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郎城的喧嚣渐渐弱了下去。昼去夜来,虫鸣四起,繁星露面,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可这将军府内,却隐隐传出啜泣之声。
是露露。
她例行着每天为尤翎子擦身的活计。一边擦着,一边低声啜泣。
尤翎子被送回将军府已有十日。这十日以来,露露跑遍了全城,把所有的大夫都请了一遍。可是,没有一个大夫在诊断完后说还有救的。他们个个都是一脸凝重地重复同样的说辞:药可以开,但最多只能延命数日。就这样,尤翎子腹部的绷带换了一遍又一遍,可伤口的状况一点都没有好转,药味也渐渐盖不住腐味了,身体也变得冰凉冰凉的,无论露露把被子盖得多厚,都无法让他的身体温暖起来。虽然还残存着微弱的呼吸,可现在的尤翎子简直与尸体无异。
露露已经束手无策了。眼看尤翎子恢复无望,她难过得直掉眼泪。
这时,将军府的大门突然被敲响,吓了露露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拜访这无人问津的将军府呢?露露没有一点头绪,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擦干眼泪,盖好被子,提起灯笼,快步走到门口,怯怯地问道:“请问是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下乃医者,听闻贵府主人尤将军病危,特登门医治。”
竟有人主动上门医治?露露感觉难以置信,遂又问:“这位大夫,奴婢斗胆一问,奴婢今日请的大夫已然医治完毕,又是哪位大人请的大夫您呢?”
“是易亮,易军师。”
露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易军师虽远在前线,却仍记挂着尤翎子的安危,还特地从远方请了大夫,长途跋涉来夜郎城施救。
想通之后,露露赶紧拉开门闩,打开大门:“方才奴婢无礼了,大夫快请进!”
映入露露眼帘的是两个高高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全身都在隐隐地发出红色的光芒。
一点都不像大夫。这是露露对这两人的第一印象。
“时间紧迫,马上带我等去医治尤将军吧。”
“是!二位请随我来。”露露关好大门后快步领着他们进了尤翎子的房间。
两人进了房间后,看到尤翎子那近似死尸的模样,脸色都是一沉。其中一人显得颇为生气:“我早说过,光凭蛮夷之地的医术,他根本活不下来!”
另一个人回应道:“行了,眼下多说无益,赶紧治疗为上!”
两人边说边手脚麻利地将尤翎子扶起。
“伤重多日,内息全无,但经脉强度仍在,且目前无力排斥外来内力。我将以内力灌入,助其恢复身体机能。”
“这方面你强,就你来做吧。我来清理伤口,割去腐肉。”
露露一听就慌了:“割肉?……二位这是要救人还是宰人啊……”
负责灌入内力的那人盘坐于扶起的尤翎子后方,双掌分别贴于尤翎子的肩胛处,开始运功,输送内力。而负责清理伤口的那人边解绷带边说道:“你们这边的医者医术太差了,连割肉的知识都没有,他怎能康复?”
“可……奴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伤害我家少爷吧……”
“所以说你们这边的人啊……”说话间那人已把绷带全部解开,露出腹部那腐烂发臭的伤口,“他这伤口的肉已经腐烂了,脓水多得不像话,就这么敷点草药,用绷带裹在里面,能好吗?他现在就因为这腐肉一直不除,才无法康复的!你也不用一直站在这看着,去弄点新的热水来!”
“是!奴婢这就去!”看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不懂医术的露露只好相信他,急急忙忙换水去了。
“说来这尤翎子也算是命大了。没人给他割肉除脓,居然还能坚持二十余日,一般人早死透了。”
“他是练过回复术的吧。”灌入内力的那人回道,“再加上也会化物之术,肯定是无意识地给自己疗伤了吧。”
“化物之术啊……”另一个人右手拿出一把匕首,左手食指处冒出一小股火焰,将那匕首翻来覆去地炙烤着,“与狂人同样的本领,放眼世间也没几人能练成的高级风水术。而且他还认识狂人,该不会是师出同门吧?”
“若真有这么一个门派,那就不得不防了。”
“确实。光一个吴楚东就搞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要是再出多几个能把我等独门绝技学去的奇人,这天下岂不大乱?”说着说着,那人用左手掌按住尤翎子的伤口,嘭一声闪出一阵火光。随后,伤口处冒出一股细细的青烟。然后,他才开始下刀。
露露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她刚把盆放到地上就闻到一阵烤肉的焦糊味,抬头一看,尤翎子的腹部正冒着烟,而那个不像大夫的大夫,正在一刀一刀地割那焦黑的肉。
露露吓坏了,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你你……你们在……在吃人……”
割肉的那人失声笑了出来:“哈……我说你啊……这肉都焦成这样子了,还能好吃吗?蛮夷之地净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我就跟你说了吧,这腐肉有毒!他是被剑刺伤的。剑不干净,伤口愈合时就会产生毒素。若不及时去除毒素,就会生出腐肉。腐肉一多,全身都会中毒。所以现在想治好他,必须先把腐肉割除,你可明白?”
“那你……为……为何要烤肉……”
“因为我这把刀不干净嘛!他伤口也不干净。两边都用火炙烤一番,避免引入新的毒素和原有的毒素扩散啊!”
“弧!专心治疗,别跟下人废话!”灌入内力的那人似乎不愿让另一个人多说的样子。
“好吧……你看,就是这样。”割肉的人对露露说道,“我要专心割肉,不跟你瞎扯了。你要看着的话我也不拦你,莫要打扰我等便是了。”
露露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的说辞,却又无法强行阻止,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以防万一。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割肉的那人终于把前后的伤口都处理完毕。随后,从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拔开瓶塞,把白色的药粉撒到尤翎子的伤口上。最后,拿出新的绷带,将伤口重新包好。
“好。我的工作完成。剩下的就是继续灌入内力了。”
看到尤翎子的血色渐渐恢复,露露总算放下心来,向割肉的那人下跪行礼道:“多谢神医搭救我家少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好了好了好了……”那人边擦手边说,“毕竟我等也是受了易军师之托。再者说,等他醒来后,我等还有点事想请教呢。对了,接下来我等要时时掌握他的病情,须住在府上,可有空余房间?”
“有!当然有!奴婢这就去准备!”露露说完便立即站起,刚想转身,又停了下来,“奴婢还不知二位神医如何称呼。请问……”
割肉的那人答道:“在下焰弧。”
灌入内力的那人答道:“在下焰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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