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搭上了回老家的火车，随身的行李其实只有换洗的两套衣服，但是我还是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这样看起来至少不会很落魄。
没人知道我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老家当一个小学老师，都以为我是放心不下家乡的教育，义无反顾地扑进了家乡基层建设中。
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还得乘坐老乡的小三轮车回乡里。
路上老乡一直说着“大学生啊，真是厉害”，我只能“恩恩”这样应着。
啊，这样的日子，以后要一直忍受着吗？
看着窗外倒退的树，我不禁这样想着。
这次回家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的老住址，因为之前我们搬到城里，所以这里就只有奶奶一人在住，她说她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远。
“我回来了。”
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回来了，之前每逢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但是这两年我忙着找工作换工作，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回家。
事到如今想想，这两年真的只是在瞎忙活，没有一点进步，女朋友也在一星期前分手了。要不是因为这样，我还有动力继续拼搏，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至少心里是踏实的。
人哪，总是在为了别人的时候才能让自己过得辛苦却又开心，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来了，快把东西放下，还没吃早饭吧。”
奶奶已经七十岁了，但是看起来精神矍铄，眼神很亮，走路的时候虎虎生风，听说她最近经常跟一些人去爬山。
一点也看不出岁数已经七十岁了，反倒是我，才二十七岁，就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锐气，性子变得很慢很慢。
“谢谢奶奶。”
我道谢之后把行李箱放在角落，换了双拖鞋进了家门。
早餐是很简单的白粥加咸菜，简约，我大概适合的是这种生活，每天早早起床，看看书，对着一望无际的种着各种蔬菜的田地，想着事情。假如没有意外，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咸菜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行了。”
怎么敢再麻烦呢，像我这样没有前途的年轻人，实在不敢麻烦到别人。
“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大概要很久，我在这边找了份工作。”
“哦对！是去小学当老师吗？”
“恩。”
提起这个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回想起临走前朋友问起我的去向，支支吾吾地告诉他们：“我回家住一会，散散心。”
名牌大学毕业，结果却回到乡下当一名小学教师，对我来说没有更耻辱的了，就算有，也是并列的。
“当老师好啊。”
“诶？”
“多教几个学生，以后他们有出息了，我们村子也就能硬气了，当老师好啊！”
奶奶说起这个就很开心。
“是啊。”
草草吃完饭，我还得去学校见一见领导，问一下大概什么时候去代课。
乡村的早上街上很安静，摆摊的人也少，见到一个陌生人走在路上，他们都多看了我几眼。
学校建在了河边，因为土地不算值钱，所以占地很大，还修建了一个篮球场。
靠近之后能听到学校里传出来的朗诵声音，清脆悦耳的小孩子的声音，但是一想起这个我就头疼，现在的小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缠，不知道小乡村里的会不会更淳朴一些。
“找谁？”
“我是新来的那个代课老师，有听说过吗？”
“等会，我打个电话，喂，恩，好了你进去吧。”
“谢谢啊。”
门卫是个老头，刚刚正在小电视上看新闻。
学校里操场上跑着一群小学生，在踢足球，真是有活力啊，咿咿呀呀哈哈的声音。
“喔喔！看我这招巨龙无敌飞天球！”
名字都起得这么霸气。
校长办公室在....
从挂着的告示板上找了一下，顺着标记我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咚咚。”
“进来。”
“校长。”
校长戴着圆眼镜，正在看着手上的报纸，见到我进来了，他的眼睛从眼镜的上方看过来，打量着我。
“哦，你是李奕辉？”
“恩，是。”
“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来坐。”
“恩。”
“不愧是城里来的，有礼貌，这样的，因为我们那个体育老师过几天就要辞职了，所以希望你能代他的课，你看...”
“可以。”
体育老师啊，虽然危险了些，譬如小屁孩玩闹的时候受伤了之类的，但是只要注意一些应该没问题。所以我点点头答应了。
“他教的是体育还有语文，还有数学。”
“哈？”
“啊哈哈，没办法，学校老师太少了，你看我，我也是一边教语文一边教美术。”
这种情况我倒是有听说，不过一人代三门课的话，实在太累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考虑一下，明天过来看看怎么安排，你看行不行？”
“那我明天该...”
