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的士兵身边,瓦尔哈拉的女武神莞尔一笑。走吧,一起走吧,前往那令人怀念的故乡,前去那没有硝烟的死者之国。
—— 《致忏魂集》 莱瑞尔科斯
正传 第六章
罪者天罚
Chapter.1
大脑和腹部回响起震颤的合奏,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瞬间摇晃着整栋大楼,钢化玻璃,混凝土制的地板也开始随之碎裂。
天花板和钢化玻璃的崩塌使得外界的空气窜进了大楼内部,在满是硝烟和碎片的停车场中,幸运活下来的我俩勉强地站了起来。
月宫綴轻易地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巨大混凝土块,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而我也狼狈地站起身来。被气流割裂的伤口中流出了少量的鲜血,就连刚才在战斗中发动暗示面前修复的子弹创伤也裂了开来。暴露在外面的脖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万幸的是动脉没有被割破。
“真是糟糕透了。”
“嗯,我也这么想。”
月宫綴也伤得不轻,他的手臂和面颊上带着些许的割伤,腹部遭到了混凝土块的直击,失血让他的面颊变得更加苍白。
“居然远程操控C4,想必那个临界者一直远远地观望着我俩吧。”
“没有察觉到的我们也是自作自受。”
我扶住了额头,嘴角中吐出叹息。
“这下可好,我们彻底跟难对付的家伙杠上了。”
“杠上也要等我们活着出去才可以。”
月宫綴动了动精致的鼻尖,面颊上泛起一丝厌恶。
“不妙,那家伙在楼下放火了!”
浓烟从下面几层窜出,靠近窗户往下面一看,二到四层正在吐着猛烈的火舌。
“你们老家流行放火烧停车场吗?”
“我老家流行放火烧洛亦铭的脑子。”
即使在危急状况下也要互黑的我和月宫綴,相互支撑着往楼上走去,强制用体能强化暗示治疗着身上的伤口,第六层尽头的铁门渐渐在我俩面前拉开,艾娜.埃德蒙多端正的面容出现在我俩面前。
“敌人怎么样了?其他的护卫呢?”
祖母绿般的眼睛中带着紧张,她那苗条的身姿似乎也有些颤抖。想必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相比之下,她身后的叶承风阁下和格劳丽亚.卡尔女士则是镇定多了。
“护卫全灭了,除了我俩。”
虽然话语中没有没有恶意,但是我那尖锐的口吻却让艾娜的肩头一阵颤动。我和月宫綴互相搀扶着走过龟裂的地板,站在了叶承风的面前,他身后的卡尔女士则是一脸镇定地望着我俩。
“第一波派来的暗杀者都已经死了,但是我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在外面安排了另外的对手。”
我望着他们俩,松开了月宫綴的肩膀,扶着旁边的立柱。
“有人在二楼到四楼洒满了汽油,将其化作一片火海。这样下去,我们弄不好只有从六楼跳下去了。叶承风阁下,格劳丽亚.卡尔女士,你们还能挣扎一下吗?”
“霍,小伙子眼里倒不错。”
卡尔女士苦笑着望了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格劳丽亚.卡尔?你曾经也是世界树的人吗?”
“这种话可以以后再说。关键是现在的我们已经跑不出去了。”
月宫綴则是倚在墙上,一脸的淡漠。他张开双手,露出了腹部的伤口,血液貌似比刚才渗得更厉害。
“现在的我和洛亦铭即使是拼劲全力也未必能护着你们从六楼跳下去。再说了,就算这么半死不活地掉到地面,我俩也不能继续保护你们。”
“所以我才问你们还能不能挣扎一下?”
我接上了月宫的话语,口吻中的尖锐不减。
“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就这么直接到下面吗?”
“一般来说会准备这么‘刚好’的通道吗?”
叶承风微笑着,而月宫綴冷哼一声,以他不相符的口吻挖苦着。
“破烂的保密方式,疏松的安保,扯淡的计划,如狼似虎的杀手。”
“要说这时候不准备个什么密道,我想你们俩并不是打算来交涉什么,而是来打算送死吧。”
“因为司书者…….不…...因为我位居高位过久,所以很难面面俱到了。”
叶承风苦笑着转身走向上层,而我和月宫綴也慢慢地跟了上去。艾娜站在我俩的身后,似乎在防备着暗处的狙击。
我们到达了八层,观景台的中央,巨大的立柱显得相当的不自然。
“就是这里。”
叶承风举起了手,接着按住了立柱中央紧急火灾按钮。紧接着,白色的立柱中间出现了一道环形的大门,一个银色的电梯在里面等着我们。
“大概是为了防范火灾吧。这个电梯被设置在这里。”
叶承风显得很风趣地说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就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从外面的广场出来吧。谅他再怎么布置杀手,他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我和月宫綴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
——但愿如此。
五个人在宽广的地下停车场中行走着,不自然的炽热空气在在这里久久地盘旋着,看样子尽管楼层与楼层间有隔热设计,但是并不能阻止大火的蔓延。我拿着双枪走在最前面,艾娜走在叶承风和卡尔女士之间,月宫綴在最后面殿后。
“虽然是逃过了一劫,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势就会蔓延下来。”
我将枪收回了枪套,按住了正在渗血的右肩,在极度黑暗的情况下,我甚至能感觉到叶承风和卡尔女士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快点走吧,省得到时候夜长梦多。”
“从五年前那次海难开始,我还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叶承风痛快的笑声响彻整个停车场,让我皱紧眉头。
“呐,洛亦铭,月宫綴,你俩就不想知道你们拼了命守护的会谈到底交涉了什么吗?”
