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只余虫鸣。明月不现,繁星满天。
楼兰城上空,晃晃悠悠漂浮着四个人影。其中有两个人显得非常紧张,紧闭双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处在正中央的辰思思(古兰姬)赞赏道:“不错嘛,你居然不恐高。”
“恐……高?”何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多谢神女夸奖。小人四处搜集故事,见识过各种情况,多年下来已养成处变不惊之性。”
“嗯……也是。要是见到稍微不寻常的事就大惊小怪慌了神的话,就不能好好地记录故事了。”
“正是。”
如此看来,何滔还真是一个合格的说书人。辰思思这样想着,又看了看两旁浑身僵硬的摩虞和赵雅灵,轻轻叹了口气。
四日前,楼兰圣神节之际,失忆的赵雅灵在何滔的陪同下辗转寻到楼兰,看到了自己的寻人启事,惊讶地发现传说中下凡的楼兰神女竟是自己的故知。
辰思思在获知赵雅灵已被寻到的消息后欣喜若狂,见面后却发现赵雅灵不知何故失了忆。在与赵雅灵的交谈中辰思思发觉赵雅灵因听到关键词而恢复了些许对应的记忆/知识,便决定与赵雅灵一起去一次这个时代的四天柱地区。虽然时代不同,景观也会不同,但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去看看的话说不定就能恢复全部记忆。不过,这就意味着辰思思要离开楼兰。听到这个消息后,楼兰王摩达立即恳求辰思思不要离开。辰思思费了好多口舌才让摩达相信自己并不是一去不回。一番商议之后,决定让摩虞和何滔陪同出行。考虑到无论向国民怎么解释神女暂时离开的事情都会造成恐慌,甚至可能会导致精绝趁机入侵的严重后果,摩达决定对外隐瞒辰思思的出行计划。
如此这般,辰思思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牵引着赵雅灵、何滔和摩虞三人浮在空中,目的地是楼兰城七里外的一个驿站。四人将在那个驿站与十名护卫兵汇合,并换乘马车出行。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直接飞到四天柱地区啊……可惜自己借助自然能量浮空的本领还不算很强,无法维持那么久的飞行,况且还要带着三个人,能飞出城外就是极限了。
辰思思这么想着,继续对何滔说道:“你虽然不恐高,但也别随便乱动啊,我可没法保证你乱动后不会掉下去。这可是出发前就说过的。”
“那是自然,小人可不想摔死啊。”何滔说着说着就透出了崇拜的眼神,“小人见过御风而行之人。御风之时脚下风声呼啸,烟尘不绝,实在嘈杂无比。反观神女仙术,无声无息,浮空而行,还可带人。这可让小人大开眼界了!”
辰思思笑了笑:“那是。”
其实自己和陬天轼尝试过修习御风术,摔得鼻青脸肿,最终被师父断言不适合学御风术。不过这等缘由辰思思可说不出口。
四个人忽忽悠悠漂浮了十几分钟,最后降落在预定的驿站。摩虞和赵雅灵在下地之后一时还缓不过来,休息又花了十几分钟,这才上路。
马车只有一辆,辰思思和赵雅灵坐在车内,摩虞和何滔则与护卫兵一起,骑马前行。
由于熬夜搬运人员,辰思思很快就睡着了。赵雅灵因为先前神经绷得太紧,放松下来之后也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马车的颠簸似乎对她们没有丝毫影响。
“啊……最近的客栈在何处啊……”摩虞无力地问道。
“禀王子……”
“此次我们可是秘密出行啊……叫我少爷,称神女为小姐,切记切记!”
“是!属下明白!”护卫连忙改口道,“少爷,最近的客栈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啊……好久……”摩虞显得更加无力了。
何滔驱马向前,对摩虞说道:“少爷,可否问些事?”
“问吧。”
“恕我直言。神女性格如此天真烂漫,其仙术亦非无所不能,楼兰王室可否略有失望?”
摩虞笑道:“怎会?神女下凡于我楼兰本就是无上之福。放眼他国,除却神话传说的记载,现今何处有仙人降临?此等可遇而不可求之事,何来失望之说?”
