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花开的时候,折一枝给我好吗?」
「——好。」
……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家迎来一位陌生的客人。
“请问你是要玫瑰花茶还是绿茶?”刘喻在家里仅有的两罐茶之间犹豫一会,最后还是直接问当事人。
“绿茶吧,刚好清凉一下。”
“茶是用热水泡的。”
“哦……那我还是喝白开水好了。”
将杯水放在客人面前,刘喻坐在茶几对面,好奇的看着桌上那人带来的小盒子。
那人喝了一口水,然后拿过盒子,一脸的郑重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婉娇,来自湖北,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完成祖训的。”
“这话你进门时就说过了。”刘喻微微一笑。
“哎哟,刚刚太急了没说清楚,现在正式一下嘛~!”才一会,那姑娘就露出了俏皮的原型,撅嘴说道。
“哦,我叫刘喻,很高兴认识你。”刘喻笑了笑,对这位姑娘挺有好感,“那么,你所说的祖训是什么?”
“是这个啦。”黄婉娇将盒子推过去,有些无奈说道:“这是家族从很久以前就传下来的,好像是老祖宗要我们代给一个人。”
这是一个木盒子,应该还是上等的檀木制作,可能是年代太久,盒子暗沉无光,一些地方还有腐烂与霉迹。
“里面是什么?”
黄婉娇将盒子的木扣拉下,打开盒盖,努努嘴,“喏,你自己看。”
里面铺垫了很多已经腐烂了的各种药材与粉末,看起来是做保鲜用的。而躺在中间的,是一根树枝和一张羊皮纸。
刘喻没有动作,她疑惑的看向黄婉娇,“就这个?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绝世珍宝呢。”
黄婉娇无奈翻了个白眼,“我曾经也以为是。”
“所以,你祖宗要你们子孙代给的东西,就是这个?”
“嗯。”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给我家的?”
黄婉娇神秘一笑,“早知道你会问,我来时就准备好了。”
她转身去翻带来的背包,拿出了一卷画一张纸。
首先将纸摆上来,赫然是一张繁复的地图,而且还是古代地图。
“为了防止我们找不到人,老祖特地传了张地图下来呢!”黄婉娇手指点着地图上画了红圈的地方,侃侃道:“说是那人姓刘,而且住在这个范围,我家里还特地请了地理学家来,对照古代与现代的地域,才找出相对具体的位置,就是在这江苏浙江一带。”
“你家里人真用心。”
“嗯,毕竟是严传的祖宗遗嘱嘛,听说我爸我爷爷我祖爷爷我祖祖爷爷都是被自家老爹用皮鞭子给敲打着硬是记下来必须要完成的祖训。”黄婉娇叹了口气。
“也包括你吗?”
“……”
黄婉娇一脸痛心疾首,“说起这个就悲哀,这一代我爸就先只生了我个女儿,另一个才刚怀上不久,男女还不定,我爸就只能先鞭挞我了。”
“哇,辛苦你了。”刘喻一脸同情,“这样你与你弟或妹岂不相差十几岁?将来还得带孩子呢。”
“是啊,好可怜,还不是那二胎政策搞的……咦?”黄婉娇跟着叹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跑题了我说!”
“不好意思,你继续。”
“既然找到了地方,那接下来就是找人了。”黄婉娇拿过旁边的画卷,将它摊开,“祖宗有那人的画像遗传下来。”
刘喻挑了挑眉,“等等,从刚才我就想说了,这是现代纸吧?”
“还挺警觉。”黄婉娇翻了个白眼,“不过拜托,从遥远的古代传到现在,就算是羊皮纸也该腐烂了,祖宗们为了保留线索,每代都会重新临摹一遍画像保存。”
刘喻将信将疑,朝摊在桌上的画像看去:那是一个身着古装的女人,柳叶剑眉,微微上挑的凤眸,厚唇朱红,目光精厉,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之气。
更重要的是,她和刘喻长的很像。
“难道你们不怕找错了吗?毕竟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刘喻说道:“而且,这画像你们临摹了那么多次,不可能每一次都没有偏差,传到现代,也许已经和原画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哪有!我家族都是请的名师临摹的,绝对不会错!”黄婉娇不满说道,见刘喻又要开口,她连忙激动道:“而且,哪里有这么巧的啊?!刚好住在这个地域!又刚好长的那么像!就连姓氏都一样!要说她不是你的后代都没人信啊有木有!!”
