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淡淡地来到了中考那天。对，夜抛弃了学习之外的几乎一切东西，努力了两个月。每天虽然都被练习题弄得很充实，不过夜不能感受到些许充实的快乐。
中考前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校礼堂里复习。平时复习的日子都觉得很空虚，中考前夜的脑子更可以说是完全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在思绪中流淌，不记得过去是什么样子，不去想未来是什么样子。这又是一个崭新的自虐体验。
自己班的座位区域边上，瑜正在无所事事地沿着礼堂窗口走着。他的手深深揣在兜里，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自己的那封信？瑜已经“非法占有”它两个月了。这孩子还想怎样？
瑜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把玩着。夜清晰地看到，那就是自己的信。
“还给我。”夜从座位上站起来，逼到瑜面前。
“凭什么。”瑜把信重新收回口袋。
“这TM是我的东西！你闹出那种乱子，我就当是原谅你了，你还想怎样！”礼堂很安静，夜压低声音道。
“……”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现在在这儿跟你打一架？”
“有种就来啊！”瑜突然变了脸色。
“嘛，嘛……你们两个！”坐在附近的馨过来劝，“冷静，冷静！什么东西都不值得在现在动火！”
“……”夜和瑜无言地看了看对方，回到了座位上。
“馨，来一下。”夜把馨叫过来，在瑜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耳边说，“你一会当是要借瑜手中的那个纸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到礼堂后门，我在那里等你。”
“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算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就帮你一次吧。”
“感激不尽！”
夜走到礼堂后门，深呼一口气默默希望能夺回自己的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发着呆的夜被一个声音唤醒。
“夜，拿着！”馨把两张皱皱巴巴却折好的纸塞到夜手中。
夜迅速看了看礼堂里面。瑜没有追过来。
“太谢谢了！以防万一，你也出来吧！”
于是夜再次向馨道谢，在馨回去后，夜走到操场边上的下水道方形井盖处。
展开那两张纸。还是自己的行楷字。自己，一笔一划融入情感写过的行楷字。
刺啦——
撕开，再对折，再撕开，再对折……
夜把充满手掌的碎片，塞到井盖地下。之后，如果下一次雨，这些碎片便会跟着水流留到自己的中学地下各处。
就让这封信烂在学校地下吧。
故事讲完了。
夜在中考之后写了一篇小说。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小说。本来想写成是喜剧结尾，然而自己的手自动把中心围绕着悲剧结尾展开。
全文如下：
就这样毕业了
引子
那天我依然像往常一样坐上去学校的公交车。窗外流过我在这三年中看过无数遍的风景，但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学校礼堂门前，同学们排着队等待入场。依然像往常集合一样闹哄哄的，但这次老师并没有管。
全年级一起开毕业典礼，我暗自对这种形式感到不满。为什么不能像往常上课一样，在各个班级里进行呢？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交流属于我们这个班级的特别记忆，就能交流属于我的，对这个班级的特别情感。
也许，我对这个班级的特别情感也有你的一份。
1
我们学校有很多活动，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自然不言而喻。刚入学时我们就开展了一个叫“研究性学习”的活动，就是自己寻找感兴趣的课题，然后围绕它进行调查，接着回收调查问卷，统计出结果后在学期末以演讲的形式展示给全班同学。
刚入学的我还没跟同学们混熟，所以对这种团体活动有很大的兴趣。我加入了音乐课题，期待着第一次活动。周五下课后，我拿起书包就跑下楼，到一层的音乐组找研学导师。
“大家好，我姓张，大家叫我张老师就可以了。”导师对我们微笑着做着自我介绍，“咱们这个课题是研究同学们对音乐的认识和感受。我们先选个组长吧。有没有自荐的？”
听起来不错，我想，对这个课题燃起了兴趣。将来要出什么样的成果呢？最受欢迎的音乐类型？大家对音乐的普遍认识？
“她。”我的思路被课题组两位同学的声音给打断。只见他们伸手指着课题组里唯一的一位女同学。
那位女同学一怔：“为什么是我啊，我是被另一个课题拒绝才来这里的……还是你们这些本来就报了这个组的人来当吧。”没想到区区一个研学课题组还可以把人拒之门外，我开始注意起这个女生。
另外的两个男生好像不是很想当的样子，继续推荐着她：“没关系嘛，你是组里唯一一个女生，做的肯定会比我们男生好吧？”
