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起得很晚,昨天一天的疲惫、不快、纠结全都在一宿睡眠中消失得干干净净,睁开眼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想到明天就是高考,一向静若处子的林岚此时不由得心中扑扑直跳,倒并非仅仅是准备许久高考的到来,还有对整个高中即将结束的心情,这种感觉来时极为强烈,像是劈头盖脸的暴风雨袭来一般,让人瞬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室内只有阿杜一人,他此时正盘膝坐在床上,正摇头晃脑地拿着英语词典背诵单词,林岚听着他那蹩脚的发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杜属于那种性情懒散的人,本来对于高考也没太多想法,只是想随便考考,弄个专科上上就好。近年来,各类高等专业学校如同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多如牛毛,专科分数线很低,说白了,只要分数线到不了本科,专科都会给与接纳。
“美人春睡醒,窗外日迟迟!”阿杜被林岚一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溃堤,扔下词典,看了林岚一眼,不知为何,居然出口成章。
在阿杜面前,林岚总是感到心情舒畅,很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他伸了个懒腰,故意秀了个S型曲线,笑道:“来,小杜子,给哀家更衣!”
阿杜摸了摸鼻子,还好免疫力够足,没有鼻血长流,忍不住就想跳下床来,好容易稳定心神,才郑重其事地道:“岚岚,通知你个事情,咱们宿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8号考完之后,大家好好聚聚,吃个散伙饭!”
林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点点头,道:“嗯,这个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大家相识一场,以后见面就少了,应该好好聚聚!”心里却想着:“班长也该组织组织散伙饭吧,也不知道贺力明最近在搞些什么,蛮低调的!”穿好牛仔裤后,觉得紧了些,在镜子旁照个不停。
收拾好之后,忽然感觉独子咕咕直叫,问了阿杜饿不饿,阿杜摇头笑道:“我刚刚吃过最后一包泡面,你要早点说,刚刚就留给你了!”
林岚皱皱眉,现在这个点食堂还未开饭,就独自一人走到学校门口,点了一份奥灶面,吃的很是香甜,却又热了一身汗,吃完之后,回到宿舍,赶紧冲了个澡,这次阿杜却不见了踪影,林岚洗完澡,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想:“最后一天,正是冲刺的关键时刻,连一向懒散的阿杜也上自习去了!”
下午,林岚抱着一沓试题走进教室,此时教室内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却是几个学习的尖子,后排苏秦也在其内。毫无疑问,同桌许菲菲仍旧咬定青山不放松,正埋头做题,见林岚来了,面色没什么表情,仿佛来的不是林岚,而是一阵风,或者是另一阵风似的。
郭雪蕊、吴俊二人交头接耳,好像在谈论问题,只是神色亲密,见了林岚,都是一笑。郭雪蕊拿着饭盒,递给林岚,道:“刚洗好的,你正好赶上了,来尝尝!”
林岚微笑道:“你们两个在谈论什么呢,是不是在谈情说爱!”
饭盒里面是一粒粒红透的樱桃,颗颗饱满晶莹,上面还带着点点水珠,看上去十分诱人。林岚正好是嘴馋的年龄,就小心接过来,捏了几粒,优雅的吃了起来,只觉得入口酸酸甜甜,很是舒服。
郭雪蕊放下饭盒,腾出手直接来捏林岚的脸蛋,林岚没躲开,被她捏住,郭雪蕊感觉触手之处光滑软腻,晶莹如玉,暗暗心想:“他的皮肤真好!”嘴里咯咯轻笑,道:“我和吴俊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你这个小妖精,别来乱编排人!”
吴俊却微微脸色发红,显得有些尴尬,见林岚伸出右手细长两指,拈住一粒樱桃,轻轻送入口中,樱桃咬破一刹那,能看到红色双唇内洁白的两排牙齿一张一合,这种媚态太过夺目,让他瞬间痴了,不禁想道:“这种男生太妖艳了,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动作,都能迷住人,真是个尤物!”
眼看林岚美目眨动,朝自己看来,似乎觉察到什么,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递过一张试卷来,用圆珠笔虚指着上面的一道题,笑道:“来,请咱们的‘黑马’同学给指导指导,我和郭委员讨论了好久,都没法得出正确的结果,你看看该怎么做?”
林岚哦的一声,接过卷子,见是理综卷中的一道物理压轴题,是一道电磁场与力学结合的题,皱眉看了看,觉着难度较大,看到吴俊旁边有个空位,就直接挨着吴俊坐了下来,手中捏着圆珠笔,取过一张白纸来,细细思索了一会,在白纸上一步步的演算开来。足足有十五分钟,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数据,这才满意的笑笑。
和吴俊的答案资料一对,林岚的结果是正确的,但吴俊和郭雪蕊看到他的密密麻麻的演算稿时,都几乎惊叫起来,尤其是郭雪蕊,她紧紧抓住林岚的胳膊,叫道:“天呢,林岚你居然是用微积分做出来的,我们可没学过这些知识呀?”