“在我眼中你们只是在喝茶而已,至于谈了什么我根本不想知道。”
我话语里面带着几丝叹息。
“这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并且,若是知道了的话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呜啊!?”
一下子施加侧腹上的压力使我不禁痛得叫了起来,我回过头去,艾娜拿着一个写满了如尼文字符咒按在了我的伤口上。让我失血过多的肩部涌起了阵阵温暖。在符咒的微光映照下,艾娜毫无表情,不,倒不如说是显得很愤懑地瞪着我,那祖母绿的眼睛里面似乎能涌出火焰。
——我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我的天生长了一张让女孩子讨厌的嘲讽脸?
这么想着的我往后方望去,月宫綴的腹部也贴了三张符咒,似乎已经完全止住了血。
“这是临界者量产型武装,玛那符咒,可以强化临界者自身暗示——换句话说,可以短时间加快你们的愈合能力。“
叶承风显得有些自豪地笑着说,而卡尔女士则苦着个脸。
“我倒是希望你们Elysium能提供临界者武装技术给世界树,但是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我们的命脉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拱手相让呢。”
叶承风望向月宫綴,而后者则是不在意地继续走着路。
“那么你呢,月宫,你想知道吗?”
“非要说出来吗?”
月宫拉开衬衫把伤口绑紧,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袖口将侧腹的伤口束住。
“说说看吧,反正现在也没事情做。”
“既然是绝密会谈,并且不用到处刑人,证明这次会谈得瞒住双方组织中的某些人。”
月宫的声音恢复到了之前的从容,想必他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
“既然如此,是什么东西,会引起组织内部的矛盾呢?利益条约?人员纠葛?很有可能,不过都没有下面这件事情来得重要。”
听着月宫说的话,叶承风和卡尔女士都带着感兴趣的目光往后方望去,月宫綴却带着不怀好意的腔调说着。
“洛亦铭你觉得是什么呢?”
到这种时候还要来拖我下水,真不愧是混蛋月宫綴。
我感到火焰的气息从我们身后涌过来,空气中也夹杂着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和烟味。但即使火势将近,我们一行人的步行速度也放不快,这时的我也只好用对话来抹去自己的焦虑。
既然他们这么想玩猜谜游戏,那么我就直说吧。
“很明显,就是主战派和讲和派的纠葛。”
听到我说的话,卡尔女士露出了饶富兴趣的眼神。
“五年前,在天轮市发生的灾难,让国际社会对临界者不满态度完全引燃,作为临界者的保护者Elysium,和坚持束缚临界者的世界树想必那时候就结下了梁子。”
我不懂国际政治,但是恩怨情仇这种事情我还是懂的。
“于是乎,近几年来,两者在各个领域进行争斗,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没过多久,双方高层都发现了这并没有意义。再者,伴随着轮界宫新一代的佩剑侍和剑神的崛起,这使得两组织的斗争更显得愚蠢了。无论如何,比起斗争,合作总是能创造更多利益。这次的瀚海国际经济会谈中又提到了法国的爱丽丝社和美国的洛克里昂公司打算合并,这想必是两组织携手并进的第一步吧。”
二人浅笑着点着头,我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任何国家,任何组织,都有主战派的存在。世界树中的老顽固们总认为打倒Elysium是他们的任务。而Elysium中的某些高层们也视世界树为眼中钉。他们拿着军事产业和大量利润诱惑着高层引发战争。但是无论如何,一旦两大组织冲突,轮界宫可是会笑着将你们赶尽杀绝呐。”
“于是,你在代行者的命令下世界树寻找着能够和平对话的人物,正好卡尔女士也带着总执政官的意志前来了。和平会谈一蹴而就,只是可惜你们该做得更好一点。”
我松开了侧腹,轻轻摘掉了符咒。
“至少别让无关人员扯进来。”
“很好,但是你只说对了四分之一,这还不是全部的内容。”
叶承风插话。
“我们俩这次不是真正的和平会谈。真正的会谈将由轮界宫,Elysium以及世界树在瀚海国际经济会谈中主持进行。我俩现在的会面只不过是为了铺垫,以及处理别的事情罢了。”
卡尔女士擦了擦头上的汗,叶承风继续接上了话。
“别的事情是,那些过激派的家伙,联合了一度背叛组织的背信者来追击我们。”
叶承风那黑色的眼睛直视着我,严肃的目光让我几乎动弹不得。
“摩耶加,他是五年前那起灾难的主犯,估计也是这次暗杀事件的元凶。你们之前所追查的连环杀手与黑色斗篷都和他有联系。那天的我正是追查他踪迹的情况下才遇到你的。这就是你打算了解的真实,也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
艾娜那冰冷的面颊划过一丝情感的波动,看样子她和那个叫摩耶加的家伙也有相当的纠葛。沉寂中,月宫綴无言地望着我,我也以沉默以对,那个暗杀者临死前说过这个名字,这样的话所有的情况就基本就对上了吧。
的确,听到了叶承风补上的未知情报后,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然而,我依旧沉默着,盯着叶承风那双充满睿智的双眼。
“怎么了,洛亦铭?你不相信吗?”
