就是这艘船的名字,它是极少数能够执行跨越黄昏之洋任务的大型海船,除了拥有足够抵御风浪的体积外,船上海采用了很多新技术,比如螺旋桨,有时候遇到风暴天气无法升帆,但又需要动力避开危险时,水手们就会开启魔导装置驱动螺旋桨......当然有时候还要加上人力,海洋征服者就是凭借这些新技术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虽然居住环境差了点,但和其它跑跨洋航线的还船比已经非常优秀了,而且最重要的海洋征服者号非常安全,这里的安全不只体现在航行安全方面,虽然这也是它最自豪的地方,更体现在船内的治安环境上,而这点其它商船很难做到,经常会发生打架杀人盗窃抢劫之类的犯罪行为,事后再把尸体往大洋里一扔证据就没了,而船上的人早就因为枯燥的航行变得精神萎靡,谁都懒得去关心这些可怜人的命运。
但这些犯罪行为在海洋征服者号这里不会出现,因为船长塞留斯在成为水手以前是一名正直的骑士。二十年前,在效忠的对象逝去之后,塞留斯把目光放在了大海,从此开启在海上漂泊的生涯,直到现在成为一位备受敬仰的船长。
塞留斯绝不允许船上有任何违反正义的行为发生,一旦发现就会立马处置,哪怕是他麾下的水手也不例外,此外他手下的水手也多为骑士,虽然在船上可以不用遵守各种骑士礼仪,但坚守规则与正义的信念会伴随骑士的一生。
结果就是,贵族、富商、女性和有名望的人往往只会选择海洋征服者号,哪怕花上更多的钱也是值得的,毕竟没人想成为鱼腹中食,澪奈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果然这一路上她都没有遇到任何冒犯,早知道就和其她女性乘客一样不用伪装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澪奈体感整艘船正在加速,她瞥了一眼桌面,水杯内部的水面正在向后倾斜,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大洋上的危险并不只有大自然的惩罚,还有人类本身的罪恶。
——难道是海盗?
澪奈往窗户外探出脑袋,船尾方向的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浓雾了,遮天蔽日,看不清雾里到底有什么,而且浓雾正以超过船速的速度蔓延过来,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难怪海洋征服者号一直在加速。
随后,一位水手带来确切的消息。
“各位乘客,我们还有一天就能抵达目的地,不过现在我们遇到大雾,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但请各位放心,我们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所以希望各位暂时不要随意外出走动!”
先是打一剂定心剂告诉大家海船马上就要到目的地,然后再说碰上了一点小麻烦,好让众人没那么担心,毕竟将近一个月的航行让船上的乘客个个焦躁不安,一出现点风吹草动就能人心惶惶。
水手从船头走到船尾,从甲板走到舱底,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通报,船上的乘客陆续回到各自的房间内,而水手们也在岗位上集结完毕。
为了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海盗,除了水手人人有刀有枪外,船舷两侧各有八门前装滑膛炮,此外甲板前端还有一门魔导炮,火力比很多中小型军舰还强,足以让海盗打起主意前三思,船长塞留斯有九分自信,一般的海盗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独剩下那一分不定因素出在一位传奇海盗身上,据说那位海盗拥有召唤蜃龙的能力。
海妖塞壬、大海蛇和蜃龙是相传在水手之间的三位海上霸主,力量十分强大,是各种海洋现象的源头。
大海蛇据传长度有几十公里,身体浮在海面上时能让人产生连绵山脉的错觉,在大洋里游动时能引发海啸,而旋涡则是它吸入海水时所引起的。
海妖塞壬正体不明,有人说是鱼人,也有人说是鸟身人面,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指向海妖塞壬是一位女性,她的歌声能迷惑人的心智,她的力量能呼风唤雨,大洋里的狂风暴雨都出自她之手。
如果说大海蛇和海妖塞壬都有一定的目击者,可信度还比较高的话,那蜃龙的传说更像是神话故事,几乎没有目击者,如果不是古籍中有记载,水手们甚至不知道有这种生物。记载中蜃龙是一头常年沉睡于海底的巨龙,海面上时常出现的大雾就来自于蜃龙的呼吸。
三种传说生物虽然都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但水手们每次出航都会向它们祈祷或者宽恕,海神虽然会引发旋涡和海啸,但它游动时带起的洋流是航行中最好的助力,海妖塞壬经常使人迷失心智,但她的歌声偶尔能让人从绝望中求的希望。同理,蜃龙的海雾会让船只迷失方向,触礁沉没,但也会让幸运者发现一片新天地。
塞留斯虽然不怎么听信这些传说,但也允许手下的水手们向海之主们祈祷平安,如果蜃龙真的存在,或者如流言那样有一位可以呼唤蜃龙的传奇海盗,他倒是想亲自见证一番,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船上还有乘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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