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窅，浅戏（叁）
所谓“礼仪之邦”，是指怎样的环境？
映像中这概念，大多是形容我的国家，也就是中国的。然而映像中，世人对于“礼仪”的评价，似乎是日本高于中国。
那么，所谓的礼仪，又究竟是什么？
书上说。礼仪指人际交往中，以一定的，约定俗成的程序方式表现的律己敬人的过程。由此，这大和民族，或许一定程度上真的能够称得上“礼仪之邦”。
“喂渣渣，混蛋在神什么神啊啊？！”
个人修养的角度来看，礼仪可以说是一个人内在修养和素质的外在表现。
“你看什么啊？！老娘我就是喜欢把腿跷在桌子上，你有意见吗啊？！”
……交际的角度，礼仪可以说是人际交往中适用的艺术、一种方式或方法。是交往中示人以尊重、友好的习惯。
“‘哔——’！你倒是说话啊！短小‘哔——哔——’！”
……所以，这些都是以“人”为主体的，高等的行为艺术。由是，当对方不是人，或者一方并没有将对方当人的时候，便不再适用。
“老娘我‘哔——’的问你话呢！哑了吗？！傻了吗啊啊？！”
所以，包括我面前这名连话语都被屏蔽和谐的女人，这里的一切都很礼仪。
为什么我要想这种超无所谓的东西……总觉得好像是不久前产生的感想……
侧身躲开砸向面门的英文字典，面无表情地开口。
“哈啊……十分抱歉。”
“你这渣渣，还好意思说？！”
冷静地避开了飞向喉咙的美工刀，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袭向自己小腹的烟灰缸。
痛死了。
“问你话，老娘我等了你整整五分钟！死了吗？！‘哔——’无能吗？！早‘哔——’吗？！”
礼仪之邦的，职员室。
虽然无视别人也称不上礼仪，但是很遗憾。“接下来，她就是你的主子。她叫你舔鞋你就要舔鞋，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听到没有？”这种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理会。
身后穿着校服的女仆一脸理所当然地垂眼不语。散发着类似“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又火大气氛。
全校学生都要参加的开学典礼，职员室中，却还是有着数名身影。
异常眼熟的陌生男女三人，整齐笔挺地在纱酱的身侧站成一排。
“喂，你小子……我费这么大力气在这里跟你啰嗦，别跟我说你没有听啊。”
“……有在听。”
快住手。那个眼神快超越灵长类了。有学生看着呢。
前面在说什么我是没听进去，不过之后低语的威慑实在太强，容不得走神。
总之就是，上次的那个什么“七原罪”，又对中国那边的学校发起了二次袭击。上面害怕这样下去会出事，就以交换生的名义，将几个“特别”的学生一起送到这个地方，
望向那边三位“重要的客人”。分别是一名短发瘦高的阳光帅哥，一名身材结实偏胖，一头浓密黑发，介于可爱与帅气间的少年，以及一名梳着马尾的少女。
而那名马尾少女尤其醒目。不同于过分冷淡的二人，她一对上我的视线就十分露骨的移开视线，接着又强迫自己看向我，并夸张地行礼。
这什么礼法……鞠躬已经超过九十度变成钝角了好么。行礼过度了。
那是一名有着奇妙气氛的孩子。行为上恭敬过头，充满了拘谨与防备。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如死水一般平静。
没有光辉，却不是了无生机。一种深不见底的闭塞。
虽然不知是在哪里，我十分确定在某处见过她。
无意间瞥见。单薄的淡色校服，掩盖不住经过十分锻炼的躯体。
中国学生都是这样的么……
这话我来说可能有点奇怪……该说真不愧是阳德和秋的故乡么。武术之国。
这么发着毫无意义的感想，接着下一秒，我就体会到喉管被勒紧时特有的，掐断空气的感触。
“——？！”
我看见自己的头，顺着被一个青色般若攥住的领带，扯到了它面前。
“天宫同学？回答呢？愿不愿意照顾他们，是或遵命。”
“……别开玩笑了。”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被吼啊。别扯我领带，烟味太大了脸拿开。
“这事你不接也得接……喂你们！那些安排暂且放放，先让这个渣渣带你们参观一下校园如何？”
别在我耳边喊。
而那边的中国学生，不知无语还是怎样。高瘦的青年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中国小姐夸张地低下头鞠躬，结实的青年不知为何带着敌意瞪着我。
“嘁，又不说话。中国的小鬼都这么死气沉沉吗……算了。”
将视线从那边的三人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仿佛调整位置一般再次用力地拽了拽我的领带。不我说真的，再这样真的会死。
“我‘哔——’再说一遍。前几天中国那边的素质者收容所，又遭到了‘七原罪’的袭击。中国方面决定让其中特别重要的几人来这里……接下来你知道要怎么做。”
“……蠢死了。”
……所以这是，要我在“万一”的时候，干刽子手的活？
说到底，在这种时候，将最不安定的一群人送到唯一没被袭击的这里来……要多没脑子才能想出这种对策？
“这是只有你才能胜任的任务。”
甩开脏东西一样放开了我，语气见却依旧没有放松半点。
“只有我？推卸责任而已。”
担不起损失宝贵的素质者的责任，所以以“前剑之极”为借口，把几个危险的年轻人送到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地方……
何等愚蠢。这样的决定，上面那些人竟然能批准？