高中课程上对于微积分还不涉及,许多数学、物理领域上,都要用到微积分来进行运算,刚刚这道题正是这种类型,这是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力的大小随时间推进不断变化,两个人用现掌握的公式无法套入,自然就得不出正确的结果。
林岚笑了笑,从郭雪蕊手中抽出胳膊来,对吴俊道:“这道题太偏了,这种关头,不要用这种题来打击自信心了!”
吴俊点着头,心里却想道:“林岚内外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这种才气我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正说着,就见贺力明和高个子马全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身上穿的篮球衣,显而易见,这两个人刚刚从外面打完篮球回来。
马全伸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我去买几瓶水!”
贺立明点点头,抽了一把桌子上的纸巾,胡乱的擦着汗,道:“多买几瓶!”
扭过头来,看到林岚正微笑着和吴俊聊天,便大踏步走了过来,压低粗厚的嗓子,笑着道:林岚,最近几天没看到你,回家了吗?”
林岚对贺力明感觉还好,虽然对方是个纨绔子弟,但贺力明除了做事有些鲁莽之外,其余行为都还检点,尤其是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种淡淡的关系,就像游丝一样,剪不断,摸不着,不过林岚却不太担心,与张景、李有为等人相比,林岚感觉自己在其面前更为心安理得。就道:“嗯,刚回来的。明天就要考试了,你也不去抱抱佛脚?”
贺力明大剌剌的一笑,黝黑的皮肤,魁梧的身材,方正的脸盘,无不绽发出男生健康的气息,贺立明很是随意地道:“在我出生以前,我的路都已经被爸爸规划好了,将来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会由爸爸一手安排。所谓高考,对我来说,屁都不算!”
见对方这么回答,林岚一阵无语,瞬间陷入沉思中,暗感人与人之间果然生来就不平等,有的人辛辛苦苦奋斗半生,但对另外的人来说,只需要动动关系,便可以轻松得到同样的收获。
贺立明哈哈一笑,伸出大手轻轻拍了一下林岚的肩膀,低声道:“8号晚上,我请你吃饭,千万别放我鸽子!”
……
7号一早,林岚洗刷完毕,和苏秦一起去食堂吃过早饭。这天的伙食格外丰富,两个人一如进入美食节一般,尽情饱餐一顿,这也是校方的刻意安排。两个人吃过饭后,各自提着文件袋,分手去找各自的考场。
本年,按照教育局安排,市一中、二中的学生一律打乱次序,改为随机分配至一中或二中考场。林岚和苏秦分配的都是一中,也就是本校,这样一来,也就省得再跑几里路,到市二中找考场了。
林岚很快找到考场教室,看到两名监考老师正站在门口,由于距离考试开始尚早,这一男一女两个老师便谈的很是随意,不时散发着大笑的声音。女老师相貌有些凶恶,讲话的声音也很肆无忌惮,可以清楚地听到女老师不时说了几遍“妈的”。
林岚皱皱眉头,取出准考证来,正要进去。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唐婉儿穿了一件白色印花T恤,配着一套浅绿色裙裤,脸上画着淡妆,倒是一副青春十足的美少女打扮,有些惊讶地道:“小林子,你在哪个考场?不会是和我在一起吧!”
林岚指着教室道:“你不会也在这个考场吧?”神色中也流露出惊喜来。
唐婉儿抓过自己的准考证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间教室,随即失望地道:“差了1号,我们俩倒成邻居了!可惜,可惜!”
林岚笑了笑道:“也没什么的,就算我们在一间考场,我们彼此也帮不上忙的,你不看看现在的监控设备多严,手机信号都是屏蔽的!”
唐婉儿撅了撅嘴,轻轻踹了两脚,道:“学校防着学生倒像是防贼一样!”
她修长的小脚上套着的白凉鞋,两只鞋上各镶嵌着一只亮闪闪的装饰品,像是钻石一般,林岚不认得什么牌子,就没太在意。但私心却有些喜欢唐婉儿的打扮。”
唐婉儿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就摆了摆手,朝着林岚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小林子,周三晚上我约了人一起吃饭,你务必要参加的哦,不然的话,哼哼……”唐婉儿故意张牙舞爪了一下,然后笑着跑回到隔壁考场。
林岚愣了一下,算了一下日期,周三正好是8号,就这么短短时间内,自己竟然有了三个饭局,而且都是“绝对不能放鸽子”,林岚顿时满脸黑线,暗叫:“老天,请把我砍成三块吧,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同时参加三个饭局了!”
