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与性格
“如果性格有颜色，你觉得你是什么？”
我低头盯着鞋尖发呆，故意忽略对面医生的问题。
“安娅？”
陪着我来的伊万看我出神，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
“你觉得呢？”
我停下了正在把玩的手指，却依然没去理睬医生，反而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粉切黑？”
“布拉金斯基先生，”医生轻叹了口气，“请不要贸然插入我们的治疗过程。”
我两腿交叉放着，托腮看向墙上的简白色时钟，像是不经意般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微笑。
“阿尼娅，你就算拒绝治疗也不能这样啊。”
在和医生看似和平地道了别之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当然是忽略掉医生有些铁青的脸色。不意外，这是我不知道多少次把她当做空气了。
“都说了我没病。”我转过头来气呼呼地看着他，“你看，你看，我还能走路，我还能跑跑跳跳。”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我还努力向上蹦了几下。
“我没说你身体上有问题。”
这下轮到伊万头疼了，他扶着额头作出一副难堪状。
“我说的，是你的心理。你的心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是你的大脑。”
他伸出右手食指点点我的左胸膛，又跟着话语点点我的太阳穴。
“你错了，万尼亚。”
他疑惑地歪头看向我，我微抬头正视他的眼睛，可过了没多久他就有些慌张地移开眼神看向远处林立的建筑物。
“我的性格，不只是粉切黑。”
“黑里还有红呢。血那样的。”
我看他待在原地没有半点走的意思，只能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拖。
“别愣了，走了。我说的就是我自己，我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公式化地向他露出一个笑容，眼中不屑置辩的神色却分毫不减。
给自己披上一层皮。这是必须掌握的技能。以至于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事实证明战场才是我的归宿。
让我得以把最深层的一层衣服拿出来套上。
靠着战壕勉强躲避猛烈如潮水一般的炮火轰击，右手架着一挺狙击枪，手中早已溢出汗水打湿紧扣着的扳机。
忽地耳旁炸开一声巨响，循着声音旁边不远的一处壕沟，那里刚才还有不少端着机关枪射击的士兵，现在却是一片**。
枪声嗖地穿过我的头顶，随之掉落的是被我偷带出来的帽子。原本洁白的御寒物，在经历了不久战火的洗礼下，就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还有两个黑漆漆的显眼无比并且冒着烟的洞眼。
我顺了顺帽子上的长毛，算作是最后的道别，随后便一把将其丢弃。余光扫到衣角，几个洞眼也黑得突兀，虽说这件衣服已经从粉红变为灰黑。
下雪了。
我抬头看向天空，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天空中翩翩然飘下。
起风了。
西伯利亚所特有的凛冽气息混在风里，混在雪里，混在滚滚而来的战火里，扑面而来。
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大脑当机。时空错乱。
身体不受控制。
突然转身面向敌人，手里的狙击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机关枪，靠着旁边战友的掩护向对面战壕里的人回以猛烈的炮火侵袭。
炮火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咬开保险栓，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把手榴弹扔向敌方阵营。
“轰！”
炸中了他们的弹药库。
一时间炮声泯灭，一股热浪擦着地面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飞沙走石，夹杂着不少雪花。
雪下大了，下大了。
我感叹着。
冬将军，是你吗，是你吗？
我喃喃着。
开火！开火！
我嘶吼着。
去他妈的形象。去他妈的端庄。
到了战场上，这些玩意儿能当弹药还是医用品使？
看看，看看。我说了。
粉的黑的红的白的。
都是我啊。这些都是我啊。
我踏在散发着浓浓血腥气味的战场中央。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像是提线木偶突然失去控制，倏然倒地。
结束了，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战场上只有我的喃喃低语。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然后我就被要求去找心理医生，就是现在一直被我气的那个。
我没有问题，我很好。
天天重复，day and night.
或许我真的有点问题吧。
如伊万所说的，心理上的。
可我就是我啊。
不想改变，无法改变，无力改变。
就像小孩子喜欢吃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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