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月三号。
在睡梦中朦胧听见乌鸦的叫声,我从极其脆弱、并不安定的浅眠状态转醒。
高阳离解的清晨既不困倦又不充沛,因此往往来的不早也不晚。但今天努力睁开双眼时天还没亮,深沉的夜色中模糊透着一缕晨光,市内依旧晦暗,打开手机确认时间,液晶屏幕的光源在眼中绽放出痛感,而后发现这才凌晨四点。
无论如何也醒的太早了。
这一日既没有出门办理的事项,也没有外人登门拜访的预约,是难得无用的一天,是需要用兴趣爱好填充的无聊一天。
像这种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的时间,一般被称作休息日。
我没怎么遇到过,没怎么享受过,往往一年中也只有生日和十二月二十四号才难得有闲。
但、即便不擅长,不论如何总得有个开始。
「总之先检查邮件吧。」
我呢喃自语,套上两性皆可装备的家居服,光着腿懒洋洋下地,抱着笔记本电脑盘坐到沙发上,一边用葱葱五指梳理变得毛糙的长发。
首先是来自学校的通告,事态仍旧没有向名为有益的方向发展,反而变得更坏,混沌遇见了混沌,在这里旁顾无人的稳定下来,产下小混沌,精心养育着。
有关者与无关者对新校长跟在校生的指责愈加偏激,论题开始偏移了,不知为何他们开始用大道理互相攻击,上纲上线的讲述着自相情愿的理论。
看样子就算魔鬼也会用圣经来诱惑人,这也无可奈何。
结果自然还是休课。
没道理却也没办法。
至于主菜——以萨娜·若霍拉名义使用的邮箱里,被灌注了大量社交情愿书,今天的量尤其之多,以往每天要花费半小时分类一一回复的邮件,今天更多花了二十分钟,除去惯例的一王三家日常联络汇报以外,剩下部分都是小型资产家的花言巧语,这些文字对我而言没什么重量,但也不能轻巧以待,我全身心投入其中,把握住良好的平衡。
结束时大脑已经变得清楚明澈,身体则跟着日出一起醒来。
凌晨五点,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该如何是好……
咕,十九岁就不知道休息日的过法,我是没有私人生活的现代OL么?这可真是打击。
不过既没在office工作也不是lady,因为这种小事自暴自弃可真不得了。
我把思维从尸体状态调整回来,决定相对积极的面对这一天。
「唔呋呋,兴趣爱好么。」
关掉电脑放到一边,我慢吞吞的换了衣服,把头发系成长马尾从肩头垂下,这是属于高阳离解的发型,比起最近使用的披肩长发明显干练不少,也很久没这么打扮了,我在镜子前左左右右的观赏着自己,嗯嗯啊啊的赞叹着,心情慢慢变好。
拿上专用的围裙,接着步出房门,我打算去一楼厨房做些费南雪。
在正门一侧的旋转楼梯上,遇见了女仆。
女仆垂着齐肩短发低头发呆,手中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动着,样子颇为有趣。这名少女姓高阳,名洗实,目前与本人维持着不好不坏的微妙交情,是我的表姐。
缓步来到她身后,洗实姐却一言不发,完全出神了,没注意到我。
现在大概是五点一刻,就连姨母高阳敏这样早睡早起的好孩子都处于浅眠之中,在做苏醒的准备。这名女仆就已经熟悉妥当,穿着一如既往的工作服打扫屋子。
「相当早啊,洗实姐,你一直都这么早么?」
她回过头来微微颔首。
「早安。」
光明磊落的打招呼,但这份坦然没维持多久,高阳洗实很快低落下去,悄悄问我身体有哪里不适。
