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就身处在这个染缸里，还能这么清白的保持着‘自我’，做事随性，但是也并非毫无章法。他就是一块瑰玉啊——我还能在他身上看到琉璃的影子，这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已经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热情，我希望在我在我还能看到他的才能开花结果的时候看得到，你应该明白的吧？缘镶？”
——主上罹患严重的心脑血管疾病。
或许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很难驾驭这个他苦心经营了许多年的产业，突然之间辞世说不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这样急切的想要得到继承人。
缘镶无言的沉下身子，没人能够比她更能理解主上的意思了。
“安心吧，我硬朗得很呢——至少现在是这样。”
曹瞒出言安抚默默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缘镶。
“话虽如此，但我无意此时就交出执行官的位置。缘镶你至少说对了两件事情，第一，”
伸出的手指在缘镶面前晃了晃。
“现在的恒，的确现在很不成熟，他缺少耐性——这一点，对于那些随后的日子里何时都有可能成为我们敌人的人来说尤其值得利用。为了不让他的冲动毁掉他，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也足够值得他信赖的人来辅佐他——”
所以那个人就是我吗？
缘镶小小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
“所以说，信赖什么的，我·····”
“我时常在想，你是不是过度苛求自己了？”
闻言缘镶的脸唰的一下黑了下来，虽然其中多半原因是这个不上心的主上造成的，但客观上来说，源自于缘镶天生的老妈性格，没准才是罪魁祸首。
“平常的恒都是装作琉璃的样子，即便是在这里都尽量和别人保持距离，唯独只会对你表现出强烈的怨恨。稍微逗他一下结果他就更加火大了，这真是太好了！”
缘镶傻眼了。
“·······这算是好事吗？”
“算是相当好的事情哦。”
沐浴在对方饱含“这家伙脑子有什么毛病吧是不是该带他去做个检查”之类的感情的视线中的曹瞒愉悦的说着。
“平时像个人偶一样的恒，居然也会有将感情表露出来的一面——哪怕只是单纯的迁怒——要是换做其他人，你还任务他会那么强烈的敌对意识么？这不正是恒对你抱有感情么？”
这是诡辩！
虽然这是诡辩，但是也是基于无法反驳的事实之上的诡辩。
缘镶露出了稍微尴尬的不满表情。
还有，听到主上说‘恒对你抱有感情’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有点小激动的。真的只有一点。
“那么就是如此了”
曹瞒他以‘这事就这么定了’的眼神看着表示无奈的缘镶。
“今后你的护卫职责就此解除，护卫的人选之后再寻找，你就放心的去当你的保姆就好，啊对了——”
啪的拍了一下手掌的曹瞒，仿佛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似得开口。
“——还有一件事得先告诉你。‘红胡子’传来的定期联络说，‘黄天’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恒带来的情报也印证了这一点。”
一股阴燃的鬼气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才是正经事吧？
虽然是那样一个玩世不恭又容易心血来潮，在大事来了的时候却是可以信赖他的主上能以这样认真的态度对待的毫无疑问不会是些琐碎的杂务。
缘镶在心底里小小地“切”的砸了一下嘴，偏偏是在现在这个各种事情都扎堆的时候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意思是说，我们该为此做准备了，这样？”
“嗯，正是。”
曹瞒微微点了下头，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意外，关于恒的事情，就有劳你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得我盯着他，不要让他现在跑出来添乱。”
“于是，我的工作就变成了监视，顺便照顾恒少爷么？”
“对，所以原本你负责的目标保护的任务也一并解除了——好不容易见到了本人而且还交上了朋友，真是可惜呢。不过无妨，剩下的就交给‘红胡子’来处理就好。”
······
要是平常的话缘镶早就骂骂咧咧的想着把他那张洋洋得意着信口开河的脸给捏烂，然而现在的缘镶并没有那个心情和主上做口舌之争。
她对曹瞒的决定有着深深的不安。
“你给我等一下！”
缘镶满脸怒容的瞪着曹瞒，
“竟让说要让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猴子一样的家伙处理这件事情？你在想些什么啊？交给其他人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竟然是那个自大傲慢目中无人的红毛混蛋？！”
她气的浑身发抖，在得到了对方若有似无的暧昧的“嗯”一小声的回答之后又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个废物少爷的存活与否可是关系到我们今后的立场问题啊！请您想的认真一点！这种事情竟然想交给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人来做真的是····”
“正因为他不能完全信任这样才最好不是么？”
曹瞒无视了距离发飙只有一步之遥的部下，竖起一根手指慢慢的说着，
“首先，因为他不会被信任，危险的事情全部丢给他去办就好。当然他如果失败的话我们自然是毫不知情的，毕竟没什么信任嘛。作为一个佣兵，我想他也很清楚自己有义务承担作为‘弃子’的职责。他和你们不一样，把他作为消耗品用掉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无情。
缘镶盯着曹瞒的双眸，却只能从他的眼中读出这两个字。
就算是清楚的知道主上行事作风的缘镶也不禁慢慢握紧了双拳。
卑鄙啦，这样做有违道德啦——估计这样对他说了也不见得就能起什么作用，只能徒增心中的酸涩罢了。
妇人之仁在当下没有任何好处——这是大小姐当年教会自己的事情。忽然间缘镶楞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到现在才想起来大小姐的教导，还真是薄情寡义的小姐妹呢。
要是现在的样子被大小姐看到她会怎么说呢？她会呵呵笑着说着‘因为是小缘所以没办法嘛’这样原谅我么？