“就是的，你就当组长吧。”我也劝了她一句。
“呃……好吧。”你面露难色，但还是同意了。
第二次研学活动，老师表情严肃地拿过来一整箱纸。
“来，这是问卷，我用上一届的模版写的。”老师把全年级份量的B4大小调查问卷从箱子里拿到桌面上，“你们每个人带一点回去，最晚下下周回收完。”
“啊？这么多！”同学们一边四等分问卷，一边说。也是，很多其他小组的问卷只不过是A4大小，而且全是选择题，但我们的问卷有一半都是简答题。
每人都分到了一百多张问卷，对折起来足有五厘米厚。周五的书包因为老师会发很多作业下来，所以往往是最沉的。再加上这么多问卷，重量可想而知。我们拎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出办公室，看着其他组的同学们拿着薄薄一摞问卷经过。
“唉……要么我们今天就开始发吧。”你提议道。
“哈？组长你觉得这可行吗？很多咱们年级的同学不是在研学活动就是在操场打球，只能发给那些少部分在图书馆的人，而且有的不参加研学活动的已经走了。”一位同学说。
“是啊，现在零散着发，到时候按班级统一发的时候和回收的时候反而会麻烦。”另一位同学又指明了一点。
“嗯，要么我们在校门口发吧，这样就能基本发完了。然后……跟他们说写完了交到音乐组就行了。”我看了看你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说。
“好吧，就是会累一点。”你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现在是三点五十，咱们到校门口发吧。”
“唉，只能这样了……”同学们叹了口气，抱着厚厚一摞问卷走向校门口。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初一的吗？”你赶上一个刚要出校门的同学，准备发问卷。
“啊，是。”那个同学有些诧异地看着你。
“哦，这是我们研学小组的问卷，请你带回家填一下，下周交到音乐组就可以了。”你摆出一副近似于职业性的微笑解释道。
“嗯……”那个同学接下问卷走了。
“看，你们就像这样子发就可以了！今天尽可能都发了吧！”你说。
我们散开在校门口前的那片区域，每看见一个同学向这里走来就按照组长的范例发放问卷。每个人手中依然拿着一百多张沉甸甸的问卷，抱着它们到处跑来发给同学着实是一件很累的工作。如果自己脚下的速度赶不上朝校门外走着的同学，就只能指望另外三位同学发给他了。虽然我们有四个人同时在发，但也有可能把人漏掉。所以我们都加快脚下的速度，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速度快了就不免会把手中的问卷掉到地上。刚刚发出去一张的组长回到待命位置的时候，手中的将近一百张纸就散落到了地上。来不及感叹不幸，你就迅速俯下身整理起大面积散落的纸张。
“组长！”我们都由各自的待命位置聚集到组长那里，单手抱住自己负责的问卷，另一只手帮组长收拾一地的问卷。
“你们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趁现在没什么人。”你抬起头，迅速整理了一下被汗水黏在一起的头发。
“现在没什么人当然要赶紧帮你弄好啊！”我说。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接着说，语调里并没有什么焦急，“但也许你们的问卷也会在帮我捡的时候掉，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呃……”我们看她如此坚持，只好起身走回去。
一个放学的同学都没有。所以我们就站在各自的位置，看着你慢慢地把问卷整理好，起身。
那天我们几乎把所有的问卷都发完了。研学结束的铃声打响后的大波人流，因为我们的努力，和你作为一个组长支持着我们的精神，一个人也没落。
工作量庞大的回收问卷整理，你也在我们身边提供支持。学期末的成果展示上的掌声，足以回报我们几周以来的持续努力。
这只是一个别人推给你的，也许你并不想做的工作啊。但你把它做到了最好。
谢谢你。我在心中对你说。
2
暑假里我们都在各忙各的，也没有什么短信往来，更别提见面了。转眼就升入了初二，要说初一的亮点是研究性学习，那初二的亮点就是众多有趣的选修课。我报名了摄影选修课，每周三都期盼着放学后预示正课结束选修课开始的铃声。
放学了，我背起书包走到上选修课的教室。有些同学已经落座，可是没有一个我们班的熟悉面孔。选修课老师，也就是我们学校负责活动摄影的人，已经打开幻灯片准备上课。看来除了我之外真的没有我们班的人上这个课了。
“报告！”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我把目光从幻灯片上转到门口，发现你拎着书包走向我旁边的位置。
“来晚的同学到前面签到。”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在她去前面签到的时候我恰好利用这时间反应一下。
反正就是，她也参加了这个选修课呗。我在她坐到我旁边时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她回了个微笑。
哈哈，因为这点简单的事情就能高兴成这样，我暗自嘲笑着自己。
但这个事实不就已经改变了我上选修课的心情了嘛。自己感兴趣的摄影，不用自己一个人去听讲，为老师讲的东西拓宽了自己的视野而开心，而是可以与同样感兴趣的你交流而开心。