叶承风依旧在笑着,我迟疑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相信阁下说的大致都是对的,但是,这并不是全部吧?”
“哦?”
卡尔女士倒是显得有些意外,身旁的叶承风则是眯起了眼睛。我理智地闭上了嘴,外面的光从出口渗了进来,地下停车场远端的通道近在眼前。现在,这场要了命的护卫任务也快要结束了。比起猜谜游戏,我宁愿选择闭上嘴乖乖地活下去。
一丝光映照到我的脸上,通道外头便是刚才在楼上见到的大广场,不少的游客们在广场上逗留着,拍着照片。在大楼中看见的小女孩依旧玩弄着气球,父亲似乎累了,和母亲说着什么。不远处,还有人工操纵的小型无人机在广场上飞行着。相比刚才那惨烈的地狱,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终于结束了。”
我半跪在地上,倚着身后的墙壁。侧腹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背后的热风也愈加庞大,看样子火势终于蔓延到了地下一层。如果晚下去个几分钟,我们这会儿就要一起相亲相爱地在火场里面被烧死了吧,真是万幸。
不过,话说回来,空气中混杂着的一氧化碳和烟真让人难受,快出去吧。
“你们先别动,我去看一下。”
月宫綴严肃的话语打断了我的脚步。他往广场那里走了几步,站在了出口处 与此同时,他警觉地向上空望去。
巨大破空声从前方响起!月宫綴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打退了好几米。他挡在胸膛上的手臂冒着青烟,蓝色的鳞片伴随着焦黑的肌肉溃烂着,扭曲着的黑色伤口中,甚至还冒出了丝丝的火星。
月宫綴将慢慢地将因为爆炸而嵌入手臂上蓝色龙鳞慢慢拔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停在祠堂里面的我,艾娜,叶承风和卡尔女士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临界者之中,凡被成为龙种的宿主,都拥有着龙鳞,这种暗示具现化的产物根据临界者实力的不同而拥有不同的防御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月宫綴使出这招。
然而,理论上巴哈姆特的鳞片硬度相当之高,甚至可以当下枪械的直击——能将月宫綴整只手臂的鳞片都给爆开,可见这次攻击的强度到底有多大。
月宫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将嵌入肌肉中的大口径子弹拔了出来。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贴在腹部伤口上的三个符咒贴到了手臂上,溃烂的边缘开始缓慢愈合。但是,那早已焦黑的伤口却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看样子,即使拥有龙种的鳞片,强力的符文治愈,这次狙击也基本废掉了月宫的一只胳膊。
“Mk211 Mod 0 API穿甲燃烧弹。”
月宫望着手中那颗没有爆炸的子弹,自嘲般地笑了笑。
“太大意了,要是这颗子弹爆炸了的话,20枚破甲弹片足够让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去见马克思先生了。”
我用严肃的神情盯着外头的广场,所有的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蹲在广场之上动弹不得。广场中心,孩子手中的红色气球飘向高空,她的父亲,母亲都呆滞地站在原地。唯有那人工操纵的无人机依旧保持着悬浮姿态。
尽管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但是我的视线仍然停在外头。
“对方用的是巴雷特狙击步枪攻击,采用的是穿甲燃烧弹。这是的标准的对临界者装备。”
我挥开身边的烟尘,望向月宫綴强忍着痛楚的脸。
“能够预测对方的轨迹吗?”
月宫望着自己焦黑的伤口,闭上了双眼。
“俯角大约38.8度。东边,以Mk211 Mod 0 API穿甲燃烧弹贯穿强度来看,大约离我们2400米远。”
月宫綴随我的视线望向外头。
“遗憾的是,广场前方一片开阔地带,东边离这里1500米远的地方就只有大海了,可见对方是坐在直升机上在海面上进行高空狙击。”
“真是令人绝望的事实啊。”
“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咧。”
月宫的嘴角扭曲地露出了苦笑。
“现在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雾,以瞄准镜是不可能进行如此精确的狙击的。肯定有无人机一类的辅助装备进行微调测量吧。但是即便如此,狙击者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在不稳定的直升机上进行狙击想必也是富有经验的狙击手,甚至是临界者。”
我望了一眼广场上方盘旋着的无人机,太阳穴隐隐作痛。
“2400米远的狙击,现在远距离狙击的世界纪录保持者是谁?”
“大概是那个正在被审判的美国军人雷汉森.沃尔特吧。有传言说他也是临界者,参与过中东很多次肃清事件。”
月宫綴推敲着对手的身份,而我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我记得早上的电视里面曾经说到过这家伙。
“原来是那个棘手的人渣。”
我想起军人那张阴险的脸,咂了咂嘴。艾娜跑到了月宫綴身边,轻轻地给他换上了新的玛娜符文。五个闪耀着强光的符咒开始缓慢治愈起月宫的伤口,那焦黑的空洞中也慢慢地长出粉红色的肉芽来。
“你们商讨出了结果吗?”
