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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7-1

Chapter 7

曾看过这样一个比喻

“红酒是艺术,酒精醉人的肆意感性,激情与浪漫并存,张狂与内敛共鸣。

淡茶为哲学,沉淀多年方知其味,沉浮不断才明起理,洗净身心亦醍醐灌顶

咖啡同工程,风味全由肉身记忆掌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唯气定而心安则成”

事实如此,对于茶道,相同的水温,可以侵泡不同的茶叶。对于红酒,相同的气候,可以培育不同的葡萄。然而对于咖啡,相同的火候,却绝不可能烘焙不同的豆种。这份严重挑剔的苛刻绝非矫情,却是由自心生的,严谨的虔诚

取决于咖啡豆本身的构成与特殊性,咖啡烘焙常被分为以下几个程度,

light roast (浅度烘焙,留有青草味,无任何香味与醇味可言);cinnamon

roast(肉桂色烘焙,咖啡豆成成熟肉桂色);medium roast(中度烘焙,此时咖啡豆的酸味最强);high

roast (中高度烘焙,酸味,苦味与甜味在这一点上开始达到平衡);city

roast(城市烘焙,第一次爆裂结束,刚要进入第二次爆裂);full city roast(全都会烘焙,第二次爆裂正在进行时,是大多烘焙师的最爱);french

roast(法式烘焙,咖啡豆呈深褐色,苦味很强);ltalian roast(意式烘焙,espresso的原料)。

SCAA(美国精选咖啡协会)曾用8块颜色由浅入深的咖啡色瓷砖作为烘焙的标准供人参考,制定了详尽入微的烘焙程度表,以精确到秒数的时间帮助咖啡师进行操作。而每年真正能超脱运用与技巧,将烘焙作为艺术与科学熟练挥洒的大师级人物仍然少之又少,且这个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非科技的手工技艺的极低传承,仍在持续不断地减少。

情况令人惋惜,然除去全程的参与看护之外,摸索最佳口感而耗费的材料加上器械的损耗……为了登峰造极而付出的成本与机会成本远远超出商业的承受范畴,操作者必须熟识每个豆种的适宜温度和烘焙程度,变换搭配与比例,找到虚无飘渺的一丝灵光。换言之,也就是要将成百上千种豆种按以上8个等级全部分类,然后一一记牢,在实际操作中能熟练运用。大脑与手的记忆烙印了又风化,风化后又烙印……即使是极为老道的咖啡师,在烘焙炉前亦不敢托大,样本试焙与试喝一样不少,含水率分析加之硬度记录,最后才可决定烘烤时的那一把火,究竟是什么样的红色。

当然会有人不解,千百次的操作枯燥乏味,却仍不回避那些精细谨慎的准备,徒增的时间与花费放在商业收入上似乎更物有所值。然而他们不知道,优秀的咖啡师所预防的不是失误,而是可能让己惋惜的错过。

再熟悉不过的豆种,也会因一点微乎其微的变化而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好的咖啡师相信,不论是冲泡的软水,还是杯底的粉末,都寄托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感情,带着毫厘的差别,细细地分解出时间最复杂的物质。

由此放下身段,放下自满,向更深处的海洋进发。每一次发现的新岛屿,在地图上星星连连地串在一起,最终构成瑰丽世界的模样。试着体会每一苗火的温度,是否带着愉悦与慵懒的态度。每一颗粉尘的间隙,是否藏着期待与无言的隐情……探索本身的乐趣早已大于重复失败的循环,大陆尽头的花海在航行万里之后,成为日志里让旁人费解的,最自豪的一笔。

说服自己去探索,不论是已经公式化的生活,又或是已经麻木化的自我,体会与发现,摸索与寻找,无论是咖啡还是生活,都需要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真实。没有人会为你的循规蹈矩喝彩,只有自己恍然,也许在什么时候错过最美的烟火

