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对路程的记忆，常思南知道外面就是自己住的公寓。现在北北和特蕾莎应该还在家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普查结果的事情。
“下去吧。你至少还是有着收拾行李的权利的。”
“那他们呢？”
常思南指的是车上的其他人。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知道自己是那个常鹤的儿子。
坐在一旁的军官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在常思南走下车后将门轻轻的合上了——常思南回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在学校，常鹤对自己的态度。
弃子。
他对于自己儿子没能继承自己事业的事情，想必是会耿耿于怀的吧——他永远是对的一方，无论是他决定让全家搬到北方的这个Peking城里的事情，还是决定留在重霾区中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参与科研项目的事情。南方的城市仍然处于半个世纪前战争留下的荒芜之中，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更好地发展。
但自己还是让他失望了。
常思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极度危险”的人，就好像是自己本来是一个从小被培养出来的暗杀者却失忆了一样。“既然我很危险，那就让我感受到这一点啊”，他在面对常鹤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用你们那个莫名其妙的试纸……就要决定我的命运么？”
神谕素的检测过程很简单，你只需要把一张蓝色的试纸含在嘴里，末端变成橙色的色值就可以作为判定神谕素比例的标准。
含住，拿出来。
那橙色鲜艳得很。
楼道外车的引擎还没有关上，常思南听着那十二缸军用引擎低沉的轰鸣，等待着电梯门渐渐闭合——电梯内的空间很狭小，为了避免乘客发生幽闭恐惧症，四面都设置了镜子，每日早晨都会有载有低级人工智能的清洁工进行打扫，常思南在一面面镜子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头发，该洗了。
胡子也要剃下了。
昨天睡眠质量貌似很差，眼圈下红红的——是哭了嘛。
诶……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我的日常，没有了。
电梯门开了。常思南感觉眼前的楼梯陌生的很。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下，还是按照平时的节奏敲了四下门。
门开了，是特蕾莎。浅栗色的头发还没有经过打理，穿着也很随意。
“Sir思南……”
她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不详的预感锁住了常思南的心脏。
“北北呢？”
“刚才来了很多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他们带走了北北。”
“！过去过久了？”
“北北让我不要离开这里——她没有抗拒。原因是在上次在医院的检查中，她的数值也有些危险，要被相关机构隔离一段时间观察。”
“思南，还有半分钟。”
常思南的手环传来了楼下监视人员的声音——他的个人手环已经被锁定了编号，作为追踪器和监视工具牢牢地铐在了思南的右手上。
常思南稳定了下心情。
“嗯，会很快结束的。特蕾莎，我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Sir思南？”
“我的数值超出了阈值，被列到了驱逐名单里。”
“怎么可能……”
“北北，拜托你了。”
思南总是忘记特蕾莎是个人工智能这件事——你比如说现在从她脸颊默默流下的泪水，她，慢慢的将手伸出，捏住了思南的衣服。械体瞳孔中投影出的逻辑蓝图变得不稳定，出现了波状的纹样。
“没有思南少爷的话……”
“特蕾莎。”
“思南少爷……”
“特蕾莎！”
她小小的脸庞颤抖了下，瞳孔中的逻辑蓝图这才稳定了下来。大概在她的拟生脑内正在无数次的确认着刚才的记忆吧，思南要离开这个家的事情，在她的未来模拟树状图中不过是极为偏远可能性接近于无穷小的事情。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会发生。
特蕾莎正视着思南的双眼，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软弱——所以我才放心把北北拜托给你，思南想，墨寒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是会暴露本性的。
“好的，直到您再一次踏入这扇门。特蕾莎我会竭力保护好念北大小姐的。”
“叫她北北就好啊。”
“嗯。”
手环中的男声有些不耐烦了。
“常思南，时间已经到了。你不需要行李么？城外的收容所可是只能提供最低级的生理支持的。”
话真多。思南回答：
“不需要，谢谢你。”
另外一个男性的声音从手环中传来，气喘吁吁的说：
“……常思南还在上面？”
“无关人员不要介入。”
“我，是秦叶霖！”
这句话像是在吼那人有眼无珠认不出来充当半个城市经济支柱的集团大少，又像是吼给常思南听的。像是撕裂了浓云的一声霹雳，常思南看向了窗外。
常思南看着电梯门急匆匆的降到了一层，而后又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这一层——门开了，秦叶霖引以为傲的发型有些乱了，但他毫不在意，径直的抱住了愣住了的常思南。
“为什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我从校长那里都听到了，那个混球——不，混蛋的是那些执行队吧！上周刚刊登过那垃圾试纸失误率高的新闻，根本没当一回事，还接着用！”
“但这也是事实啊……”
“事实就一定是真的么？事实是人说出来的，教会说贞德是魔女她就会被烧死，中国皇帝说他是真命天子，骗了多少老百姓——我去跟我爸说……”
“你再说一遍？”
秦叶霖被思南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吓到了——秦叶霖曾经因为父亲提供给他的特权一度处于目空一切的状态，甚至还想要把北北接到日本向她求婚。思南一顿臭揍把他打醒后，叶霖便发誓退出特权人群——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抱歉……”
“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还有一件事。”
秦叶霖一时语塞。
“是这样的，北北最近不是去了趟医院么——当时的检查结果在紧急事态的现在，算是超标的。医院的人已经把她接走了。”
秦叶霖睁大眼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特蕾莎，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北北，她怎么会……”
“你要是想帮我，这还是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你喜欢我姐，我也喜欢她。”
“嗯？”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没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我很抱歉。但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秦叶霖点了点头。他想了下，伸出了右手说：
“嗯，交给我吧。”
“是照顾，不是交给。”
“还较这个真啊！”
“这很重要——你要是敢随便碰我姐，变成业魔我也会爬进墙里撕了你的。”
“woc好可怕——”
思南握住了他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而后思南转过身去，看到特蕾莎正在微笑着看着两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一种家人的感觉了。
“那我出门了。”
特蕾莎提起裙角：
“思南少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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