卡尔女士慢慢地向我俩走来,而叶承风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
“实在不行,我们只能等下去了。”
叶承风淡淡地说着,掏出了黑色的智能机。
“等一等吧,等到世界树的人或Elysium的人过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没有时间了,一氧化碳和烟不断地涌出来。况且,外面的现状比我们想得更糟糕。”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望着外面。外面广场上的人开始拼命奔跑起来——他们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狙击来自哪个方位,所以只有一个劲地逃跑。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哭喊着坐在广场的中心,他的父亲奋力挤开人群,轻轻地抱住女孩,向广场外跑去,他的妻子在外面拼命喊着些什么,男子则是慌张地应对着。
突然间,往广场外走去的男子募得停住了脚步,巨响回荡在广场上空,男子后面出现了一个巨坑,破碎的弹片插满了他的后背。
男子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孩后,仰头倒了下去。妻子见状连忙向丈夫跑过去,正当她抓住丈夫的手腕时,又一发子弹擦过了自己的身体。妻子的腹部渗出了鲜血,她伴随着呻吟声倒地,再也无法起身。
人渐渐地跑光了,广场上只剩下了女孩的哭喊。
“混蛋!”
艾娜向外面跑去,我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拉回了过道。狙击步枪在过道尽头开了一个洞,爆裂的弹片插满了混凝土墙壁,火焰宛若幽灵般在地面上燃烧着。
“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15岁的艾娜仰视着比她高两个头的我,碧绿色的眼睛里面充斥着火焰,炎发仿佛红莲焰火般燃烧着。望着这样的她,我想我此时一定满脸苦涩。
“以你的反应神经一出过道就会被一枪爆头,就算是月宫也未必能躲开那样狙击。”
我望着月宫那焦黑的手臂,继续说着。
“对方没有一枪解决女孩的父母,是想引诱我们去救他们,这是毒饵。如果我们就这么冲出去,你,我,月宫,叶承风阁下和卡尔女士都会死。”
“虽然我很讨厌说这样的话。”
月宫接上了话语,直视着攥紧拳头的艾娜。
“如果叶承风阁下或者卡尔女士死了的话,天轮市,不,整个世界都会将化作临界者的战场。那样的话,成千上万的像那样的家庭都会死去。”
艾娜无力地向后方望去,卡尔女士撇过了头,叶承风沉默不语,我也背靠着墙壁,望向那昏暗而又幽邃的地下通道。
这便是残酷的现实,人们总是宣扬着生命平等,人生共荣。然而事实上生命根本就不是等价的——有些人的命能顶成千上万人的生活,而有些人的命只能包含他自己,承载着他自己的家庭。小说中,影视中的主角总是说着要为一人而倾尽天下,可是现实中却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开什么玩笑,为一人,为三人,为五人毁灭世界?毁灭城市?说得倒是很漂亮,但是谁真正有决意这么去做?
然而,我却痛恨着自己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主角能拯救一切,无论是三个人五个人的命,还是几百万人的姓名,他都可以拯救。我只个龙套,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的龙套,那边倒在广场上的三个人也只是龙套而已。
英雄们怀抱着梦想前行,遇神杀神,而我这种龙套只能苟且偷生,得过且过。随随便便的意外,足以要了我们这些路人的命。
——真是混账至极,这就是叶承风口中的“命运”?
冷酷的子弹再次贯穿广场的大理石地面,溅出的石块狠狠**了男子的后背。男子伴随着惨叫声弹起,他那濒临死亡的悲鸣好似锐利的针,狠狠地扎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叶承风闭上了双眼,月宫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着。无论如何,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像那种影视作品中的大人物一样,眼睁睁地看别人为自己而死。
男子的后背流着血,妻子的腹部伤口慢慢地扩大,这样下去,不过几分钟,两个人就会死了。
“爸爸!妈妈!”
女孩的惨叫声几乎穿透了我的耳膜——我想了起来,第一次和乔千夏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无助的跪倒在广场上,喊着父母的名字。
“我去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
我向前挪了一步,与此同时,巨大的握力一下子施加在了我的肩膀上。站在我身旁的叶承风死死地抓住我的肩头,压抑着痛苦的双眼仿佛在劝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洛亦铭,冷静点,这么出去的你也只是去送死而已。”
“你的意思是只能等吗?就算是等,从后面涌出来的一氧化碳也要把我们呛死了。”
“可是这正是狙击手的策略啊!”
叶承风镇定地用我先前的话语指出了我的错误。听到这一点,我也稍稍冷静下来,继续依靠在墙壁上。虽然侧腹的伤口已经缓慢愈合,但是我仍然处于贫血状态,面对这种极其不利的处境,实力三流的我也只好乖乖地转动脑子。
“砰”地一声,子弹在通道外头开了一个洞——这是恐怕狙击手的最后通牒,如果我们再不行动,他就要枪杀那一家人。并且,狙击手的狙击面十分广阔,他枪杀了这一家人后,他还能找下一个目标,继续威胁我们。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像个废物一样可要眼睁睁地看着大量民众为我们而死了。
“洛亦铭。”
月宫綴喊着我的名字,我挥了挥手。我知道现在状况很急,所以更需要冷静的思索。
——身为后卫的月宫綴即使有龙王的睿智,也无法攻击2400米外的对手。
——身为前卫的我也没办法,即使有重型狙击枪,也无法把握对手的位置。
——但是并非是完完全全的绝境,对手并不是用肉眼狙击,而是用无人机测量,击落无人机就相当于废掉对手的眼睛。
——这么说的话,想要封锁对手,就得消灭无人机。即使封住了无人机,狙击手也可以用肉眼直接狙击。要怎么样直接去击落直升机呢?