「啊啊,昨天右手被咬掉的部分相当疼。或许是精神上的疼痛也说不定,虽然那是绝非真相的幻觉,是欺言诈语,是不符合客观真相的记述,但也为我造成了失去右手的现实感。」
伸出白璧无瑕的右手,在她面前一张一合着。
里面的神经,像针扎似的刺痛着。
洗实姐呆呆看着这个画面,抿着唇说对不起。
「呼呼,对不起么,这也就是变相承认你与昨天出现的木乃伊有所关联。怎样,虽然昨晚提问时被你回避了,逃开了,但现在能说么?能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么?」
她深深低下头,摇晃着刘海表现出拒绝的姿态。
「不能说的话,也罢了。没有女仆非得对主人知无不答言无不尽的道理,你做好分内的事也就足够,至于我想知道的,我该知道的,是否如实报告就交由你自行判断。不过真的到了危急时刻,我也会不择手段的把情报强抢出来,到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盘问了。」
「……是。」顿了顿:「真的、」
「嗯?」
「真的,只被吃掉一只手就结束了么?」
「这又是什么话。啊啊,昨天的尸体、僵尸、木乃伊、国王、皇帝——无论是什么,它确实有把我全部身体囫囵吞下的意思,而事实上也被咬掉了一只手,但当时的我将此判断为应当的代价,不过为了击败它所付出的物件也就仅此而已,再往多了,连一根汗毛都不想给它。要回答你的问题的话,被吃掉的确实只有一只手,所以现在痛得要命的也只有右臂,若非如此,你也能从我的动作中看出不协调感吧。」
「……我失礼了。」
「真的是失礼了,身为仆人竟然对主人抛出怀疑跟再确认的语言,光是这一则,姨母就又要生气了。至于我虽然不会打骂你,也不会对你发脾气,始终把你当长姐看待,但也不许公私不分,关乎面子的礼仪不得不做好。」
「……是。」
姆,交流不顺畅啊。
她还是贯彻着封闭内心的冷淡态度。
无论再怎么亲近之人,也难免会怀有几个不想述说的秘密、不愿透露的珍贵情报,更何况我跟高阳洗实的关系,也称不上亲密,仅仅是供求罢了。
不知为何,要依据高阳敏意愿来奉献自我的她,和受到这名姨母宠爱,被赠予女仆的我。
除去姐弟关系以外,链接两人的纽带也仅此而已。
要想彻底引起她的注意,走入高阳洗实的内心,获得更大的响应,就在这当场把她推倒,强硬的说『让我干』,这女仆也就会死了心的脱掉衣服,不过我没心情干这档子事。更何况虽说是暂定,我也与萨娜达成了口头上的婚约关系,无论她对我有无好感,凭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大原则,我也不可能背叛她。
这样会使生活变得不自在,未来变得模糊不清楚。
「结论是维持现状么?」
「是……我想,因为现在算不上坏,所以保持这个态度和关系也不是错事。」
「唔呋呋,那也只是把问题延后罢了,把这当成正确选项可不成。但是,比起这些闲杂琐事,昨天给你的工作如何了,照料羊舌家小孙女的工作,晚上她睡得安稳么?」
「是,没有问题,我想。昨晚她提出了陪睡的要求,我直到四点都陪在她身边,没有起夜过也没做噩梦的迹象,睡眠质量相当好。」
「哦?那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美妙构图啊。漂亮的东西和漂亮的东西放到一起,只要不滥用往往就能构成更好的艺术品。」
「主人说笑了,还有一事。」
「是什么?」
「昨日羊舌小姐的友人联系到了家里,希望能够登门拜访,探望羊舌小姐——这是昨日看家女仆的报告,已经汇报给家主了,家主的意思是让主人随心去做。」
「嗯……」
那犬丫头的朋友?
