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弧、焰烨上门施救以来,至今已有一月。尤翎子的病情渐渐好转,但一直没有苏醒,也就无法进食。刚开始的时候可把露露愁坏了:吃不了东西的话可是会饿死的。事实上,尤翎子刚被送回将军府那段时间就已经是十几日不曾进食、大小便都失禁不出的状态了。不过据焰弧说,尤翎子练有“吸取天地灵气”的功法,即使现在昏迷也可以自主“吸食天地灵气”来代替进食,再加上焰烨天天为尤翎子运功疗伤,不至于饥饿致死。露露听到他这样说,惊呼道:“我家少爷难道是神仙吗?喝西北风都能活!”焰弧大笑了一阵,也懒得过多解释。
这天,尤翎子的例行治疗结束后,焰氏二人就上街溜达去了。露露也一如既往地坐在尤翎子床沿,轻轻摇着扇子,为尤翎子祛暑。虽已入秋,可夏天的热气仍未退去,这个月以来,尤翎子虽昏睡不醒,但能出汗。这意味着尤翎子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露露很高兴。
易亮来过两次信。他知道露露识字不多,故每次的信件内容都是:“尤翎子可安好?安好画○,不安好画×。”而且信封里总是会夹带已写好回寄地址(第一军)和收信人的信封。露露很感激易亮如此考虑周全,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拿着毛笔,工工整整地画一个圈,开开心心地寄出。
天气闷热,再加上整夜为尤翎子扇风,露露有些疲惫,扇着扇着眼皮就重了起来。半睡半醒之际,她看到尤翎子仿佛在慢慢睁开眼睛。
出现幻觉了吗?露露揉了揉双眼,再一看,尤翎子确实睁开了眼睛。
“少爷!”露露兴奋地大叫起来,“少爷!您终于醒了!”
尤翎子看上去有些木然,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视线锁定到露露身上,想开口说什么,却像噎住一样说不出话。
露露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握住尤翎子的手:“少爷……奴婢总算把您盼醒了……”
尤翎子眼睛又骨碌碌地转了起来,最后停到一个方向上。露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桌上的茶杯。
“啊!少爷要喝水是吗!奴婢马上取来!”领会到尤翎子的意思后,露露急忙擦干眼泪,拿起桌上的茶壶冲到厨房,将一直热着的开水灌满茶壶,再跑回房间,往茶杯里倒了一半的水,吹了吹气,然后小心地把尤翎子从床上扶起,将茶杯端到尤翎子嘴边,喂他喝下。
尤翎子似是渴极了,咕咚咕咚不停歇几口就将半杯水喝光。露露见状急忙又倒了半杯水,继续喂服。喝了五个半杯之后,尤翎子猛一咳嗽,吐出好大一口浓痰。露露赶紧放好茶杯,轻拍尤翎子背部:“少爷……觉得好些了吗……”
吐出浓痰之后,尤翎子终于说得出话了:“啊……气总算……顺了……”
尤翎子这一说话,露露又激动得开始流泪了:“少爷……太好了……”
“你是……露露吧……”
“是……奴婢正是露露……”
“这么说我被送回将军府了……米……不对,易亮呢?现在在哪?”
“军师将少爷送回府后便返回军中了。”
“这家伙……把军队当自己家了吗……”尤翎子说着说着身体开始摇晃,“不行,我还是躺着吧……”
露露扶着尤翎子慢慢躺下,然后重新拿起扇子为尤翎子扇风:“少爷,昏睡了这么多天没吃东西,是不是很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的也是……不过怎么这么热啊?让人感觉还在战场上似的……”
“七月天自然仍是热的。少爷若想吃东西的话,奴婢还得去准备,就不能为少爷扇风祛暑了。”
“等等!”尤翎子突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七月天?难道我睡了……两个月?!”
“是。少爷福大命大,今日终于醒来!”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两个月……”尤翎子脑子有点乱。自己居然躺了两个月?记忆中的上一刻还是被葛叔平刺穿肚腹时的场景,这眼一闭一睁,居然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不吃不喝,自己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醒来后只是浑身酸软无力,头脑一点也不觉得昏沉。就算是自己无意识地吸取了周遭的游离自然能量,以目前的水平来看是不可能撑两个月的啊?尤翎子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经脉,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露露……是不是有人给我灌过内力?”