——等会,今天早上新闻报道过,今天瀚海国际会馆那里,要干什么?
零散的碎片从我的大脑里面拼接起来,一个荒谬至极的战术从脑海里面显现。这太可怕了,先不论能不能成功,这个战术,恐怕要赔上一个人的命才行。
浓烟从后面冒出来,惹得我们不停地咳嗽着,再这么犹豫下去,我们恐怕会被活活憋死的。除此以外已经再无十全十美的方法,既然如此,只有干了。
“没办法了呢。我去干掉狙击手,月宫去救人。就算开辟一条血路,也要把所有的人都给救下!”
“喂,尽管牺牲可能是必须的,但我并不需要毫无意义的送命!”
叶承风发出抗议,我看着抓住我肩头的叶承风,内心中的沉淀着的那份沉静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你还记得我昨晚对你说的话吗?叶承风阁下。”
“什么话?”
“只有命中注定的主角才可以打倒魔王,拯救世界,而我这种配角最多也只能在这种小规模的boss战中拼上性命。”
自嘲的笑容浮上我的嘴脸。艾娜和卡尔女士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望着我。
“要是命中注定的主角,这会儿应该会有直升机空投装备,空投巴雷特来救援吧。他会解决敌人,拯救那个家庭,飒爽带着大家逃离困境,顺便得到后辈的崇拜。”
我望向月宫,看着他处在生死关头也不慌乱的那副令人讨厌的臭脸,我再次下定了决心。
“然而,我不可能做到那一点。这种危急情况下必须要有所牺牲才可以杀出去。所以,作为配角,现在就是拼上性命的时候了。”
“我想现在并不是争论谁是主角谁是配角的时候,洛亦铭,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命同样的珍贵,所以赶紧给我冷静一下,别脑子一热跑去送死!”
“我很冷静。我知道我的命同样很珍贵,但是客观角度分析,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我可以随意被人取代。虽然月宫綴这个混蛋让我很不爽,但是这家伙起码也有归处,也有一大帮期待他活下去。”
月宫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无视这家伙的视线,继续说着。
“然后,就是艾娜。15岁的女孩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死去,叶承风阁下和卡尔女士要是死了,Elysium和世界树会正式冲突,这样下去就会发生更多的悲剧。这样的话,该怎么做,该谁去做,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虽说这样,也改变不了文姐会伤心的事实。司马良这混蛋也会难过吧,乔千夏虽然一边说着讨厌,但还是会为我流泪吧,秦岭月这个老好人肯定会叹息吧,月宫綴这家伙肯定会在我的葬礼上大闹一阵吧。这些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都会在我死后发生。
但是,如果叶承风或卡尔女士死了,那么我所认识的这些人都会死,这使我更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我强制自己忘掉这些,微微地低头。
“请让我去吧。”
艾娜死死攥住拳头,仿佛强忍着什么。我的话语让卡尔女士陷入沉默,叶承风将放在我肩上的手拿开,那双充满着睿智的双眼此时也蒙上了一片深深的阴霾。
“可是,你的计划未必就能成功,还有白白送命的可能性。等一下的话说不定都有的救…….”
“你开什么玩笑!?”
仿佛被触及到什么逆鳞般,艾娜对我当头棒喝,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领。她那娇弱的身体在浓密的烟雾下不断地颤抖着,她瞪着碧绿色的双眼,鲜红的头发沾上了不少的灰沉。
“你这样的家伙,呈什么英雄!?明明是个胆小鬼,明明是个懦夫!?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勇敢!?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呈英雄的资格!让我去….让我…咳咳…咳咳。”
浓烟一时呛得面前的少女说不出话来,我努力弯起嘴角,做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不行啊,艾娜。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做那种英雄的资格。但是啊,比起我这种只会把人命挂在嘴边,整体说些没用废话的家伙。肯为别人拼上性命的你比我优秀百倍。所以,你不可以死去,并且…..”
——我也不希望你和“她”一样,因为我的无能送命。
我将不停咳嗽着的艾娜推到叶承风的身边,她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唉,在这生死关头,我要不要将我过去的事情都交代清楚,顺便做个忏悔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时间快没有了,我感觉叶承风和卡尔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迟疑了一会儿后,我再次开了口。
“最后说一遍,我绝对不会蠢到去送死。所以如果我活下来,麻烦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我。”
“了解了,我会把一切的一切都会告诉你。”
叶承风的回答里面带着相当的重量,,往出口走去,身后的月宫无言地跟了上来。我俩并肩站着,望向外面。
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恕我现在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你的手还能出力吗?”
“右手不行,左手可以。”
“了解了,陪我一趟。”
“战术呢?”
