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实话，莱纳德真的是被吓到了。
从自己小的时候认识布尔医生开始，至今为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父亲的这位挚友露出过如此“凶恶”的神情。
也许在现在这一刻，莱纳德才第一次认识到，这两位老人之间的羁绊究竟有多么的牢固吧。
随着莱纳德的沉默，整个客厅都被长久的寂静所笼罩了。
布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轻轻的叹了口气。
“……总之这老家伙先放我这吧，你们不用再担心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威廉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看了看四周，一脸懵逼，玛丽看向了他，也是一言不发的，这更让他搞不清楚现状了。而莉莉丝则扑倒在玛丽的怀里睡了过去，她一定是累坏了吧。正阳仍然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对他造成纷扰似的，叫人琢磨不透。至于莱纳德，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另外的两位冒险者相互对视了一眼，站了起身准备离开，威廉急忙叫住了他们。
“二位请等一下。”
现在少爷当机了，那么自己就必须站出来了。
“请务必到府上来一趟，我们必须要向你们表达谢意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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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正阳来说，温斯顿伯爵可不仅仅是一个无偿帮助自己这个异界人的和善又热心的大叔。
现在出了这种事，无论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然而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竟然完全不懂得这种时候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那种充满虚情假意的安慰话语他一直都十分的不齿，可是现在正阳却突然发现，在当下这种境地中，比起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多说些话更有用。
（……还是算了吧。）
正阳意识到了，自己也许和社会脱节的有些太久了点，当然了，在“商业模式”下，他可以轻松的和陌生人交流自如，但是面对这些善良的人们，正阳真心的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他甚至有些怀念起了过去那个对自己无比冷漠的世界了。
回到宅邸，威廉设宴款待了这两位冒险者，而此时的莱纳德终于调整好了心情，从当机中恢复了过来。他坐在东道主席位上，按照固定套路走了一遍款待的流程……也就是聚餐与赞誉的交响曲，不明觉厉的正阳虽然也参与了，不过，就算加上了他，这场“宴席”也仅仅是刚刚称得上体面而已。
自从三天前的那场盛宴结束后，整个伯爵家目前已经很难再支付更多的额外支出了。光从这顿晚宴的餐桌上就看得出来。
不过好在这两位冒险者也不是充斥于整个社会的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过后，莱纳德向其支付了后半部分的雇佣金，标示着双方合约的终止，毕竟，无论结果如何，他俩都已经完成被交付的任务了。
晚饭过后，这“三”个汉子再次聚在了伯爵的办公室中，交流今天的收获。
打头阵的是莱纳德，因为他自信自己那边的报告是最省时间的，毕竟没有发生任何的突发事件。直到老爹被抬回来为止，他的武器店一直都在惬意的经营着，今天的净收入为157金币，虽然仍然算的上是可观的收入，可是和前两天比起来，衰减的程度也已经有些超出意料了，莱纳德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濒临饱和，也许是时候整顿一下外面的武器小摊了。
“接下来换你们了，谁先？”
莱纳德优雅的端起茶杯，朱唇微启。
可是接下来威廉的报告却差点让他噎了过去。
“今天下午帕布罗先生来找我洽谈租赁业务，作为今天的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客人。”
“威廉，预防万一，我问一下。”莱纳德擦了擦嘴角渗出的红茶，吞了口气询问道：“你该不会租给他了吧？”
威廉虽然对自家少爷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了：“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
莱纳德轻轻的将茶杯放回了垫盘中，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爆发的准备，同时另外两人也做好了被爆发的准备。
“问题大了啊你个蠢货！！”
“可是，帕布罗先生要开设的是铁匠铺啊。”威廉不服气的反驳到：“少爷你不是说过嘛，现在蒙特尔最火热的店铺是装备店，而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铁匠铺了，那么，由帕布罗家族提供的职业工匠了运营，不是很完美吗？”
确实，这种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威廉也考虑到了莱纳德曾说过的，要和瓦洛兰家族合作开发矿脉的计划，在不违反这个大前提的情况下，租给帕布罗几个铁匠铺不过分吧？
“你傻啊！你怎么不想想，他们开了铁匠铺的后果啊？”
“能有什么后果啊？”
“那我换个说法吧。”莱纳德一脸鄙夷：“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由帕布罗家族来开设蒙特尔的第一间铁匠铺的后果呢？”
在不远的将来，作为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能够维修并量产武器装备的铁匠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特别是像蒙特尔这种，守着一个充满着怪物与矿产的大山的环山城镇，掌握了这里的铁匠铺，就相当于掌握了这座城市的根基。
“这……”
威廉说不出话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正阳却突然站了出来：“莱纳德，现在考虑这一点是不是太早了点？”
“早？呵呵。”莱纳德笑而不语。
“好吧，就算不早，那，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点呢？何不趁这个机会和帕布罗家族建立良好的关系，互利共赢呢？”正阳指出了这个自己一直都很想不通的一点：“你说过，瓦洛兰家族目前是佩斯特的首富，家族企业涉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虽然是以矿产起家，但是却并不缺这一条矿脉。反观帕布罗，作为安里克矿业的万年老二，他们对待蒙特山脉的态度和瓦洛兰家族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无论怎么看，和帕布罗合作获得的利益都会更大啊。”
莱纳德有些惊喜，他先是肯定了正阳的问题：“想法不错，很有见解，考虑的也算全面。”
然后再开始拆他台：“可是这只是从纯粹的利益方面考虑的结果，你还漏了另一点，那就是名誉。”
“……啊啊，这样啊，也就是说帕布罗家族他们……”