“少爷言之有理,是小人妄自揣测了。小人向少爷道歉。”
“无妨。本少爷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计较。”
虽然嘴上这么说,摩虞实际上可不止是略有失望,是大大地失望。神女于闹市上空下凡,在场之人皆有目睹,真真切切绝无虚假,圣女亦如是说。原本指望神女能以无上仙术驱赶干沙漠、还水罗布泊,赐福于楼兰,却未曾想神女并无此等仙术,其口中的神界也和传说中的极为不同。虽然神女的仙术并非无所不能,但也比凡人高出一截,所授的神界知识也帮助楼兰改善了些许周边的环境。这样一来,神女便成了楼兰的新标识,既能吸引更多的外地人来楼兰,也能对觊觎楼兰的精绝有一定的牵制作用。事实上,圣神节巡游时就有精绝人试图干扰神女的施法。在见识到神女的本领之后应该能让精绝更加不敢对楼兰轻举妄动。当然,考虑到神女留在楼兰的目的只是寻人,必须想办法让神女多留一段时间。如此这般,圣女琪丽便让摩虞对“天真烂漫”的神女求爱。若能使神女爱上摩虞,那即便神女寻人结束,也会不舍得离开楼兰。可是一想到求爱对象是神仙,以及神女对楼兰的重大意义,摩虞的攻势就不敢太急。近一年过去了,摩虞仍未正式博得神女的芳心。摩虞暗下决心,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定要攻下此女。
另一方面,虽然摩虞说不失望,何滔的心中却呈现出与摩虞类似的一番景象。凭着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及多年走访的经验,何滔敏锐地觉察到了摩虞话中的谎言。在楼兰人眼中,神仙就相当于中原人口中的老天爷——无所不能。楼兰神话中的最高之神便是“伟大的木依奥神”,守护着楼兰的一切。而自己这几天所打听到的是——神女古兰姬并非楼兰之神,不在木依奥神门下。非但如此,古兰姬的仙术还不能实现楼兰人所有的愿望。这样看来,身为王子的摩虞说不失望绝对是谎言。成天盼着无所不能的自家神仙能帮自己的国家一把,结果下凡的却是一个颇有中原神话风格的、性格天真烂漫的女仙,怎能不失望?不过,最失望的应该不是摩虞,而是掌管祭神活动的圣女琪丽。她内心肯定煎熬过,为何自己日日向木依奥神祈祷,降临的却是中原的神明。实际上,据自己这几日的打听来看,楼兰王室已经将神女作为了一个吸引过往客商的新标识,让楼兰这一年来繁荣了不少。而古兰姬用她的仙界知识帮助楼兰人改善了些许周边的环境,这也算楼兰的另一个福分。
不过,最让何滔在意的还是古兰姬的寻人之事。刚听说寻人启事是古兰姬授意的时候,何滔着实震惊了一番。难道这个衣着迥异、出现在自己家大院的奇异女子竟是上天所选中的天命之子?但是,这个推论在见到古兰姬的那一刻就不推自倒:古兰姬对待赵雅灵的方式根本就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这时,何滔心中的震惊犹胜先前:难道!难道这女子是……落难神仙?!如此说来,她失忆的理由便说得通了!犯下天条、抹去记忆、打下人间!而之所以神女要带赵雅灵去四天柱地区恢复记忆,是因为那里本就是上古时支撑天庭的天柱的遗址,必然藏有仙界的些许秘密或机关,可使赵雅灵恢复记忆!只要跟着她们,我便可亲眼目睹她们的故事!便可亲手记录下这故事!我便是神话的缔造者!此神话将可媲美杨二郎劈山救母、董永七仙女之传说!但眼下仍有一事不明:神女是一年前下的凡,当时就发了寻人启事,刚见到赵雅灵时亦从口中说出一年未见之语;而赵雅灵是三个月前出现在自家大院,且看样子似是刚失忆不久。神女怎会在赵雅灵未被打下凡间之时便要在凡间寻她呢?难道神女有预知的本领?神女似是对自己有戒心,不太肯和自己说话,问她她也不肯透露什么,只能靠自己的故事嗅觉了!
就这样,摩虞和何滔揣着各自的小心思,陪着神女古兰姬和“疑似落难神仙”的赵雅灵,踏上了向四天柱的回溯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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