“有,但是运气成分很大。”
我把我的豪赌告诉了月宫,他以一副撞鬼的神情望着我。
——没办法,这次的战术实在是太荒谬了。
Chapter.2
如同飞箭一般,宛若子弹行进的人影跑到了广场之上,那是三重暗示状态下疾驰的月宫綴。
月宫几乎化作飓风前进着。然而,狙击手也不是等闲之辈。子弹的破空声响起,月宫奋力向前方一扑,他身后的地面立刻被随即而来的子弹开出一个大洞。火焰持续着燃烧,碎裂的石块四溅。
趁着对手上膛的空隙,月宫綴瞬间奔向那名男子,抱住他的腰后,将其奋力往地下停车场入口扔去。三重暗示下27倍力量强化足以将该男子扔出几十米远,尽管加速度会使男子失血,但是站在通道里的艾娜早已严阵以待。只见她稳稳地接住了男子,迅速掏出符咒进行治疗。
第一发没中的狙击手调整着无人机的位置。无人机宛如苍蝇一样盘旋着在月宫上空嗡鸣,红色的射线指向月宫的眉间,与此同时,月宫用左手向天空丢出和泉守兼定,被银光贯穿的无人机就这么旋转着坠落。
很好,在其他无人机来之前,广场那边应该就没事了,月宫应该可以轻易救下那对母女吧。接下来,就是我的回合。
这也是反击的回合。
我随即窜出了洞口,拼命地向外面跑去。急速行进的无人机仿佛早已准备好似的,猛然从我的左边和右边窜出。在同一时刻,仿佛带着烈焰的子弹从我的后背掠过,让我的后背一阵发烫。
充满攻击意图的红色指向性射线不断地顺着我的脚步移动着。光线通过微调再次指到了我的身上,我瞬间拔出柯尔特对准左边的无人机连开三枪。一台无人机就这么冒着火光掉落在了地上,爆炸的冲击波差点打乱我的身体平衡。
而与此同时,狙击手依然追着我不放——一颗子弹从我的后脑勺掠过,埋入身旁的灌木丛,迸出一大片泥块。要是我没有低着头,想必此时此刻已经被削掉脑袋了吧。
沉浸在后怕中的我右手持枪径直打爆了右手边的无人机,失去平衡的机体打着旋撞进了灌木丛,冒出火光来。我往后方望去,天空上并没有任何人造飞行物体。
很好,没有追击,暂且安心了。
我回头望了一下广场那里——右臂几乎化作焦炭的月宫左手持着崛川国广和三架无人机纠缠着。女人的身影在广场上消失,而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月宫背后,死死地闭着眼睛。这样下去,带着一个小女孩,又没有枪的他会遇上麻烦吧 ——不过,既然他是月宫綴,那么这种程度的困境他也能轻易瓦解。
——而我,只需要专注我的事情。
再次看向前方的我拼着命奔跑着。鞋子和水泥地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之上,我向前方瀚海国际会馆急驰而去,而此时此刻,令人惊悚的嗡鸣再次从前方响起——多达5架的无人机从瀚海国际会馆区中冒了出来,在上空拦截着着我。只见5个红点在我的脚边不断地盘旋着。
我仿佛能听见狙击手的冷笑。
我大幅向左边跃去,穷追猛打的子弹径直埋入了马路,凿出了一块大坑。崩裂的沥青和石块纷纷掉落到我的身上,让我有些踉跄。还未调整好姿态,又一颗子弹从腹部划了过去——这回的我没有延续好运。子弹径直在腹部撕开一道伤口,不过幸好没有撕开肌肉。
我捂着腹部,向天上开着枪,然而五台无人机宛若灵活的蜂鸟般散开,一架都没有中弹。
见鬼了!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才能一边狙击两个移动目标,一边操纵五台无人机啊!?
收起了枪的我忙着向前方伟岸的大门跑去。一颗又一颗的子弹在我的身边划过,越来越多的伤口从我的身上出现。我不断地奔,在每时每刻不断地加速,加速,加速,再加速!
已经无数次感受过的感觉再现到我的身上,那一束束神经电的奔流径直化作兽的食粮,促动着心中蠢蠢欲动的力量爆发。
——四重暗示,开启。
四重暗示下的临界者的身体机能极限可以提升至平常状态下的256倍,然而对身体的负担也同样会暴增。
强忍着头痛的我迅速跃过了大门,将身后加速的无人机慢慢地的抛开。接着,我用力转身,强化后的动态视觉一瞬间捕捉到了四台看起相对静止的无人机,两把双管手枪轮流喷出火焰,子弹连续命中了四台无人机的动力部位。失去了能量的无人机盘旋着倒地,我再次转身,用力踩下了维持重心的一脚,然而双腿却一软跪倒在地上。
超高速的精准射击加上四重暗示的爆发已经到达了我的极限。就算撇开高速射击,利用四重暗示突破音障的同时,我的脑髓几乎如宛若开水般沸腾起来。
最后一台无人机远远地跟在后面,仿佛确认着同伴的残骸般缓缓地盘旋着,也许是因为刚才出手太快的缘故,使得狙击手一下子失去了我的位置。所幸此时此刻的我瘫倒在灌木丛的后面,让这时的无人机摄像机一时难以发觉到我。
这样就好,我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扶着会馆的墙往海边广场走去。与此同时,腰间的对讲机却响了起来。
“救援完毕,你死了吗?洛亦铭”
这是月宫綴的声音,苦笑着的我拿起了对讲机。
“我这里可麻烦了,还有一台,但是我也跑不动了。你呢?”
