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距离匈奴地界一百多里,焰氏一族在晋国境内离匈奴最近的据点就在此地。
陬天轼、米立、露露、焰弧,一行四人,踏入了这个形似普通农家的焰氏据点。
出来接待的人将他们迎入了正室。根据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推断出,这人也是一名焰氏族人,但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也没有散发着像焰弧焰烨那样强烈的气场。
焰弧吩咐接待之人先带陬天轼他们去休息。三人已经冒着冷雨骑行了数个时辰,又冻又累,稍微客套了一下就跟了过去。
这次,正好有四个空房间。
“嘿。这下你终于可以不用烦恼了。”米立阴阳怪气地对陬天轼说道。
“少废话,就你多嘴!”陬天轼用手肘撞了一下米立。
“少爷,露露先帮您整理好房间吧。”露露从他们背后插话道。
于是,三人暂且安顿了下来。休息了约半个时辰后,接待之人通知他们去用餐。
他们去到客厅时,焰弧已经在那里狼吞虎咽了。三人也没有多废话,抓起碗筷就开始大快朵颐。吃着这热腾腾的饭菜,三人终于觉得身体真正暖和了起来。
屋外,冷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内,四人默默无言地补充着体力。
焰弧是第一个开始吃的,也是第一个吃饱的。待到他们三人也吃饱后,焰弧开始说道:“都吃饱了吧?方才我接到了新的消息。”
“新的消息?”
“林正钧与卢鹃,在昨日已离开乌里雅苏台。”
“离开了?”陬天轼惊讶道,“为何离开?难道是又要向变身族人讨教?”
“此是其一。你先听我说完。”焰弧咽了口唾沫,“林正钧确是因变身族人之事离开。其二是与尔等其他的失散之人会合。”
“是谁?”陬天轼一阵兴奋。
“他们此次前去的目的地是西域楼兰国,那里,一年半前曾有仙女下凡。那仙女至今仍居于楼兰王宫内,其名——古兰姬,正是你寻人启事中那双名的女子。”
“你说……是……古兰姬?!思思?……”陬天轼一时结巴了。
“不错。楼兰国除了古兰姬还有一名尔等的失散之人,名为赵雅灵。”
“雅灵也在?!”
“嗯。总之,此去乌里雅苏台仍有两千余里。既然林正钧与卢鹃已出发前往楼兰,我等接下来也要调转方向,改去楼兰。”
“啊……也是……”
看到陬天轼眼神游离的样子,焰弧疑惑道:“先前在夜郎,阁下听到林正钧的消息时是那般的兴奋,怎么如今听到其他人的消息时却显得如此紧张?”
“啊……没事……我只是累了。我先去休息……”陬天轼说着说着就离开了客厅。
“嗯?”焰弧更奇怪了,向米立和露露问道,“他怎么了吗?”
“我才不知道呢。我记忆又没恢复,谁知道他跟辰思思或者赵雅灵有何恩怨。”米立仍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奴婢……”露露说话有些吞吐,“奴婢也不太清楚……奴婢这就去看看少爷的情况。”
露露也跑了出去,客厅只剩米立与焰弧二人,与一桌残羹剩菜。
雨声渐渐变小了。
陬天轼倚在走廊的柱子上,呆呆仰望着那飘起了雪花的昏暗天空。
辰思思,古兰姬。正如陬天轼化名“尤翎子”一样,辰思思也化名成了“古兰姬”。陬天轼很高兴,因为这表明辰思思和自己一样记得当初童年的约定,并都付诸了现实。但现在,陬天轼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彷徨不安。
当初从夜郎城出发之时,焰弧就对陬天轼说,带着露露这个婢女只会是个累赘,并强调自己预算不多,到时候不会为露露买单。陬天轼原本以为焰弧只是怕麻烦而放放狠话而已,可没想到,自己带的盘缠用光后,焰弧真的不愿在露露身上花钱。赶路时不给她准备马匹、吃饭时不点她的份、住店时不给她订房间。陬天轼逼不得已,只好与露露同骑一匹马、将自己的饭菜与露露对半分,但在住店时遇到了问题。焰弧只订三间房:他自己一间、陬天轼一间、米立一间。这样一来,露露就肯定要和陬天轼住一间。
所以问题就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陬天轼双修术反噬的风险就必定大大增加。毕竟之前在将军府养伤那段时间,陬天轼睡觉时从来不让露露进房,为的就是避免自己失控伤到她,而且之前在将军府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相处,两人逐渐互生情愫,陬天轼不再当露露是单纯的下人,露露也不再当陬天轼是单纯的主人。
相互喜欢,却偏偏无法共处一室。
陬天轼想让米立和自己住一间,露露去住米立那间,但米立就是不答应。
米立这个人,陬天轼曾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了,但后来才幡然醒悟——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的一丝一毫。初识米立时,他自称严刚,戾气很重,脾气暴躁。后来知道,他是双重人格,自己也亲眼见识到了他的人格转换。转换后的米立戾气全无,温柔礼貌。穿越时空来到这古代世界后,米立虽然失忆,但仍保持着“米立”的人格,却出人意料地有着赌博心理。茅口一役时,米立记起了自己的钢质化本领,说不定从那个时候起,“严刚”的人格就开始苏醒了。后来陬天轼开始北上,去第一军军营接他时,一开始给自己的感觉是“米立”,但后面他突然开始向第一军将军挑衅,那戾气冲天的样子,又给自己“严刚”的感觉,而且中途完全没有当初人格转换的过程。鉴于之前与米立通信时他抱怨的那些内容,陬天轼以为他只是发泄在军中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不满,随后就会恢复成“米立”的样子。但米立之后的变化却让陬天轼大跌眼镜——他的性格变得既不“米立”也不“严刚”,变成了一副时常阴阳怪气、喜欢对人冷嘲热讽的样子。这下子陬天轼完全懵了——他到底有多少种人格啊?