进到考场,林岚找到自己的座号,便坐了下来,往四周看了一眼,正好在正中间位置,对于考生来言,地形开阔,不利于作弊,不过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安安静静地等着考试的开始。
离发卷还有5分钟时,一个男生吵吵闹闹的走了进来,监考老师连连皱眉,这个男生却不以为意,他对了对桌号,随即朝着林岚看过来,几乎有些目不转睛,林岚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咕的一声,咽了口口水,直接坐在林岚前面一排。
这男生个头不高,身形却很健壮,皮肤很黑,留着一个爆炸头,一副不省事的样子,把考试用品往桌子上胡乱摆开后,便转过头来,对林岚道:“你好,美女,我叫郭小星,你叫什么名字?”
林岚对于这种粗人很是反感,他深知关键时刻,情绪的波动会影响到考试的发挥,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应答。
郭小星却不依不饶,见林岚不搭理自己,反倒激起心中的倔劲儿来,心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比以前接触的女孩子都要漂亮上一百倍,这种机会千万不能错过,无论如何,一定要要到电话号码!我就不信我郭小星拿不下她!”
郭小星是郭长义的儿子,郭长义因为只有这一个独子,在商场上纵横半生,辛苦了十几年,对儿子一直疏于抚养,动不动就拿钱来摆平,所以,郭小星小小年纪一直出手阔绰,也自信钱能够买到一切,平常喝酒打架,泡妞赌牌,无所不精,他虽然才十八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
今天见了林岚,郭小星一颗心就放在林岚身上,见林岚不愿理睬自己,想了想,扭过头来,取出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在林岚面前晃了晃,对林岚笑道:“美女,你瞧瞧我这手机,可以拍照的,很清晰的,这种品牌的手机在国内是买不到的,是我爸爸去美国出差的时候带来的,要不要玩玩?”
林岚被他这一阵作秀,险些笑出声来,这款手机他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手机背后有个缺口的苹果标志,是国外的名牌,能够拥有的,大多非富即贵。只是这个郭小星未免太过招摇,这种招数对于一般的女孩子,自然有一定的杀伤力,可是对于林岚这种“女孩子”来说,则是毫无作用,林岚看到那名女监考背着手,正朝这边走来,心里灵机一动,就提高了嗓音道:“哇,好漂亮的手机!”
女老师耳朵十分敏锐,听到“手机”二字,立刻警觉起来,大步走了过来。郭小星见状,恨恨瞪了林岚一眼,连忙就要收起来,却已经来不及,女老师眼疾手快,叫道:“同学,你懂不懂考场纪律,不可以带手机的!”早已经将郭小星那部手机夺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居然还是苹果手机,就故意恐吓郭小星道:“这位同学,你知不知道带手机考试是什么处罚?如果我依据纪律处理的话,你今天的考试资格直接取消的,知不知道?”
郭小星很是恼火,平常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不过他也不是蛮横硬来的人,压着恼火,对女老师笑道:“这部手机是我孝敬给老师您的,你看看,新买的苹果手机,还没有用过,是我爸爸在美国买的,换算成人民币的话,要五千多呢!”
女老师本来是虚张声势,倒也没想着真要,却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男生居然如此豪爽,就缓和了口气,对着郭小星微笑着,笑眯眯的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敢收的,这位同学,我看你也是无心之过,这部手机就先暂时由我收着,等到考试完了,你直接找我取回就好了!”
林岚见这女老师先前还是脸如寒霜,像是刚刚从冰窟里走出来的一样,此时却又洋溢着热情,变幻的极为自然,丝毫不着任何痕迹,即便是专业演员,只怕也难以打到如此境界,不由得深深佩服。
郭小星连连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来,对女老师笑着道:“老师,我爸爸是广元的董事长郭长义,请老师收下我的名片,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直接来打我电话!”
众学生一听他居然还有自己名片,不禁肃然起敬起来,先前各种鄙视的眼神纷纷柔和,甚至艳羡起来,女老师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接过名片,脸上仍旧笑眯眯地道:“考试就要开始了,好好发挥!”随即轻轻往郭小星肩头拍了拍。
林岚却脸上骤然变色,想起来郭长义伙同许麻子来谋取钟家产业的事情来,先前只是对郭小星反感,此时不由得生出一股仇恨来,双眸紧紧盯着郭小星的背影,暗想:“这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做老子的强取豪夺,做儿子的更是奸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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