“那是你自作自受。不过很可惜的是,我的左手也没了,看样子没资格嘲笑你。”
慵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月宫綴那副游刃有余的臭脸浮现在我脑海,让我有些头痛。
“你呀,在你的伙伴快死了的时候,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其实龙王的睿智还有一个隐藏能力,如果同伴就这么死了的话,我可以瞬间召唤巴哈姆特将对手送进地狱去。但是很可惜洛亦铭还没有死,所以我的能力不能发动。”
“月宫你的脑子倒是更轻了呢,这样下去的话你也迟早会死的哦。”
“所以啊,洛亦铭,在我死之前,你还是快去死吧。别被子弹打中脑袋,那样收尸会很麻烦,不如跳进海里淹死吧。”
“哼,你倒是想得很开嘛,混蛋月宫綴。我会在那里给你留位置的。哦,对了,我都忘了,我俩死后是不会见面的,毕竟我会上天堂,月宫綴会下地狱嘛。”
“别说瞎话,白痴洛亦铭,你已经恶劣到就算是圣子耶稣也会一边念着圣经一边拿刀捅你的地步了。”
久违地斗嘴让我的大脑微微清醒起来,我迈出脚步,拿着柯尔特。慢慢地走到了会馆的正门口。这尚在检修的会馆正对着东海,大量的检修建材和混凝土被堆积在宽广的东海广场之上,我走进了广场,脚步显得十分迟缓。
宽广的广场终止在远端的观海台,在观海台的下方,布置了这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喷泉,据说这喷泉极限能将水喷向百米高空。
一望无际的海景延伸至远端,在那碧蓝色的大海之上,几十艘海轮安稳的航行着,犹如水洼中摇摆着的残叶。最后一台无人机宛若无头苍蝇般在东海广场上空盘旋着,我上去一枪将其击落,这样的话,对手最后的杀招就被封住了。
我站在广场的中心,环顾着四周,大衣下摆被海风吹得沙沙作响。
很好,这样来看,大人物的命大概能保住,但是民众的性命还暴露还在危险之中。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步要做。
我用英文大声吼着。
“出来啊!胆小鬼!有本事跟我在这200米的距离上和我决斗啊!身为狙击之王却没有那个胆子,还是乖乖地在监狱里面过下辈子吧!”
我望着海的远端,继续喊着。
“难道不是这样吗!?雷汉森.沃尔特!?”
无人机的收音机应该能完整地把我的对话传给狙击手。这是一场赌博,我打出的牌是狙击手的自傲和自尊心,而他打出的则是沉默和阴险。如果他中了我的计策,我就有机会赢,但是如果他随意找个角落给我一枪,那我就会就此殒命。
回声久久地在广场上回荡着,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14:57分,还有三分钟,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在我这样紧张思考的同时,一辆中型直升机也慢慢地从海面远端出现,飞到了观海台的前方。
很好,这场心理战是我赢了。雷汉森向来喜欢用冷酷的狙击杀死敌人,虽然狙击手需要冷静的大脑。但是他那傲慢的自尊心则是更上一层。身为无民小卒的我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去挑衅他,想必他会秉持着自傲的态度来正面迎战吧。
三重暗示,视觉强化。
我调整视觉增幅,在直升机敞开的舱门那里捕捉到了对手的身影。步入中年的军人脸上带着险恶的微笑,想必他就是雷汉森沃尔特。他这副表情和我早上在听审席上看见的家伙几乎大相庭径。所以说,纵虎归山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情。
雷汉森似乎也知道了他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他那狰狞的笑容更加阴险,眼神里面带着身为世界纪录保持者的傲慢和自尊,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弹夹,里面只有一颗M1022远程狙击弹——看样子他打算用这颗子弹定下胜负。
我也展示了手中的双管柯尔特,两只弹夹中同时也只剩下两发子弹。看样子我们俩的交锋只有一轮,更何况200米的距离下也只够我们进行一轮互射。
我手中的枪可以打中对手,雷汉森的枪也可以打中我。这场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用自己手中的枪打爆对方脑袋活下来,仅此而已。
但话说的容易,这种情况下却对我极其不利。200米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让我连躲避子弹的时间几乎都没有,他那狙击枪的子弹速度大约一千米每秒,是音速的三倍,击中我只要0.2秒,而我的柯尔特子弹出膛速度最多五百米每秒。更何况M1022远程狙击弹要比11.47mm手枪子弹质量大得多。我挨一枪就会死,对手挨一枪只要不打中要害就没事。更何况雷汉森也是临界者,还坐在飞行的直升机上,这让我更难瞄准。
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需要拖延一会儿时间,不然的话我的计划就无法成功。
这场决斗大概在零点一秒里面就能分出胜负,这是决定我生死的战斗。
我咽下嘴中的苦涩,闭上双眼,唤醒了“兽”
——大脑变得异常活跃,内心中膨胀了的情绪仿佛是抑制在火山口的岩浆一般,等待着最终的大爆发。思维不断地跳跃着,不断地对身体发出命令,而身体仿佛无所顾忌般完成了使命。在身体中游走的“那个东西”不断的嘶吼着,咆哮着,血液循环,神经电路的传播,新陈代谢,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目的。
巨大的红色鳞片,嘶吼着的轰鸣声,震撼天地的双翼,巨大的爪子,宛若山脉的利齿,这些东西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仿佛能看见那只兽,那只红色巨龙的全貌,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固有能力的我再次触碰到了那只兽的力量。
那是足以将世界化为尘埃的力量。
“永恒轮舞,开启!”