因为自己玩摄影一年多了，所以对课上内容有不少可聊的。老师看我跟你聊得太欢，便在讲镜头作用的时候幽默地说：
“并不是镜头里镜片越多成像越好。镜片是透镜，在改变光路的同时也会稍微对光进行色散，这是不可避免的。就好比我在这里说‘感情饱和很帅’，然后被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听到并传下去，传到感情饱和旁边的那个女生那里也许就变成‘诶，老师说你长得丑’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快速流逝的。
“好了，今天我们讲了相机的结构和摄影的基本知识，下周带上自己的器材，我们在校花园实际练习一下。”老师拿起自己示范用的5dⅢ，走下讲台，打开了门。
因为是第一节基础知识课，所以我们都没带器材。我问你用什么型号的相机。
“嗯……就是一个富士的卡片机。”你回答，“你用什么相机？”
“哦，佳能600d，跟老师的那个比起来虽然都是单反但差的挺远。”
“能用单反就不错了，卡片机跟单反差得更远。”
第二周我们直接在校花园集合。那天恰逢多云，光线最适合拍照。又是四月初，所有花都尽情展露着它们的身姿。不过，我倒是因为太盼望这次活动而忘记带自己的相机。
“我说你啊，就算你用我的相机也拍不痛快啊，我的一个人用就已经很勉强了……”你很自然地凑到我旁边，但发现我没有带相机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去问问老师，看看他能不能借给你，”你帮我想着办法，“反正他拿在手里也不用。”
“嗯……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借给我倒好了。”我有些沮丧。
“啊，我说你想不想照了？不行我帮你。”你说着朝坐在花园走廊里看着我们活动的老师走去。我无奈地跟了过去。
“老师，他今天忘带相机了，您能不能借给他用一下。”
“好吧。”可能是老师今天心情不错，他站起身来把相机递到我手上，“挂脖子上，用的时候小心一点，尤其是在水池那边。”老师朝我表意式地微微一笑。
“嗯！”我没有预料到如此顺利的发展，开心地答应了。哈哈，我拿在手里的可是5dⅢ耶！往取景框里一看，全幅机就是不一样！比我的600d舒服多了。
“哇！全幅机好棒！连快门声都这么好听！”我蹲在花丛边，看着取景框里面被定格的一朵朵花，毫不掩饰地说出我的开心。
你蹲在我的不远处，相较于我手中易于取景的操作，用卡片机很不爽的屏幕取景方式拍着花。“是吗。”你简单地回应着我，但我能从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快。可能是把你自己的相机跟我手中老师的相机做比较了吧。
“嗯，要么你也试一下老师的相机？”我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刚才谢谢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你说着接过了相机，然后把你的相机递给我，把老师的相机挂到脖子上。
我们蹲下去各自选着各自的好角度拍照，这回换成是她发出开心的赞叹声了。
我虽然用着她那跟老师的相机差很远的卡片机，但听着她的笑声，我由衷地感到快乐。
太阳西斜，渐渐地把橘红色的光投向大地。花园里基本都被我们交替使用相机拍了一圈，我们便走出花园，拍着被夕阳照耀的树木。
你拿着老师的相机，兴奋地以逆光的视角拍着嫩绿的树叶：“哇，夕阳给叶子描了一层金色的边，连叶脉都能看出来呢！而且还有一种剪影的感觉……”
我微笑着看着你不断地按着快门的身影。悄悄告诉各位一点，单反相机的取景框跟屏幕处在同一平面，这意味着使用的时候鼻子会整个贴到相机上，但我们都没有在交换使用相机的时候拿手去擦屏幕。所以，这就是间接kiss了。
其实那时候已经下课了，但老师没有马上管我们要回相机。拥有一颗患有妄想症外加中二病的内心的我，大概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时我没有直面内心的情感。我觉得就这样保持下去，挺好。如果把这一切披上恋爱的外衣，会不会失去原本的味道。
3
初三了。要中考了。
每天都在听课，做题，答疑，自习。当然中考不仅仅考文化课，所以就算每天并不轻松的为体育中考而生的体育锻炼，也显得那么令人盼望。
也许这是因为，你在我身边跑步的身影吧。
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但训练都要练一千二。你跑得比我慢，我放慢脚步好叫你跟得上，但你叫我按自己的速度跑，你来跟。
不过，初三的每两周一节的音乐课有一个课前表演的活动。你报了个唱歌节目，是《冰雪奇缘》插曲《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你在一个课间找到我，叫我帮你把mv中的原声去掉。你告诉我，周末之前给她就可以。但是我当晚做好了就把邮件发给了你。
那节音乐课上，你开始唱的时候我差点把你的声音以为成原声。
The window’s open so’s that door
I didn’t know they did that any more
Who knew we owned a thousand
salad plates?