掌握咖啡基本的烘焙度,然后以成百上千颗失败品为赌注,探索只有你知道的焦香,或许咖啡师这个职业,就是因此而让人乐此不疲。

打开烘焙之门的人,咖啡与火的轻声细语……

请你认真去听

1

24号,下午四点,bluster

forest 乐队赛第二场倒计时

乐队的准备工作完成的已差不多,因为两个效果器和音频线丢失的缘故和阿峰又跑了一趟乐行。明明在群里说好五点到就可以,完全无视团长命令的家伙们却不约而同地全部提前赶到,这个后台帐篷似乎一刻都冷清不下来,喧闹的人声交错重叠,夹杂着然的大笑和阿峰的叹气声,隔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你们这群人好歹也给我听话一次啊”阿峰揉着太阳穴,语气相当无奈,长时间休息不足而产生的疲态,即使是小睡之后也没有明显好转。“在这样下去作为团长的威信可是一点都没有了诶”

“没事啦没事啦~”

集体违反命令的众人嘿嘿地笑,贝司手和鼓手君甚至悄悄击了个掌

“早来的话还能再走几遍呢”然说,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而且你也不需要那种东西啦……”

“小鬼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哇!!”

“抱歉没听清”

“放我下来!”

被抓着脚踝倒挂着,然大喊着,时不时伸手拉一下往下掉的T恤

“叫哥哥”

“想得美!”

“真不叫?”

“不叫!”

阿峰耸耸肩,开始钟摆一样地左右甩

典型的作死行为,半分钟之后阿峰指着脸上的鞋印问我妆花了没有。我点点头,同情地用粉饼在他脸上一阵猛拍

“话说翼小子呢?”演出前的斗嘴打闹之中唯独没有翼的身影,阿峰伸手戳了戳我轻声问道“怎么还没来?”

“之前发了信息过来说会晚到”我说,将手机的短息给他看“董事会那边要他过去一趟”

“董事会?已经开始了么?”

“大概是吧”

“啧啧……真行啊”阿峰砸了咂嘴“终于你也要迈入被包养的生活了么”

“好像粉还没补够”

“说说而已”

我瞪了他一眼,后者笑笑,偷瞄了一眼远处的然

“不过要记得让他赶来看演出哦”

“恩”

我点头,阿峰拿了几张椅子,找了个角落拼成临时的床板躺了上去,闭眼开始假寐。

“休息一会,有任何通知叫我”

五点十分

莫陆带着唱诗班的孩子们赶到了地方,一片纯白色的教服让每个路过的人都为之侧目。大概是因为有人管着的关系,小狐狸这次没有叫嚷着要零食要抱抱,使已经做好准备的我们着实松了一口气。和主办方商量了一下出场的安排(一次性那么多人上台着实有些为难),最终敲定在前一个乐队表演结束后安排了二十分钟候场,算是特殊照顾。最为头疼的问题于是得以解决,期间也少不了Jerry从中帮忙协调,替我们说话

干,又欠他一顿大的……

一切准备妥当,离我们的部分还有二十多分钟,我看了眼表,走到角落去叫阿峰

“阿峰,醒醒”

对面没有反应

“阿峰?”

我又推了推他,后者终于微微睁开眼睛,结果脸色意外地差

“怎么了?”他问

“差不多快要候场准备了”我说,看着他的状态有点不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前几天疲劳堆积的太厉害了而已”他起身坐起来“好得很,不用担心”

“你确定?不用叫这边的医生看一下?”我有些不确定地问,将维生素片和水瓶递给他

“用不着,我哪是那么矫情的人”

阿峰将药吃了,伸手冲我打了个标志性的响指

“待会上场的时候一定会帅他们一脸的”

“你还是收敛一点,实在不行……”

“8号,Crusade的负责人”

“在这里,来了!”