仿佛将脑髓都燃尽的热度在大脑里面沸腾着,白色的虚数代码和红色粒子在我的身边不断地涌出,我举起了双枪。
“!”
“砰!”
看到了,什么都看见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迸发开来,视野在我的眼中变得鲜明,力量也如同泉涌,直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宽阔的广场,雷汉森的位置,直升机驾驶员的惊讶目光,甚至连子弹弹道都能看见,世界仿佛伴随着我的心跳开始同步运动。
这是千分之一秒发生的事情,随后,这宽阔的视野消失的无影无踪,固有能力产生的副作用涌上大脑,从脊椎到大脑,神经系统受到严重损伤,甚至有部分神经元直接被烧毁。与此同时,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流下汨汨的鲜血。
我强忍着头痛,扣下了扳机。
暴风般的冲击掠过身体,除了头痛欲裂的大脑,左臂,和双脚传来了温度,肢体其他部位再也没有感觉。被子弹挖去的右手在空中飞舞着,落到了地面上。我无力地向后方倒去,稍稍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我的右手臂被对手径直打飞,肩部被狠狠地削去一大块,腹部也沾染上了不少血液。
而我的子弹只在对手的直升机上留下两个弹痕,坐在直升机里面的雷汉森吃惊地望着倒下去的我——吃惊也是当然的,他是瞄准我心脏狙击的,而子弹却偏离轨迹打飞了我的右手。这对于狙击之神是不可能的失误。
然而,这并不是失误,我从一开始就没瞄准他人,而是利用固有能力——永恒轮舞强大的三维制御力,用手中柯尔特的子弹撞击了狙击枪子弹的弹道,使得瞄准我心脏的子弹轨迹被微微打偏。这才让那颗要人命的子弹没有直接地打爆我的心脏。
尽管我也可以选择在那个瞬间一枪爆了这人渣的脑袋,但是比起同归于尽,我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恼羞成怒的雷汉森再次拽出一整套弹夹,他手忙脚乱地将子弹塞进狙击枪,脸上那狰狞的微笑愈加的扭曲。输了就恼羞成怒,真的不愧是人渣呢。
不过他会这么做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了——我悠然地望着他举起狙击步枪,微微地挥着手。雷汉森这家伙已经没有时间再开枪了,口袋里手机响起了铃声——这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也是我为对手准备的送葬曲。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宛若恶兽磨着自己的牙齿般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雷汉森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前座的驾驶员也开始慌乱起来。轰鸣声逐渐转化成了注水声,雷汉森惊慌失措地四处望着,声音从哪里来?上面?前面?左边?右边?后面?
都不是,是下面!
世界上最大的喷泉射出了巍峨的水柱——十二个高达百米的水柱径直撞向了直升机,强大水压之下的直升机不断地摇晃,高速地打着旋,宛若暴风雨中的摇摆的海燕。没过多久,脸上带着绝望的雷汉森嘶吼着从直升机上掉了下去。而那在水柱之间挣扎着的直升机也没有坚持多久。它慢慢地坠落,宛若将死的黑鹰,慢慢悠悠地落入水面,飞机的螺旋桨卡进了喷泉设置里面。巨大的爆炸声从海面上响起,浓密的黑烟和耀眼的火光映入眼帘。
根据新闻早报,今天下午三点瀚海国际会馆的喷泉将进行测试。用这十二根海水构成的天罚之枪埋葬最后的罪人——这就是我那荒谬绝伦的计划。
罪人终将授予天罚,哪怕是配角,也有持矛审判的权利。
响彻天际的喷水声,爆炸声在广场上回荡着着,而我的内心却一片平静。已经到达极限的我打算站起来,找回自己的右手。然而当我刚走出一步时,我的脚踝却开始止不住地抽筋。四肢传来了激烈的疼痛,我看见了右肩的断面涌出了大量鲜血,腹部的伤口也在不断地吐着血。汨汨的鲜血在大理石的广场地面显得格外的突兀。
对于临界者来说,这种伤还不至于死掉。但是我已经发动了超越极限的固有能力和四重暗示,这时候我的身体也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点。加上不停的失血和神经系统的紊乱,现在的我何止是濒死啊,简直是要死了。
视觉中的混沌蔓延开来,在广场的另一端,我看见了只剩下一只手的月宫綴高速跑来的身影。他一边大声喊着什么,一边疾驰着。
“你还….真….”
本来我还想嘲讽他两句,可是眼前影像愈加的模糊和淡薄,就连我自己也难以保持自己清醒的意识。冰冷的感觉涌向全身,我的眼前陷入了黑暗。明明没体验过,我却知道这种感觉——这是死亡将近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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