莱纳德这么一说，正阳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不难想象，在一个庞大的经济体系中，难免会存在着很多光芒所无法到达的阴暗角落。正阳对此并没有什么偏见，这只不过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的阶段而已。
反过来说，也只有达到了那个阶段，才能够去涉足那些领域。
至少对于刚刚起步的莱纳德他们来说，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比较好。
“没错。”莱纳德说：“至少瓦洛兰家族这方面的保密工作做的比他们要好得多。”
他称赞的是瓦洛兰的处事水平，而不是他们的品行，听出了这点后，正阳会心一笑。
可是威廉就笑不出来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愚钝的人也能听明白问题所在，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
看到他这副德行，正阳苦笑着耸了耸肩，莱纳德则不禁轻叹：“唉~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威廉，你也别太在意了，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
“转机？”威廉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些许的希望。
可是，总不能直接单方面的撕毁已经签署了的条款吧？
“没错，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第一步棋而已，接下来轮到我们了。”莱纳德笑道：“现在的重点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走呢？”
正阳补充了一句：“谁都知道他们肯定盯着蒙特矿山呢，而现如今瓦洛兰先生还没有什么要行动的架势，他们又为什么还要这么急功近利的直接从铁匠铺入手呢？他就没有考虑过会被拒绝的可能性吗？”
“也许……他们早就打听到了，管理租赁的是我而不是少爷。”威廉沮丧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而已。”莱纳德却一点都没有要安慰的意思。
而最后作报告的，就是正阳了。
现在这个鸡肋的美食计划还处于初步的推广阶段，没有任何的正收益，他所要做并正在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说服众人，接受自己家乡的美食文化，尽管相背的文化圈间饮食文化的差异犹为显著，可正阳却一点放弃的打算都没有。
“也就是说，依然毫无进展是吗？”莱纳德的态度有些嘲讽。
不过，这一次他可错了。
正阳竖起食指，微笑着摆了摆：“恰恰相反，今天，我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哦？愿闻其详。”
“有关BorderFlame饭店，你肯定知道的比我详细，我就不详细介绍了。今天中午前后，我发现对方盗用了我们之前‘发明’的凉面。”
这是蒙特尔的老字号饭店了，真要有耐心的话，这间饭店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安里克王国向北开荒的时候了。虽然招牌和老板换了一代又一代，可是这间饭店独有的文化却奇迹般的传承了下来，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这个世界是有专利这一说存在的，那么正阳此刻使用“盗用”这个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威廉还是没能跟上这两个人的思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发现自己的心血被盗用了，还能笑得出来。
“那么，你制止他们了吗？”威廉询问道。
可是却换来了两人的两脸鄙视。
“我干嘛要制止他们啊？”正阳哭笑不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跑呢？”
“说的没错，看来明天你也要有活干了啊。”莱纳德调侃了这么一句。
正阳撇了撇嘴：“说的跟我这两天没干过活似的。”
“怎么？说亏你了？”
“喂喂，说话要凭良心啊，你自己说说，我这两天干的活哪一点比你们轻松了？你尝试过大夏天的大中午在炉灶前持续工作吗？”
“但是你不是挺开心的吗？能够传播你最爱的祖国的文化。”
“……你就别提这茬了好吧……”
= = = =====
散会后，莱纳德独自回到了房间中，再一次拿起了纸和笔准备写信。
说真的，布尔医生的话确实是直接刺入了他的内心深处，一时间，他很难接受自己的父亲已经老了的现实。
拜托，那可是个天天上山打猎不带防具的疯子啊，那可是王国最强骑士团，荆棘骑士团的原团长啊。虽然自己没少喊过他臭老头，但是那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
他无法想像，记忆中那个永远高大威猛，战斗力爆表的父亲竟然会被区区几只飓风狼给伤成这种样子。
可是，谁又能说这完全不可能呢？
事实上，仔细算起来的话，失踪已久的大哥今年都奔三了，而自己今年也已经18岁了，按照一般普通家庭的标准来看的话，这个年纪的父亲都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时候了不是吗？
（也许医生是对的。）
也许父亲真的老了。
也许自己应该尽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了。
这次他同时写了两封信，一封是交给安娜的，其中描述了父亲的现状，而另一封是交由安娜进而转交给国王大人的申请书，申请王国派些人过来，内容上则是将蒙特尔这边发生的事稍微夸大了一些。
安娜在回信中提到过，希望能够为她制造一个离开首都的理由，这么一来，同时也解决了蒙特尔这边政府势力羸弱的问题，一举两得。
由于这边的事急不得，将信寄出后，莱纳德只好再一次的将明天的行程计划在脑中重新过滤了一边。
“……”
力不从心。
只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而已。
记得小的时候，当莱纳德第一次展现出过人的智慧时，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城镇。过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沐浴在别人的赞誉和羡慕当中。
要说完全没有膨胀过，那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每一次都被母亲机智的制止了，她将莱纳德培养成了一边膨胀一边继续武装自己的类型，至少比起那些不思进取的人要好得多，尽管这导致了莱纳德的童年时代一直都十分的孤独，好在他的家人对他始终都不离不弃。
直到这个家族分崩离析。
到了卡尔斯学院中，莱纳德虽然没有变本加厉，但是也没有一成不变，因为他找到了更加重要的事，同时，他一直都以为这就是成熟。
当然了，比起身边的蠢货们，这确实是相当的“成熟”就是了。
然后，终于在这一刻，他感觉有些触碰到自己的极限。
好像就到这一步，没办法再继续向上了。
“……”
尽管想告诉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可是，更多的时候哪怕理智上他能够理解很多道理，在感情上却仍然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现实。
“……今天，久违的出去走走吧……”
于是，在收拾完了笔墨纸砚后，在那算不上恬静的月色下，在那摩肩接踵的道路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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