姑娘都激动的拍桌子了,刘喻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你刚刚说反了。”
“不会!绝对不会!”黄婉娇还在坚持己见。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是我后代。”
“……啊。”
……
两人同时默了一会,刘喻喝了口热茶,看着盒子换了个问题问:“那这个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黄婉娇顿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其实,原本家里人怕盒子里装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担心一打开就会坏掉或者其它什么,所以几百年来都密封着没有动过。只是我来的时候实在好奇,忍不住先打开看了看。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
刘喻:“呵呵。”
黄婉娇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她拿出那根腐朽的树枝,“不过这个是桃树枝我还是认得出的!”说着将树枝递给刘喻看,后又抓起那张羊皮纸,“至于这个……”
纸上写着一行字,还是古代复杂的字体,而且也已经被腐朽的模糊不清了。
“这个……什么公…故花……什么开了……呃……”黄婉娇努力看了好久,可还是看不出到底写的是什么。
刘喻无聊的甩了几下树枝,见黄婉娇都拿出手机查度娘了,她也有些好奇,“拿过来我看看。”
“喏,你认得出?”黄婉娇将羊皮纸递过去。
“我妈是历史教授呢。”刘喻顺嘴还了一句,然后接过羊皮纸一看,“这个……”
“哈哈,你说啊,这是什么?”看见刘喻也愣住,黄婉娇顿时就心理平衡了。
“主公,故乡的桃花已经开了……”
“哈?”
那一瞬间,那破烂又腐朽的羊皮纸仿佛鲜活了起来,复杂又晦涩的字体生成了一个遥远的画面。
我看见,花瓣漫天飞舞的桃林中,那人羽扇纶巾,折下一根桃枝,然后若有所感般的抬头,笑着说了些什么。
……
“喂!喂!”
“……嗯?”刘喻回过神,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大大的脸。
“我说,你在想什么?”黄婉娇探身贴近刘喻,瞪大了眼问道。
刘喻往后倾身拉开了一段距离,“没什么,发了下呆而已。”
“哦。”黄婉娇嘟囔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撑着下巴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纸上是写的那句话啊?”
“哪句?”刘喻愣了一下。
“就你刚刚说的啊!”姑娘瞪眼道:“那句桃花开了!”
“就是……看懂了啊。”刘喻喝了口茶。
“这你都能看懂?”黄婉娇一脸不信,拿出手机给那张羊皮纸拍照,“我要传到网路上让万能的网民们猜猜!”
她见刘喻没有反对,便点了发送,然后,一条推特发出。
发完推特,姑娘一脸憧憬的感慨,“啊,我想这一定是个很美的故事。”
刘喻:“为什么?”
“我想啊,我们的祖先曾经肯定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黄婉娇两手交握,捂着心口,感叹道:“然后,他们因为不明的原因被迫分离两地……但是!”姑娘激动道:“他们仍然相爱非常,书信来往!”
“等等,我有话……”刘喻为难道。
“听我说完!”黄婉娇握住刘喻双手,坚定道:“直到有一天,他再也联系不到她了,他思念成疾,他知道她喜欢桃花,所以特地折了一枝为她保留,他在等她,一直等,等,等……”
姑娘最后一脸哀伤的叹口气,“可惜他终是没有等到。”
刘喻默默的听完,见黄婉娇说完故事后终于安静下来,她松口气道:“我刚刚其实是想说,你的故事不成立。”
“诶?”黄婉娇一脸不满,“为什么?!”
“因为纸上说‘主公,故乡的桃花已经开了’,可以看出,他送信的对方就是那个‘主公’。”刘喻有些不忍的看着她说道:“主公,在古代是一种称谓,而且还是对男性的尊称,男性。”
黄婉娇呆了一下,“意思是,你家祖宗是男的?”