阿峰披上演出的大衣应声跑了出去,留我一个在帐篷里,盯着空了的床板发呆

看这样子,似乎真是我多虑了

候场的消息传来,演出人员来时移动。将乐器最后调了一遍音,乐手与唱诗班就位。那架Roland的双排键盘摆在左边靠后的位置,黑白键清晰得像是独立的白昼和黑夜。我调好高度之后试着按了一下,太久没弹琴的手指显出些许的僵硬。那些长方形的键盘下沉的生涩而缓慢,似年久失修的枯木阶梯

然而心里却很踏实,就像找到风帆的小舟

我抬头,看着场上的乐队结束离场,厚重的红色幕布徐徐降下

六点十五分

硕大的舞台上人影窜动,唱诗班的孩子们在引导下排列出阵型站在右后方,壮观得像一片白色的海洋。贝司和鼓在稍前的位置,尽量小声地走着solo前的riff段。然在舞台左侧的,蹲下身子给穿着斗篷的小狐狸佩戴演出用设备。后者有些不太情愿地扭着脑袋,似是对嵌入式的耳反有些不舒服,无奈之下干脆去掉不用,给小家伙更多的空间自己发挥

阿峰穿了件藏青色的大衣站在我前面,背上背着酒红色的PRS。那把初次见面时拎在手上的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琴头的金属旋钮在灯光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我看着他沉默地站在幕前,面庞似乎因为热烈的情绪而有所血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大森……”

他回头看着我

“谢谢”

“这种话等到演出结束之后再说吧”

我将耳机带上,打开键盘音箱的电源

“光是言语没有诚意,结束了一定要你请份大的,Get

it?”

“好的?”

“不去路边摊”

“没问题”

他点头,转身旋开拾音器的旋钮

六点二十,酒红色的幕布再次拉起,探照灯的光芒从逐渐变大的缝隙中直射进来,鼎沸的人声嘈杂而真实。我眯了眯眼睛,这久违了的光线和气氛的翻转变化,从台下到台上的几步距离,却像是进入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Crusade】

大概是因为上次的惊艳表现而被寄予众多的期待,观众的反应和呼声一度高过了颂歌开始时三角铁的敲击声,歌曲静谧的氛围因此完全造不出来。我离开位置,和站在舞台里侧的Jerry耳语了几句,后者迅速地拿起话筒出言提醒,却还是因为音量的关系而效果甚微。

“这个情况下去,基调会受很大影响”

“总之想点办法,实在不行就先solo一段”Jerry无奈地说

“不行”我摇头“气氛现在就炒热的话,主基调的渐进和层次就没有了,后面会很麻烦”

“那怎么办?等气氛淡下去再开始?”

“也不是太好,不过如果实在没办法的就只能这……”

“大森”

话没有说完,Jerry轻轻叫了我一声,手指着舞台中央

我回头,视线中出现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就像大海中不起眼的一粒沙,台中央的瞳往前走了一步。面对着数以千计的观众安详地闭着眼睛,然后举起手,轻轻地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这孩子……”

如同释了魔法般地,台下喧杂的呼喊声渐渐地减弱,在短到几次呼吸的时间里完全沉寂。之前难以为继的场面重新变回可控的状态。而这只是因为这个不比音箱高出多少的男孩,伸手做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手势。

还真是……不能小视呢

Jerry冲我耸耸肩,转身走下舞台

白色的小魔法师微笑着回头,阿峰迅速将手指向两边的敲击乐手。空灵的,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三角铁声再次回响在上空,将沸腾躁动的热浪包裹起来,化作娟细的清流流淌而下。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一切仿佛又回到那个高耸穹顶下的古老教堂,在只有金属声的伴奏里,莫陆领着唱诗班的孩子们缓缓开口,吟唱出最为熟悉而神圣的旋律