“明天你先交接一下语文课吧，那个老师还有几天才走，到时候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吧。”
“那工资的事？”
“要是代一门课的话，一个月只能给你五百。”
“这样啊。”
一个月五百块，但是包吃，每天上几小时的课，寒暑假还有放假，确实挺轻松的，如果有想搞副业的话，时间是很充裕的。
“要是我代三门课呢？”
“一个月一千三。”
“恩。”
“回去好好考虑。”
走回家的路上因为在考虑事情，所以被足球砸了一个头，眼镜都被砸掉了，捡起来戴上之后我看到脚边停了一个足球，左手边站了六个小孩，四个女孩，两个男孩。
其中有一个女孩畏畏缩缩的，看起来虽然文静，但是身上最脏，衣服上灰球印遍布。
球像是她踢的，所以我问：“是你踢的吗？”
“不是我，不是我！”
女孩吓得缩了脖子，拼命摇头，然后手指在肚子前纠缠着，眼睛不敢看我。
“那是谁？”
“就是她，就是她踢的。”
旁边的一个撸起了袖子的女孩立马指认了，指的就是这个仿佛要哭出来的绑着马尾的小女孩。
“是你吗？”
“不...”
“你敢说不是？”
“好了好了，下次注意点。”
我不想跟他们闹下去了，就放过他们了。眼前这一幕要说感想的话，应该是恃强凌弱，但又说不准是谁说谎了。
撸起了袖子的短发的女孩，看起来气势凌人，活力十足，是小学里霸王的存在，会欺负同学很正常，但是说不定她心地善良呢？
那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假如她真的很文静就不会去踢足球了，说不定只是看起来很乖，实际上很调皮呢？
以貌取人，总有出错的时候，这世界多的那种笑里藏刀的，还有那种面丑心善的，可不是像电视剧里帅气的就一定是好人。
等我成为了他们的老师，再来慢慢教导吧，至于有没有用处，我开心就好了。
“我回来了。”
“回来啦，帮我去外面摘两颗空心菜进来。”
奶奶正在切猪肉，锅里煮着的大概是排骨，味道很香。
“哇，今天的菜好像很棒。”
摘了两颗空心菜递给奶奶，这些都是奶奶自己种的。
想到七十岁的老人还这么努力，而我二十七岁的人却如此颓废，对自己的厌恶就更深了。
但是想叫我再去外面拼搏，我是畏惧的。
搬了椅子坐在侧门外，看着天空白云飘过，远处的牛安静地吃草，冬季的风吹过来有些冷，带有泥土的芳香。
这里的一切都好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幅画卷，我就像是一个看客。
要是真的是在欣赏画卷，我会很急躁的吧，因为我忍受不了自己的虚伪，明明不懂欣赏这些，却耗费时间在这上面。
之前我试过去练习吉他，学了两个月，大致会弹奏几首简单的音乐，后来因为工作一直变换，静不下心继续学习，就把技艺荒废了。
谈不上荒废，只能说放弃了。
啊，这样下去不行，不能这么虚度光阴了，但是虚度光阴真的好爽啊。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是时候吃午饭了。
我搬了椅子回屋子里，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我知道那是类似**的一种东西，她玩这个已经有十多年了。
“咚咚。”
有人敲门，会是谁？
“辉子去开个门。”
我走过去开了门，看到外面站了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子，大概小学五年级的模样，身上的粉红色外套以及蓝色的长裤都很脏，遍布球印，她倒吸了一口气，正惊恐地看着我。
看起来很眼熟的一个小孩。
“你来告状吗？”
“什么？”
“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心如死灰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诶，别哭啊！”
她忽然就流泪了，眼睛红红地直勾勾盯着我，鼻翼和嘴唇都颤抖着，我像是她仇人一样。
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是闹哪样，只能紧张地回过头看奶奶，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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