“是。军师从远方请来两位神医,日日为少爷疗伤。其中一位负责给少爷灌入内力续命,另一位负责给少爷清理伤口及上药。若不是有神医相救,奴婢恐怕再也无法和少爷说上话了……”
“易亮请来的?……”
这时,传来了府邸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露露说道:“一定是两位神医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焰弧和焰烨出现在房间门口。两人都是一阵惊喜:“噢!你可算醒了!”
这两人虽面露喜色,却又显得正气凛然。这副模样与翟南有些类似。一想到斯人已去,尤翎子不禁感伤起来。
两人走上前来。焰烨的手指按上了尤翎子的手腕。诊脉片刻后,他说道:“嗯。脉象平和有力,无大异状。只是卧床多日,缺乏活动,估计会浑身酸软乏力。”
“大夫说的正是。……听说这段时日都是由两位悉心治疗,尤某在此谢过两位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唉!”焰弧摆摆手,“不会无以为报的。我等……”
“弧。病人刚醒,需要静养。”焰烨打断了焰弧的话。
“好吧。”
这欲言又止的表现让尤翎子觉得有点奇怪。
露露插话道:“两位请照看少爷,奴婢去弄点吃的给少爷。”
“啊,记得弄成糊糊。他刚清醒,肠胃未必能消化寻常食物。”说着,焰弧又想起了点东西,“对了。既然他现在已醒,那便可以内服药调理。弄来的药材总算用得上了……烨,我去煎药了。”
“去吧。”
焰弧和露露走了出去。
尤翎子继续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们二位了。恕我无法起身行礼……”
“不必客气。你现在需要静养。”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焰烨。”
焰?听到这个音节,尤翎子心头莫名一紧,手心微微出汗,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道:“再冒昧问一句,是哪个焰?”
“上日下安的‘晏’。”
听到这个回答,尤翎子的紧张感并没有丝毫减轻。他太熟悉焰氏的气场了。从变身后的李茶茶到业火焚城的那两个焰氏族人,都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神圣庄严的震慑人心之感。
就如同眼前的这个焰烨一样。一开始看上去只是类似翟南的那种正气凛然,但细看细察之下,这种“正气凛然”却恍若无底洞一般,要将自己的身心一点不剩地全吸进去。
“胡说……分明是左火右臽的‘焰’……”
焰烨的脸色丝毫不变:“看来瞒不过你。毕竟你体验过我二人的‘业火焚城’,又是高级风水师。即便现在你内息微弱,也能感受到我焰氏之气。”
“你和另一个大夫就是业火焚城的那两人?!”这倒是尤翎子没想到的。那日凌晨,天色未明,尤翎子借着火光看到的焰弧和焰烨都是变了身的,如今看到未变身的他俩反而认不出了。
“正是。”
“当初欲置我于死地,如今却又救我性命。……这作何解释?”
焰烨沉默了一阵,而后说道:“本想让你醒后先静养一段时日的,可是看来……眼下不先言明缘由你是无法好好休息的了。”
尤翎子没有否认。
“很简单的道理,”焰烨继续说道,“奉命行事而已。晋国不堪你夜郎幽灵所扰,请我焰家军出山,派我与焰弧二人来助阵,自然视你为敌。而后你被送回夜郎城,焰弧一路尾随,在夜郎城发现重大线索,传书于我焰氏圣城。我族中长老商讨后决定保你性命,便派我前来夜郎城传信于焰弧,之后便到你府上,对你进行治疗。”
“你们果真不是易亮请来的……为何尾随?何为重大线索?”尤翎子突然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大阴谋。
“这重大线索便是——你竟与那匈奴狂人相识。”焰烨的目光猛地犀利了起来。
“匈奴狂人?谁?”
“便是你那寻人启事上的‘林正钧’。”
焰烨的声音不大,可陬天轼(尤翎子)却觉得震耳欲聋,震得浑身颤栗。
林正钧……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曾经以为,贴在夜郎国各城街头的寻人启事不会返回任何结果。曾经绝望过,曾经想离开过。这个名字,真真如同久旱甘霖般,实打实地滋润了陬天轼(尤翎子)的心田,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了。他一个激灵,用那酸软无力的身体,硬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抓住焰烨的衣服,大声问道:“你知道林正钧?!你知道他在哪是不是?!快告诉我!告诉我!”
这尤翎子前后态度剧变,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焰烨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怎么对狂人的反应这么大?
陬天轼(尤翎子)刚恢复意识不久,身体仍很虚弱,却激动得强行跳了起来,结果,抓住焰烨的衣服才不到十秒就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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