没错,《奇异恩典》

和阿峰商量好成为引子的颂歌选段,在录音室里听小狐狸清唱的时候就已经被惊艳了一遍。然而等到了现场,一整个唱诗班的配置加上延时音箱的效果,感官再一次被刷新到了新的高度。孩子们的的白袍轻轻舞动,形成一片稍稍起伏的白色浪潮。我侧了侧身,看到站在最前的莫陆额前软软的黑发随风扬起,深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启明星一样圣洁的光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i have

already come /

'tis

grace has brought me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me home/】

我将指下的键盘调回清音,唱诗班的歌声渐渐低下去,成为柔和的,低语一般的背景和声。等候了许久的电箱吉他的琴弦颤动起来,在然的拨片下发出明亮的和旋。中央的男孩静静地聆听,适时的时候举起话筒,在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

【Remember those walls I built

(我还记得那些我砌起的高墙)

Well

baby they're tumbling down

(而现在它们都已倒塌泯灭)

And

they didn't even put up a fight

(它们甚至没有反抗)

They

didn't even make a sound

(它们甚至没有言语)

I

found a way to let you in

(我给予你进入世界的道路)

But

I never really had a doubt

(从未怀疑过你试图靠近的初心)

Standing

in the light of your halo

(沐浴在你光环的光芒之下)

I

got my angel now

(我所寻找的天使似乎已经到来)】

轻柔而低沉的童音,如同一束极其微小的光源,通过那支话筒的加持折射出能照耀到每个角落的光芒。我将手指轻轻地按压下去,间隙的装饰音同身后的小提琴的弦乐一起,为这只小小的光源保驾护航。瞳的声音没有换来同上次教堂里一样的,又一片惊呼的哗然,相反地,我所能看到的只有屏息。场面安静地沉默,复杂而不可思议的情感通过眼神进行着交流,谨慎地仿佛一出声就亵渎了自己所聆听到的一切

【Hit me like a ray of sun

(就像直射而下的一缕阳光)

Burning

through my darkest night

(在最黑暗的时候为我而亮)

You're

the only one that I want

(你成为我仅有的希望)

Think

I'm addicted to your light

(我沉溺于你所给予的光芒)

I

swore I'd never fall again

(我曾发誓不会颓靡)

But

this don't even feel like falling

(而现在的依赖岂不是变向的违背)

Gravity

can't forget

(你的恩惠是我不能忘却的事)

To

pull me to the ground again

(但请放手,让我再次自己踩上坚实的土地)】

指下的力度越发地大起来,吟唱的旋律逐渐高亢。舞台顶上的灯光此时变成璀璨的金黄色,似是有千百面碎镜将微弱的光芒不断折射放大。我冲阿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迎合着小狐狸叠进的升调,效果器全开地,在下一秒抬手刷出震撼人心的重和旋

【I can feel your halo (halo) halo

(我能感受你的光环),

I

can see your halo (halo) halo

(我能看见你的光环)~

数不清的金色箔纸从舞台上空洒落。瞳站在舞台的中央,被乐队和唱诗班所包围,大声地唱出呼喊光芒的旋律。源于LP版本的《Halo》,摇滚本身的野性在后半段终于完全释放出来,因为瞳与唱诗班的关系变得圣洁高端,却丝毫不妨碍那股振作而热血的能量夺目地绽放。

坍塌废墟上发出的,安慰人心的圣歌;哭泣之后抹干眼泪的,决绝的坚定低语;以及最后完全新生的,振作的自我救赎……这大概也就是编曲时我们想表达的,对选题的理解,在这个舞台上以超出意想的形式完美地演绎。小小的身影似是集结了所有人的希冀力量,歌声化作信使将信念传达到台下的每个角落,将诉说与倾听演变成面向自己的朝圣

【Halo halo Halo halo wooh~~~】

鼓点愈发地密集起来,小狐狸一口气不喘地唱完了连续升调的迭起的高潮,甚至即兴地在结尾附加了一个超高难度的多次转音,将努力克制了很长时间的场面彻底打破开来,释放出台下经久不衰的掌声和呼喊。适时地走上Solo,阿峰在激扬的滚奏之后摇把下压。结尾的双音最大程度地拉伸,在惊鸿一瞥之后又低调地悄然减弱