For years I’ve roamed these empty halls
Why have a ballroom with no
balls?
Finally they’re opening up the gates——
……
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
I’ll be dancing through the night
Don’t know if I’m elated or gassy
But I’m somewhere in the zone——
Cuz 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
I won’t be alone.
I can’t wait to meet everyone.
What if I meet……the one?
于是初三上学期就这样过去了。
语文老师改了一下教学计划，每周同学们要上交一篇随笔。自己也就文章写得还算拿得出去，于是连续三周，自己的随笔被老师拿出来表扬。
我知道你文章写的并不是很好，但这应该不会阻碍我们交流。我拿着随笔本在一个中午跟你说：“嗯……我可以跟你交换看一下随笔吗？”
“算了吧，我写的没有你好。”你笑着推辞道。
于是初三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你成绩比我好太多，我没能跟你上一个高中。
结尾
最美好的应该是夏天吧。虽然学业负担增加，但是那一起努力、并肩奋斗的时光，完全不亚于我们在一起进行课外活动的日子。
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奋斗吧。终结夏天的秋天，把枫树红得亮眼的叶子，全部吹落到路边。这种场景，恰到好处地渲染了刚刚分开的微妙心情。
刚毕业一周。每天我总会抽出一段时间，从回忆和写回忆性散文的键盘中脱离，乘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到学校一带。也不干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听着音乐，走过自己初中时走过的一条路。景物本身和自己入学时或为考试努力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的心境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我踏上立交桥的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上去。脚下钢板发出的声音，不知怎的变得格外悦耳。
走进胡同旁的小区门，老旧的石板路旁，枫叶应风而落。视野，瞬间被枫叶染红。
毕业后的无数秋天，还会经过这里，看到这样的落叶吗？
不会了。所以把它好好连同那些与你创造的记忆，收藏于心底吧。
Mp4里随机地将曲目切换到July的《in love》。我随着节拍，迈着比平时小很多的步子。我双眼中射出的目光，像是要将这一切记住似地扫过这条上下学都会走过的路。那些记忆碎片像落叶一样，划过眼前。
今年的落叶，为什么这么红。
我伸手在随风飘的叶子中，抓住一片。厚实的叶片似被鲜血浸透。我轻轻地将叶柄摘下，又轻轻地从飘落在地的枫叶中拾起一片，摘下叶柄。手中，两截长短相等的叶柄相对而卧。
有谁，愿意和我边走边玩拔叶柄，直到这条路的尽头吗？
我知道我在呼唤谁。可最终你没有出现。
怎么可能这么巧呢。你要是出现倒好了。
但心里还是期望着，你能在这里出现，一点一点地，和我一起，一边走路一边拔着叶柄，直到这条路的尽头。
就像我们一起走到的，初中生活的路的尽头。
因为在校外没有和你遇见过，所以格外珍惜那些在校内一起创造的回忆。
我至今也没有对你多说一句话，多说一句我内心真实想法的话。但我觉得这样挺好。不会有什么风险，更不会给回忆染上污点。
就这样走来了。
就这样离开了。
就这样毕业了。
哈哈，留下什么了呢。为什么我会感到一丝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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