老实说,讨厌。
让不认识的人入侵到我的领域里,我的屋宅里,我的地盘里,根本就是不快之事的堆积,让心情慢慢变糟的原因。而且他们来拜访的并非我,而是这里的食客……坦言之就是白吃饭的,消费我的钱财却什么也不做的,统称寄生虫,正所谓附赠品,所以作为主人也没有接待他们的道义。
不过也没办法,接受羊舌雀反的寄生就意味着认可了麻烦事的出现,是自己的选择,没有抱怨的资格。再说让这么个家里出了大事,自顾自逃跑的笨蛋小女孩儿见不到朋友,也显得太小心眼,实在没风度。
「没办法,虽然几十万个不愿意,但也算正当理由没法拒绝。不过我不清楚那丫头的朋友都是什么三教九流,因此他们就算来了也只许在一楼接客室活动,而且我也没有出面接客的打算。」
洗实姐愣了下,突然显得有点着急。
「家主不出面有点——」
「家主不是我而是姨母吧。唔呋呋,洗实姐你可别搞错了,萨娜·若霍拉的谈话对象不是这帮孩子而是他们的父母,拥有财产拥有力量的人——这帮孩子能随心所欲的踏上玩家世界不过是沾了父母的光。其中能堪重用的我自然会笼络,但要一一去认识工作量也太大了,实在没有必要。别一脸忐忑呀,我也不是刻意难为你。那,如果可能的话就随便找个借口让我消停一天,实在躲不过去再叫我出来,这样就行了吧。」
见我有所让步,洗实姐便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说好。
不是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
羊舌家小孙女的朋友,就有可能是高阳洗实曾经的伙伴。
是早已不复存在的友情。
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穿着佣人的服装在那个圈子中出现,接受嘲笑吧。
或许到那时候,羊舌雀反会出手帮她,让女仆回避掉露骨的白眼跟残酷的同情,不过,犬丫头的协助让人无法信任,那是个靠不住的软弱孩子。
能够依靠,唯一的盟友只有我,六年前的堂弟,现在的主人,能够保护她的存在。
「……没办法。」
到底要软弱到什么程度?
光是在一边看着她,感受她,不理解她,就令人焦躁。
「结果,该给谁吃呢。」
眼前堆起了,费南雪的小山。
匆匆算来,有百十来块,虽然是一口大小,但可惜对我来说十块就是极限,再往上便是满腹,吃撑,变成多余丑陋的脂肪,不得不多加运动将其消耗。
呀……心无旁骛的做件事,结果不知不觉就做过头,这种经历想必是个人就体验过吧。
说起来,小时候因为憧憬日式花园而对自家宅子大肆改造,到最后做得过头连红桥都造出来了,让庭院跟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完全不搭,结果被出差归来、敬爱的母亲大人吊起来训斥。
不懂限度,不懂精打细算,单纯靠着自我满足的本能来追求美丽,真是童真的少年时期呀,实在太可爱了。
唔呋呋。
早已被还原回来的院子就先放在一边,这些费南雪该如何处置?
如此烦扰之时,只见萨娜晃晃悠悠的钻进厨房里。
金色的短发乱成一团,碧色眸子半睁着,脸上睡相十足,整个儿一梦游状态,看来是半睡半醒中出来刷牙时闻到好稳的味道,就步履蹒跚的从地下室钻上来觅食了。
这个地底人还好么?
左右观瞧,羊舌家的小孙女没在附近,我也难得能用未婚夫的身份与萨娜交谈。
「Bonjour,萨娜,醒一醒啊,现在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分,太阳烤屁股咯。」
「唔咕……呋……啊!咦,为什么到厨房来了?」
「已经完全靠本能过活了啊,虽然知道你是乡村来的,而乡村又里野外比较近,但就这么野生化的话我很麻烦所以拜托别这样。人类啊,正是因为能用理性跟逻辑战胜本能才称为人类,闻着味道从巢里爬出来,你是哪的浣熊么。」
「哇——是离解做的费南雪耶!」
「听我说话。」
与那名女仆不同,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我跟这位乡下大小姐间已经建立起了相对良好的关系。政治婚姻就是政治婚姻,无法拔高也不该贬低,不过终究不想搞得有名无实,到时候被自己人生中两人三足的对象仇视,就没意思了。
「好次,真好次,离解,太好次了。」
「算我求你了咽下去在说话,另外先给我刷牙。」
