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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白

第八章 自白

索索·茶·艾尔米。

身高163cm,体重47kg。

没有优点。

***

索索离开神庙,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由于想尽快远离那个古怪的神棍,回程的时候,他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抵达学校时,太阳也不过刚刚偏西,空中游曳着几片惨白的云彩,少年则在怀里夹着一枚小巧的青罐——里面盛放的,正是胖神父遵照规矩送给自己的青油脂。

(真幸运。)

那杯茶没有让肚子不舒服。

而且还白得了一罐青油脂,听人说,这东西即便在北岛也非常难得。那胖子真傻!

风吹在脸上,阳光也暖暖的。索索久违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呼!”

他加快步子,冲过最后一条街,绕开被粉刷一新了的学校,直奔向自己所在的男生宿舍。

……

回到寝室,他拉开抽屉将青罐子随便一塞。由于只有自己一个,窗帘又半拉着,这时的寝室显得非常昏暗。

“我!一定!能幸福的!”

放下束缚,索索开心的跳上床铺打起滚来:

“我!一定!要变得幸福!”

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干脆明天再试着找工作吧?要不,去从前加入过的社团转转也行……嗯,嗯…只要有正事忙,无论什么都好!

生活是美妙的。

人生是光明的。

索索稍微有点儿相信:只要对自己心怀信心,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变得美妙起来。

尽管……

他端坐着。

“咳咳!”

清了下嗓子后,他控制住兴奋的感情。想继续从前放弃了的拼图,于是将抽屉拽开,却在翻找的同时猛然愣住。

没有了?!

青罐子没了,与之相对的是,他发现了一枚通体黝黑的石球。

给人的感觉十分熟悉。索索一下就记起来了:这正是自己从前在投球场捡到,还给老板;在梦里见到,却又在醒来时忘记——包括那天所做的春梦在内,一切纷纷涌入脑海。他一方面被梦中的妄想臊得面红耳赤,另一方面,又对黑石产生了些许恐惧之情。

(这算什么?)

小心翼翼的,用食指轻触。哐啷,石头滚了一下。

“……”

他吞下口水,突然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哈。我、我还真是……”

【蠢货。】

……

就像是响应自己的想法一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分辨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但面对这种情形,索索却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制造这个声音。

他打了个激灵,思维也在这时转的飞快。几乎没思考的,他抓起石头打开窗子,又运足全身力气,像各公国中最著名的棒球手“乌尔·奇”一般,将它飞掷向了远方。

碰!

随后,紧锁窗子。

哐!

再然后,紧锁门扉。

“呼,呼……”

(怎、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是什么?我撞鬼了?)

【我不是鬼。】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在索索尚未反应过来时,窗户被骤然击碎!一道漆黑的“魔影”则如惊雀般向着索索直冲过来。

“别过来!你是谁?!!”

他尖叫一声,因极度恐惧而捂住了眼睛。

【我是你的内心。】

【是你的肉体。】

【是神的残余,恶魔的灵体,人的站山。更是至死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中二的话语。

但这个程度,却是“暗黑龙炎”、“战争狂士”、“使徒”、“黄金的左眼”、“梦幻与破坏的神祗”都不能比拟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黑石所说的一切,都将在未来成为现实。

【请相信我。】

意志终于战胜了恐惧,索索从指间的缝隙向外瞥。

【你一定会……】

石头就停留在他眼前,以缓慢的速度旋转并散射出微弱的紫光。

【更加、更加、更加不幸的。】

诅咒。

这是在意识模糊前,索索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词汇。

就像有光就必定有暗一般。作为神恩的反义词,“诅咒”同样源自神灵的碎片,但却从诞生的那刻起,便注定要令获得它的人遭受永恒的厄运——强大永远伴随着死亡,受欢迎永远伴随着受伤害,幸福永远伴随着被侮辱,行善永远伴随着遭污蔑。

黑石旋转着。

心智崩溃着。

就在这个时候,索索想:有句话不是说的很好吗?

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

“卑劣,是卑劣者的墓志铭。”

作为天生失败者,作为甚至连努力改变都不愿意去做的懦弱之徒,因短暂的极乐而陷入永恒的悲伤,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索索·茶·艾尔米。

身高163cm,体重47kg。

没有优点,身负诅咒。

就像主角必须有证明自己存在的伙伴一样。作为失败的代名词,索索也开始表现的不似寻常弱者。

有人说得好:新事物永远会战胜旧事物,年轻的永远会战胜老迈的,后继者永远会战胜先驱——究其根本,老一代能为后代创造的唯一价值是被超越。这种说法或许有谬误,但在当前却是完全正确的。

人们思考、创造、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索索又想:“我期待的究竟是什么呢?”