“你也不必露出那种表情啊缘镶。”
只用眼角的余光稍微扫了一眼垂下头的部下。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把赌注押在无名的卒子身上的人吗？”
“······”
“‘红胡子’他——当然我不是要打击你的自信，那个人的本事，我想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在三十个回合内分出胜负不是？我原本还想着，要是由他来接手，你应该是没什么不满才是，看到你这样子，得对你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你对那个新交的朋友的感情已经好到了这个程度了·····”
“请不要开玩笑了！”
闻言的缘镶脸上刷的涌上来一股逆血，为此她忍不住向呵呵笑着调侃她的主上大声吼着。
“我才不会，轻浮到和一个第一天见面的人成为朋友！唔·····”
吼到后边的时候原想突然没了底气，在曹瞒灼瞎人的如炬目光下心虚的把头挪向一边。
“····真心话是？”
“····虽然不是朋友，要说的话也觉得那个人还不坏，呃····当然说说话也还可以啦！！等下你都让我说了些什么啊？！”
“对吧对吧？那个真的是个可以‘交朋友’的存在对吧？”
无视了再次差点发飙的部下的曹瞒高兴的握住了缘镶的肩头，露出了打从心底里觉得兴奋的表情。
“有理想，有野心，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去实现；再加之明明是居于旧贵族顶点的大人物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干些什么的这份天真！这简直就是不输给恒的另外一块璞玉啊缘镶！你不觉得，要是可以和这样的璞玉交了朋友的话，今后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喂·····”
“不光如此，我们甚至还可以假其名义做很多原来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们可以轻松的摆脱现在的地位、束缚，轻松变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我们和他做了朋友的话——”
“喂，我说·····”
“我能够现在立刻就完成和琉璃的约定！要是可以的话，我甚至能做得比她期待的更多！这样一来你也会愿意帮我吗？恒也会立刻理解我的吧？琉璃也一定——”
曹瞒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心中的压抑一旦释放就会转变为极为负面的能量。能压制住恒的自制心或许不足以强大到压制自己的欲望。
“不要被蒙蔽了！梦得！”
情急之下的缘镶只能只能深处左手，朝带着失去了焦点的双眼的曹瞒的脸上扇去——
“——不会原谅这样的我吧。”
缘镶是曹氏最早，也是最强的战士。她的实力，据说就连孝的全力一拳她也可以只用单手挡住，加上她嘴上不饶人的性格，曾经在曹氏内部‘最不想交的女朋友TOP10’榜单上常年雄踞第一。
这样的缘镶的巴掌，虽说已经稍微减轻了力道——
但是却毫无道理的被曹瞒单手拦下来了。
“——也许事情会变得很简单，但要是这么做了的话我也就不再是我了，当然，和琉璃的约定也是一样的。”
舒缓、平和的语调。
“所以我不会用这样的小伎俩，然而我能想到的话，想必能同时想到这一点的人不会是少数吧。因此，我觉得果然还是要找一个不是这个‘系统’里面的，故而不受‘信任’的而且还要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他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吧。对于这点，你能理解吗？缘镶？”
“唉？”
缘镶先是从自己的攻击被拦下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才小心的偷偷瞄了一眼她的主上。
还好，主上的气息已经恢复到了普通的水平——刚才出于心慌出手想要抽曹瞒一巴掌，但是要是那一巴掌要是打中了会变成怎么样呢？
“我说这就是我要派‘红胡子’去执行下来的任务的理由——真是的，你没在听吗？”
被抵近到眼前才发觉的缘镶气息一阵慌乱，在那之前都一直在胡思乱想的她确实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
“唔·····是，是呢···”
她眼神游移着，深呼吸了两次方才逐渐冷静下来。
“····，但‘红胡子’是那样的一个喜欢无拘无束的人，我不认为凭借废物少爷可以驯服他。”
“是么？我倒不担心这个，你瞧···”
曹瞒逗趣的看着缘镶，掩起嘴角笑呵呵的说道，
“毕竟我是亲眼见过他是如何和一个不输给‘红胡子’的乖戾的女人交上朋友的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更有说服力吗？”
意识到了什么的缘镶的脸瞬间又再次升温了。
对常年没朋友、性格乖戾别扭的孩子来说，涉及到这些话题的时候所造成的压力太大了。缘镶开口又咬着牙闭上嘴然后开口闭口开口闭口的重复了多次，终于放弃辩解了。
“······好吧，我就承认了。”
不过在那之后咬牙切齿的瞪着曹瞒，带着点点泪花的双眼饱含恨意的缘镶，倒是想到了另外值得在意的事情。
“虽然万般不情愿，不过我还是要对‘红胡子’的实力致以最低的敬意，不过啊···”
“怎么了缘镶，真是少有的不干脆呢？”
“——为了不让其他人有染指废物大少爷的机会，所以为他安排护卫我是理解了，但要是这个‘其他人’不是别人正是废物大少爷自己呢？”
曹瞒很不在意的一笑。
虽然他之前并不是没考虑过，不如说直到昨天傍晚为止他心中还存在着这种疑虑——然而在他见到了本人之后这种疑虑就变得像是幻梦一般缥缈。
缘镶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养的狗咬伤手。
不过曹瞒在这件事情上却有无比的自信。
“前提是他得有牙齿啊，现在的刘氏，不过就是一只任人玩弄的宠物犬罢了。”
他冷静的回应了缘镶的疑问，并对此断言着。
“你觉得他出生在这个本家业已凋敝，是个人都想要他的性命的时代，周围都是大怪兽的情况下，宠物犬如果能坚持多久呢？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还真敢说呢，明明我们也是你嘴里说的盯着他的大怪兽来的。”
呵呵呵。
被缘镶没好气的指摘的曹瞒，露出了阴险的神情。
“没错啊，‘要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正是我们的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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