和预想中的一样,自然而完美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唱诗班的颂歌重新回归,轻柔的吟唱声无缝衔接,成为回归主基调的,末段的缓冲。莫陆的嘴角轻轻弯起,看着台中央的眼神欣慰而柔和

【And they didn't even put up a fight

They

didn't even make a sound】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小狐狸放下话筒,有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台下从远及近的一群双眼冒光的痴汉几乎快要挤开围栏冲到台上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幸好这孩子看不见)。比想象还要热烈的反应,连观摩的媒体席和录音室方面都没能坐得住。我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看着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的阿峰。后者推开我递过去的水瓶,扶着音箱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打湿了刘海贴在前额上,几乎将眼睛完全遮住

“还OK么?”我问,但是看情况就知道完全不是

“恩”

他点点头,将琴用双手托着,似是连背起它的力气也没有。略微休息了一会之后,身为团长的家伙重新站起来,冲鼓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深呼吸之后抬手奏起第二首歌的前奏

趁热打铁的狂欢,宗旨与第一场相同

然而我看着阿峰的背影,却莫名地开始不安

翼重新填词的Butterfly,前奏几乎是在响起来的一瞬间就引发了共鸣,日式摇滚的曲风通过失真和Hard rock的效果扭转,隐隐中带出一点EMO的味道让人耳目一新。快节奏的旋律下,小狐狸似是也受到影响,拿着话筒又唱又跳得完全不喘粗气(莫陆几次想上前拉他都忍住了),到了最后居然挥手带起了大合唱,中日合并的语言全场回响,让我深信台下站着的起码有一半是死宅

头顶的聚光灯闪烁不停,气氛已经炒热到让前面的队伍汗颜的地步。我抬头稍稍张望了一下,往舞台这边聚集的人群比之前多了不少,且以唱片公司方面居多,一片红色的特殊徽章别在衣服上很是醒目。照这个情形来看的话,两场演出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无论是从比赛突围还是乐队日后的发展而言,都是很有利的事情。然似乎也注意到了台下的变化,弹琴的期间一直在抬眼朝阿峰这边瞄,然而后者却没给什么反馈,低头刷着手上的吉他沉默不语

“怎么了?”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回头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我摇摇头,前者于是再次悻悻地回过头去,开始副歌后的切分音

【如果你能给我一片天/ 我愿化作等待的茧,在一个无人的夜 /努力地成为一只能够展翅的蝶】

瞳的声音高而清亮,歌曲随之进入收尾的阶段。最后一个刮弦的动作完成,我用力摁下键盘的延长音,附和着鼓手手连续的敲镲声,等待阿峰作为结束信号的最后一个重和弦。

然而那个和旋始终没有来

身旁的大功率音响震耳欲聋,即使戴了耳机也还是听不太清,久未响起的结束音,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弹错了桥段。我有些不确定地抬头,却正好看见一个身影摇晃了几下笔直地倒下去,响起台下人的一片惊呼

?!

阿……峰?!

手上的力道似乎全部消失殆尽,琴声骤然停止。轰的一下,所有人的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躺在地上,脸色如纸一样苍白

乐声几乎是像退潮一样地停了下来。全场完全地安静了几秒之后,离得最近的然小子将琴往地上一丢朝阿峰跑去。哗然之后,后台的工作人员几乎全部涌上了台。充斥着白噪点的音箱一直响着没人去关,Jerry拿着话筒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努力地维持着场面,不时地朝我这边看

“大森,快,叫后场的医务室来!”鼓手查看了一下阿峰的情况,站起身来冲着我吼“人不对劲,让他们带付担架,我去打电话叫叫救护车!”

“什么?”