看着她悻悻然赶忙跑去洗手间的背影,突然有了种萨娜在这段时间变了许多的实感。
刚来盘海时是个瑟缩在角落里,永远因为搞不定什么东西而呜咽哭着,中文也说不好因此结结巴巴,完全没有礼仪可言的乡村丫头。
现在,自愿剪去长发的她,好像以此为契机得到了新的生活状态。
像刚才一样,两人相处时便会对我使用稍稍亲近的态度,像只小猫一样一点点尝试了两人间的距离,觉得自己搞砸了就吓得赶紧逃开,发现走在安全区了就笑眯眯的靠过来,到最后便是像这样紧紧贴近着。
毕竟,对于她这种亲昵的愿望,我到底是没有拒绝过。
在萨娜离开期间,我为了让萨娜变精神沏了阿萨姆,自己的一份加奶加糖做成奶茶,芬兰大小姐则是一如既往的给她准备了黑莓果酱,温热白瓷杯的时候萨娜慢悠悠回来了。
「早上好,离解。」
脸上微微有点羞红的萨娜,轻轻咳了一声,端庄的拉出椅子坐下。
见她不熟练却像模像样的故作姿态,我不受控制的微笑起来。
「今天起得挺早呢。」
「离解,我也不是不懂中文了,好话坏话还听得出来。不是萨娜太晚,是离解今天太早了。」
她语速缓慢,一脸认真地说着。
「像姨母半个小时前已经吃完早餐出门了呦。」
「为什么离解总是说欺负我的话呢。」
「唔呋呋,给萨娜无条件的爱是可能的,不如说我时时刻刻都在给予,不过也不是不求回报,我希望自己的投资能把萨娜变成更出色的女性。所以我不是可以包容萨娜一切错误的慈母,而是想要修正萨娜一切错误的严父。不过真要说的话,既不是慈母也不是严父而是婚约者,拥有这种身份的话就更希望萨娜严以律己了。」
「盐以律己?」
「是给萨娜加盐变得好吃的意思。」
「离解喜欢吃咸的?却一直在做甜食,为什么不烧菜呢。离解做的饭虽然好吃,但全都是法国菜,餐馆里卖的炒菜,那些离解不会做?」
「本国菜么?家里是电磁炉,做那种菜很难,因为得用明火……」
「怎么了?」
「不,没什么,中意的话,叫外卖什么的也可以,我跟姨母吃的一直都是西餐所以没想太多,萨娜喜欢中餐说出来不就好了。」
——不是。
摇着头,萨娜像仓鼠似的把费南雪塞了满嘴,发音变得奇怪了。真是的,看来评价为有模有样还为之过早,这丫头从根本上就缺少大小姐们从里而外散发出的优雅气质。
「离解……脸色不好了,是不是我又说错话?」
呜,总不能明着告诉她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火。
不对,才不是怕火,高阳离解怎么可能怕区区氧化现象,只是不习惯罢了。
萨娜呦,你可知道因为用火不当最终造成财产损失的店家有多少,像我曾管理的那家B·S店,虽然是人为纵火,但在我今年生日那天不就是烧着了么。
当时我既没有胆怯也没有哭喊,这就是我不怕火的证据。
我只是讨厌这种不负责任,不顾安全的态度罢了。
明明用微波炉烤箱电磁炉这种安全设备就能加工出美妙的饭食,却偏偏选择危险的明火,我无法对此赞同称道。
所以高阳离解绝不是怕火,就算不擅长也自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
嗯嗯的——我满意的点着头,心里已经有了结论所以能坦率的面对萨娜了。
「说点有建设性的吧,萨娜,关于面世的时间安排。」
「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呢,离解。」
「啰嗦,所谓夫唱妇随,丈夫在先而妻子在后,这是这个国家对于夫妻间相处模式的传统态度,你这丫头跟着我的思路走就行了。现在,面世才是你不得不关心的问题,之前可能因为语言障碍没能让你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让你这家伙像土拨鼠一样整天窝在地下画画逃避现实。」
「怎么全都是啮齿动物嘛……」
「不要打断我你这河狸。」
……这不还是啮齿类。嘟嘟囔囔说着的萨娜,不知为何露出了微小的笑容。
见她一副没放在心上的笨蛋样子,我便用手机打出面世两个字送到她眼前:「面世,是这么写的。面对世界,所以是面世。所谓面世,就是向你将来要长期生活的圈子展示自己的存在,清楚的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要来干涉你们了,我要来妨害你们了,我拥有这样那样的力量,所以千万别因为脑子短路就来谋害我,这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让黄坂妖去打他们一顿再说的意思。总之,面世之后这个圈子才会开始认定你的身份,你的存在才能对盘海市构成影响,就算现在所有相关人员都认识了我的脸,将这脸孔与萨娜你的名字联系起来了,也是不行的,因为无法在正式场合露面,所以无法参与到重大事件之中,只能在暗处偷偷摸摸活动。」