假如大时代的浪潮来袭,我会竭力维护夕阳的腐朽,还是转身迎接新时代的曙光呢?

又或者……卑微怯懦的躲在先驱与后继者身后,一切事不关己,如奴隶般活着,如垃圾般死去。一无所知又一无所有的我,会成为那种自己最看不起的低贱无能之辈吗?

还是说……

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毫无用处了?

连混迹在人群中取笑先驱都做不到,连在被屠杀时像牛羊一样沉默都做不到,连梦想与拥有梦想的资格都不具备。像一颗死掉的豌豆,即便深埋地底,即便被泥水浇灌,也绝不会再生根发芽了么?索索觉得,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是这样一颗豌豆了。

……

他又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如国王一般,站在高台上向自己的臣民讲话。他喊得声嘶力竭,声音也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

但梦醒后,索索却不是那样一位受人爱戴的君主。

真实的自我的可怜模样,即便被别人看到,收获的也只有厌恶和怜悯。尽管两种都不需要,但一切却强加在他身上,连逃避都没有勇气,这才是真正的弱者的宿命。

凌晨未满。

能听到来自舍友的打呼噜和说梦话的声音。

索索叹了口气,他爬下床,踱步到厕所尿了一泡,回来时又从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咚。一饮而尽!

爬回床上时,头又疼了起来。白天的那些幻觉像潮水般翻涌上来,搅得他不得安宁。

如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索索遭遇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但这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主角”的人生将变得十分精彩呢?

或许不是的。

无论幻觉是否是真实,他都知道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既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被爱。

既不会保护别人,也不会被保护。

垃圾就该像垃圾一样埋藏在最深的污垢中,永远也见不到阳光和希望;垃圾也该像垃圾一样沉积在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连与黑暗相伴的资格都不具备。

“一线?”

这就是索索获得的诅咒。

必将比敌人强大,却将永远面对失败。在这个能力中,诅咒以“绝对”的形象呈现了出来,只要【一线】还存在一天,不幸就必定与索索相伴而行。

(这算什么意思?)

他不懂,强大之人难道还会面对失败吗?

一个强者,在没有界定的前提下,必定会一直胜利下去。他将站在全人类的顶点,成为整个世界的仲裁者——在无数个荒诞不经的想象中,这便是自己的真正幻梦。

呼……

真可笑。

身体里被灌了铅,沉重到连手臂都难以举起。

索索躺倒在床上,静静回忆起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无论是最初的愤懑,在神庙时的忐忑,抑或回到寝室时出现幻觉的惶恐——此刻都记忆犹新。

他问自己:

“我变成疯子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周遭的一切仍十分真实,无论舍友的呼吸声、呼噜声,还是窗外的风声。

睡觉前也检查过,桌子里的石头又消失了。

从前放到投掷店柜台上的,后来出现在桌子里的,如今又一次消失不见的。一切都像极了从前借来的探险小说。

那么,接下来的故事进展会变成怎样?

成为勇者,召集伙伴后前去讨伐魔王?

成为魔王,做尽坏事后被勇者们干净利落的干掉?

闭上眼,很多幻想充斥于脑海。但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已经被索索渴望至极!他期待着不平凡的未来,更期待能拥有最光辉灿烂的死亡。想想也知道,和现在的状态相比,无论哪种道路都一定是最美妙的吧?

然而……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很快就再次明亮起来。

……

早晨十点整,索索从床上爬了起来。

平时,作为颓废的代名词,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床铺上大打呼噜。可当刺眼的阳光将寝室照得通亮的时候,刚刚从床上爬起的却只有索索一个。他们都找到了正事。无论工作、学习、抑或社团。

唯一例外的仍然是索索。

穿好衣服,下了床,翻开柜子依旧找不到那块石头。

但生活没有一丁点改变,索索依旧是索索,那个可悲无能的可怜虫。能看见的未来也只有渺茫。

最后重复一遍也是无妨的吧?

索索·茶·艾尔米。

身高163cm,体重47kg。

没有优点。

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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