“嗯!”刘喻郑重点头。
“……”黄婉娇沉默一会,突然又道:“既然这样,那就是我家祖先女的不就好了!”
“可是你别忘了,”刘喻指了指那幅画像,“‘她’要你们找的人也是女的,所以你的故事,依旧不能成立。”
黄婉娇张了张嘴,瞪眼道:“那你家祖宗女扮男装不行啊!”说着指向画像,兀定道:你看,画像是女的,称谓却是男的,绝对女扮男装!”
“……”刘喻冷汗涔涔,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情故事啊,朋友亲情不行吗?”
“因为爱情一般都比较美妙啊!”黄婉娇一副理所当然。
刘喻抬杯喝茶,暗暗翻了个白眼。
“算了,不说这个了。”黄婉娇甩了甩手,从包里掏出手机,边按号码边说道:“我打电话跟我爸说一下,过几天他大概会来你家交涉一下。”
“咳…等等!”刘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伸手连忙止住那姑娘,不可思议道:“你就这样确定找到了?!”
“不然呢?”黄婉娇歪了歪脑袋,指着桌上她带来的那堆东西说道:“人证物证都在啊,不是你家难道这城市还有另一家和你们像的?”
“哪里来的人证啊!”刘喻怒道。
黄婉娇摊了摊手,“你啊。”
“……”刘喻叹口气,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我觉得,你不应该那么轻易的断定。”
“诶,说起来哦,从我进门开始,你之前就一直半副面瘫样。”黄婉娇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盯着刘喻看,“现在难得从你脸上看出点情绪了也。”
刘喻低头,再次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对不熟的人陌生而已。”
“哦哦~”黄婉娇耸了耸肩,瞄到桌上的那张羊皮纸,她再次提起兴趣问道:“对了,你祖籍在哪?”
“这个啊……”见黄婉娇不再想起打电话的事,刘喻也乐得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想了想道:“老家的话是在江苏吧……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爷爷那一辈就住在江苏的,但听他们说,我们宗族似乎搬迁过几次。你也知道嘛,中国以前经常战争,无数次迁徙躲藏下来,谁还记得你祖籍在哪啊,所以具体是不是江苏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黄婉娇叹气,沉默了一会。
可刘喻刚松口气,那姑娘又突然道:“要不,你问问你爷爷知不知道祖籍?”
“我爷爷前年去世了。”
“……啊,对不起。”
“没事。”
“那不如,我们去你老家江苏看看?”黄婉娇依旧兴致勃勃。
“去那干嘛?”
“看桃花啊!”黄婉娇兴奋道。
“现在这季节哪来的桃花啊!”刘喻无奈的抚了抚额头,纳闷了,“我说,你怎么就对我家这么感兴趣呢?”
“反季节蔬菜都满大街了怎么就不能有反季节桃花呢?!而且我们现在可能是在挖掘历史秘辛啊!”黄婉娇激动的拍桌,“难道你不觉得很有猎奇感很有趣吗?!!”
这姑娘明显是在家里憋坏了呀。
刘喻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我现在就定车票,你快收拾行李吧!”黄婉娇说着已经开始网上购票了。
“……你就这么相信自己找对了?”刘喻这次没有阻止姑娘的行动,因为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挺想去猎奇的。不仅仅是因为有趣好奇,更重要的是,纸上那句话让她很在意。
“我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黄婉娇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然后她倾身不好意思问:“那个,你身份证号多少?”
刘喻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走过去,“来,先一起拍个照。”
“看镜头,茄子~”
“咔擦!”
两人的自拍合照形成:刘喻皮笑肉不笑的摆着剪刀手,黄婉娇则一脸懵逼的傻笑。
“你干嘛?”拍完后,黄婉娇奇怪问道。
刘喻低头摆弄手机,随意回了一句:“告诉我爸妈,我要跟这个人出去一趟。”
“……你警惕心原来还在啊。”
“呵呵。”
……
……
「如果有一天重逢,我一定会先认出你们的。」
「——嗯,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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