先不论米立的人格问题,就因为他变成了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所以,他一直不肯与陬天轼住一间房,而让露露去住自己的那间。他总是一脸坏笑地贫嘴道:“她不就是个婢女吗?服侍你你还不愿意了?以前她在将军府天天照顾你你没意见,现在跟你住一间你倒有意见了?居然不敢跟女人一间房,你TM还是男人吗?你要想让她来住我房间?可以啊,我也住自己的房间,让她服侍我!”
看到米立变得这么阴阳怪气,露露自然是不肯和他同住的,所以最终,陬天轼还是和露露住在了同一间房里。一开始,陬天轼本着绅士风度,想自己睡地板,让露露睡床,不过露露坚决不同意。陬天轼拗不过她,只好自己睡床,让她睡地板。但每每让她睡地板,陬天轼都觉得心疼。后来,陬天轼实在舍不得,就让她和自己同睡一床——但只限入睡时段。待露露入睡后,陬天轼就悄悄起来,睡到地板上。
露露大概是之前一直缺乏疼爱,在床上时特别黏人,入睡时总要把陬天轼搂得紧紧的。即便陬天轼屡次强调双修术反噬的风险,她也总是当做耳边风。不过幸好她一向睡得很沉,陬天轼起来时不至于会把她弄醒。
就这样,从夜郎城出发,到如今抵达金昌,历时两个多月,陬天轼与露露同睡的日子就占了四分之三,两人的感情也渐渐升温。
这次旅程,陬天轼原本只道是去和林正钧、卢鹃会合的,未曾想,却突然有了辰思思的消息。这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心理上出轨了。
原来,自己之前一直下意识地不去考虑这件事,只为贪恋露露对自己的温情、肆意填补自己感情上的空虚。要不是双修术的限制,自己恐怕早就在身体上出轨了。
唉……这下子要怎么跟思思交待啊……
“少爷……”露露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露露……”陬天轼微微侧头,看到露露也是一副烦恼的样子。
灰暗的天空下,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露露先开了口:“少爷……露露还是得说声恭喜……恭喜少爷终于……终于找到了发妻……”
“呵呵……发妻吗……”陬天轼苦笑,“在你看来或许是这样。事到如今,我都搞不清自己对她的真正感情了……”
露露慢慢垂下了头:“无论如何,发妻终究是发妻,露露没有、也不敢有取代之意。露露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小女子,而少爷发妻乃是楼兰下凡的仙女。露露不及少爷发妻的万分之一。露露只是希望……能陪伴少爷左右……”
陬天轼叹了口气。露露是在知道自己有双修对象的情况下喜欢上自己的,意味着她想以小妾的身份跟随自己,即便自己无法与她圆房。陬天轼对她说:“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我也何尝不想让你一直陪伴着我,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我的故乡,早已没有了‘妾’这种说法,国家从法律上实行着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在人们的观念里,一夫只能娶一妻。男人若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产生了感情,不仅会受妻子责问,连旁人也会指指点点。”
“不做妾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在少爷身边,露露就知足了……”露露抬起了头,双目噙泪,“恳请少爷……不要抛下露露!……”
眼见露露这楚楚可怜之态,陬天轼一阵心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傻姑娘……我怎么会抛下你呢!我既然带着你上了路,就没打算把你抛弃!没关系,从这里到楼兰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这时间足够用来考虑那些事情了!相信我!”
“少爷……呜呜……”露露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在陬天轼那温暖的怀中,轻轻呜咽起来。
唉……又意气用事了……接下来可真的是要怎么办才好啊!考虑到之后将要面对的困境,陬天轼的心中又掀起了阵阵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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