说到底，这种时候学校还不停课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范围……喂露，去招待一下客人。别冷落了。”
伴随着一声冷淡的“是”，身后那个一直散发令人不快氛围的女仆终于离开。
“……所以？”
我注视着奇异的女仆领着三人去一边坐下，凭空变出一套茶具沏茶。
“关我屁事。”
“被召集，由第八环亲自下达的任务失败了，你还认为自己有安生日子？傻吗？”
“……”
收回了凌厉的视线，纱酱将目光阖下。
……你干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来说说正事。最近，学校内接连发生多起异常现象——一般学生的事故。”
“……事故？”
“无故失踪，性情大变恶意伤人之类。已经有超过两位数的记录。虽然基本上都被我压下了，但是这样下去恐慌是迟早问题——”
话说一半，纱酱突然十分不自然地停了下来。眼神茫然地闪烁着，又一次看向了中国学生的方向。
虽然女仆的侍奉堪称完美，他们还是一脸的无所适从。
难得的，我看见纱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今天才刚开学，出事的学生大多是提前到校，安定的优等生。而且清一色是女学生。”
“……”
就是说，这里果然要出事么。
这样也能说得通。如果是有未知的力量作祟，“八目竹笼镇压”没能很好的运行也能理解。
但是，说到底——
“所以，关我什么事？”
自说自话用我的名号随便嫁祸，肆意使唤帮擦屁股……除此之外，还要我拼死解决你们的麻烦？
然后还是奴隶。
“……哼。就知道你要来这一套。”
一脸鄙夷的表情，将一双完全不搭的黑丝双腿跷起，
然而，随着这一毫无意义的举动，她周身的气息瞬间凝固。
“刚才已经说了。你已经完了。”
未知的感觉，我不禁本能的感到汗毛倒竖。
“……决定处理我了？”
“小道消息而已。连最弱的鬼道极都无法处理的垃圾，只会妨碍人类的叛徒……就算上面对你采取的策略是‘放任’，想要除掉不定时炸弹的活泼老人也不是没有吧？”
“……”
是没错。
我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危险的大型垃圾。但是不可能是事到如今。
没有理由是事到如今才对……
“所以，这里有个提议。”
她笑了。笑得很刻意。毒蛇一般。
她悄然而有力地字字低喃。
“你，成为，我的狗。”
“……”
我发现，自己和人类交流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你对老娘我的温柔慈悲，回应就是那个死鱼眼？”
“……我觉得，这是正常反应。”
“哈！你正常？别逗我笑了。总之少废话。成为我的狗只有好处，你能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限制力在这里，上面应该也不会为再难你。这次是真正的自由哦自由。”
所以，如果要打我就会看你的面子？你有那种价值？
不等我发表意见，她就一副说服我的态度，点起一支烟。
“只是因为有人想要你死，也有人想让你再活一会而已。灵之极之后又是鬼道极，现在第八环人手严重不足。”
“……”
“听说这次，连那个魔道极都出动了……相比之下，你这些根本不是事。”
根本没有插话的时机。自顾自啰嗦一阵后，又开始讲校内异常的东西……
我借由观察那边喝茶三人组以无视面前的聒噪。然而直到那边喝完了茶，她还没停下。
“——所以，推测七原罪的目的是，让各地大量的，优秀的素质者觉醒，强行暴露素质者与天使恶魔的存在，从而破坏整个收容所的体系。”
不行……要想个话题打断她。
“……破坏，目的是？”
“制造恐慌，觉醒堕落的连锁，将素质者从人极会的保护下分散，人极会威信扫地，失去号召力之类……危急存亡。所以这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票。帮助第八环度过这次，你就自由了。”
“……”
危急存亡？
这种没什么实感的小事件，竟然有这么大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动摇了。
跟那些什么危机啊任务的无关……唯有这次，她口中的“自由”无比清晰。仿佛唾手可得。
“……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没得选。”
“……”
“被骗过好多次？不都是你自己蠢。说到底，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你自己的无能吗？”
她的话正中了我的痛处。不久前刚刚吞下的恶果，那味道再一次涌了上来。
——你坚持的东西固然可贵，但经历了这么多次悲伤的事，你也该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吧？
男子空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看见教师帅气一笑，仿佛从一开始确信了自己的胜利。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事情。说详细点。”
这就是起因。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导致，或许会使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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