「但是,萨娜这个名字,不是这座城市王的女儿的名字么……」
「哦?你开始理解自己的立场了,这不错。不过在正式场合上,这一点不成立:萨娜·若霍拉,是B·S经营者的养子有过口头上婚约的未婚妻,目前为止,这个名字只是这么回事。到了面世时,你跟我交换订婚戒指,然后那头俄罗斯巨熊……不,你父亲过去的保镖出面证明萨娜·若霍拉就是陈旧之王的二女儿,而我现在安排着的,陈旧之王还未丧失的权限全部归萨娜·若霍拉所有,灾厄之家二小姐的身份得到公认,我们的身份才能得到承认。」
「所以,为了在这个场合不出事故,离解和我交换身份。」
「没错,因为真正被人瞩目的,不是高阳离解这一武器打造之家后裔,而是被认为已经绝脉的灾厄之家继承人萨娜·若霍拉。男方只是陪衬,你不要出大失误便好。不好应付的对象全部由我解决,无法回避的事故就由我应付,萨娜,你就好好扮演高阳离解就好。」
她双手握拳,挺着平胸摆出可靠的姿势来点头,像是说着就交给我吧。
一点都不可靠,不如说生怕她搞砸。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原本的校长,羊舌萝萝意外身亡,这次事件造成了比想象中还大的影响,一王三家的整个体系因为羊舌家改朝换代变得混乱起来,现在这种事态要立刻面世太过冒险了。」
没对萨娜说出的话,是我无从得知这起事件的作俑者——教唆犯,他的目标与力量。
如若在不可失误的场合他对我们进行干涉,那我们面临的就只有惨不忍睹的失败。
在面世之前绝对得排除的因素,得预先摘除的败北原因。
昨天,我亲眼得见的木乃伊,那正所谓毫不虚假的幻境,是切切实实的超凡力量。
「总之,跟姨母商量之后,面世时间大幅度延后了,现在姑且订在今年圣诞节,如果能在此之前解决问题那是最好,不能的话也只有再次延后一途。」
但也没什么办法。
「等待是令人焦躁的,萨娜。原本已经准备好的故事,已经打点妥当的布局,因为意料之外的状况拖延,重新让人怀疑自己能否做好,日复一日的自问自答,这种状态是可悲的。」
不安一如既往的没说出来。
我不愿在人前露怯。
萨娜她,大概不理解我在焦躁什么吧。
只要利用她的名字,与我的相结合,就能推翻六年前的错误,迎接父母重归家乡。
这对高阳离解来说究竟是怎样的诱惑,是如何应当全心全意来达成的目标。
六年前被冻结的故事,小银匠被迫停止的学习,没能享受的天伦之乐,未来得及消化的父母无偿之爱。
——能够令其回归原位的,萨娜的名字。
「没事的。」
但是,短发少女说了。
为我的目标奉献出宝贵长发的短发少女说了。
「大概,没事的。离解,应该,是被叫做腹黑的这种人吧,一直在考虑我想不到的事,我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所以有时候会很害怕。而且明明跟这样漂亮厉害的人在一起,我却是这样子。很土,又笨笨的……」
「啊,没有错,又软弱,学东西又慢,稍有点事就选择逃跑,又没有胸,汉字到现在也认不全,实在是个笨蛋,也不会打扮,教了很久的礼仪只学了十之五六,嚼东西还发出声音了,又没有胸。」
「我、我没打算这么自虐!我也没你说的这么糟!」
萨娜炸毛了。
「唔……无、无所谓,又没有错,反正我就是个笨蛋,但是,跟离解比的话,肯定大家全都是笨蛋。所以我想,离解一定是很寂寞吧。虽然我,我还不懂恋爱是什么。但假若男女相恋的开端,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去更加认识他、了解他、让他不再不安、让他能在自己面前露出弱点、让他有撒娇的胆量的话,我想我一定是想要恋上离解,并愿意为此努力的。」
萨娜她,这么说了。
「所以,大概没事的,虽然我不知道离解在不安什么,但一定会没事的。」
如此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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