“还愣着干吗!去啊!!!”

从恍惚的状态中震醒回来,我愣了一下之后一把摘下耳机拔腿奔下舞台。双手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再抖,语无伦次地讲了几句之后,我干脆放弃解释,强拉着医务助理回到台上。

“让一下让一下,医生,这边”

“具体是什么情况?”

医务助理蹲下身来,用手指量了一下脉搏

“不知道,在最后一段的时候忽然声音停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整个往后倒”鼓手说道

“之前有类似症状么?”

“没有,但是这段时间一直身体很虚”

幕布已经拉上,后台总监和主办方正派人疏通出口,方便救护车进场。医务助理将所有人驱散开来,撩起阿峰的袖子,又解开大衣的扣子看了一眼胸口,随后站起身来,面色很不好看

“医生,怎么样?”

我们几个迅速地围上去,想听又不敢听

“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电话里说大概十分钟吧”Jerry回道“人现在怎么样?问题严重么?”

医务助理没有说话,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又检查了一遍颈部

“他有没有随身携带的药品?”沉默了一会之后他问“最近吃的很频繁的那种”

“药?”鼓手挠了挠头

“应该没……”我说“除了那天晚上的感冒冲剂之外,就只有维生……”

等,等等……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我愣了几秒,转身往后场帐篷跑

“大森”

“马上回,等我一下!”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我早该想到的……

拜托……

在背包里翻了半天,我从底部翻出那个白色的药瓶,一路上祈祷自己是错的

“他这几天一直在吃这个”

扶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我将药瓶放到医务助理手上

“说是然给的”

“什么?”

然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给的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和我想的差不多……”医务助理将瓶子里的药片倒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

“救护车还有多久才到,让他们抓紧时间”

“等,等下,很严重么?”我问,心里仿佛依然有一丝侥幸或者不甘心,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飘“这不是维生素?”

“你看看吧”

医务助理将映着字母的白色药片递给我,无言地摇了摇头

“这是……”

“醋酸泼尼松龙”

他顿了一下,看着我们几个缓缓开了口

“红斑性狼疮的缓和药物,作用有限但是副作用很大”

“红……红斑……”

鼓手无法相信地瞪着他,然咬着嘴唇,眼角隐约已经泛光

“救护车到门口了!”

急促的笛声由远及近,人群很快给急救车清出一条通道。穿着着白色制服的急救人员拎着担架跑了过来,在一片喧杂声中将阿峰安置妥当

“大致情况知道了么?”

“红斑性狼疮并发症,具体是系统性还是深部性不确定”

医务助理抓着担架一路跟了上去“和市医院打过招呼了,到时候直接走紧急通道”

“行了,其他人现在全部回去就位,Jerry你到幕前通知一下说特殊情况演出延二十分钟”主办方负责人吩咐道

“明白”

“小刘你跟另外一辆车走,有什么需要配合的马上打电话联系”

“好”

“还有,病人家属呢?”急救人员大喊“家属在么?”

“在,在”

然毫不迟疑地回答,伸手努力地抹了一下眼睛

“呃,这个……”

对面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这个半大的孩子

“可是,你……”

“是弟弟”

少年完全不给机会,拉着车门盯着急救者看

“好,好吧……”

后者叹了口气,末了点点头

“你随救护车一起过去,如果可以的话通知一下你们家大人”

“我知道了“

“走,走,紧急通道开了么?“

“Jerry下台之后就放音乐,争取点时间“

“所有人动作快点,下面的乐队呢?赶快叫过来!”

阿峰被推上了救护车,喧杂的舞台上一片步履匆匆的人。我们将乐器托给主办方回收,打车跟着往医院赶。一切朝着完全不知道走向的,让人不知所措的地方发展。我掏出手机试图联系翼,后者的电话却始终关机,怎么也打不通。

“可恶……”

“大森!”

“来了,来了!”

我摁灭屏幕,跨进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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