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人
数十年如一日地在丛林之家作画
在这个逍遥自在的法外之地
和一切伤心荒诞的记忆别离
他曾经为一个人画了八百多幅画
没有一幅能带到她的手上
她只喜欢真正的有实感的物质的东西
并不相信眼睛带给他的特殊能力
最终他会在自造的火焰中燃烧
不断在愤怒中焚毁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毁掉丛林之家
没有人能偷走他所有的心血
他在漫天的火焰中终于看清这一切
重拾记忆的他在天堂和家人和孩子重聚
他不会再感到悲戚
唯其一次火焰中直达永生之境的重聚
——《天堂画燃之屋》
“外面下雨了,你有带伞吗?”
“什么.......伞啊,我有带。”
“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你要出去?”
“是啊,不然也不问你借伞......”
流浪诗人和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对话都是明知故问的蠢话,不免相视一笑。这个午后流浪诗人依旧在火象节的纪念馆里边戴着耳塞边写歌词,这时一边的耳塞掉落下来,在衣服上依然发出细微的响声。流浪诗人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暂停播放音乐,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可是她拿了伞就走了。
她是在这个纪念馆工作的员工,专门给前来观光的游客介绍馆内的的展品和葡兰岛的一些简单的历史知识。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流浪诗人在这里出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看任何展品,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戴着耳塞玩手机,时不时拿支笔在小软皮抄上写些什么。刚开始那几天,她看到他都觉得烦,这家伙又来这里蹭空调,要写东西去图书馆呀来我们这里干嘛。
后来也就习惯了,没有把流浪诗人赶出去,因为他不是每天都来,一个星期天只是三四天。而且每天来到这里后都没有吵闹,没有打扰到别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手机和写东西。也就对他这种行为开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她要出去给这家纪念馆的馆长,给馆长老妇人送去一串忘带的钥匙,她走到纪念馆的门口才发现外面正在下着滂沱大雨。于是又折回来,想到纪念馆后面的房间拿一把伞,走到流浪诗人旁边的时候干脆问他借得了,免得走那么远的路。
流浪诗人的包里经常放着一把伞,因为这里的天气不是大雨就是大太阳,总之带着伞总是合适的。平时在这家纪念馆里没有人和他说话,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流浪诗人还以为她是来赶走自己的,直到她一开口才知道她是来借伞的。
她拿着自己的伞走出去后,流浪诗人把掉下来的耳塞塞回到耳朵里。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软皮抄,都没有看看周边的环境,现在看自己所在的这间展览室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是,外面在下雨,前来观光的游客自然很少。在这间展览室里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果然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出去外面走廊的窗口看看的话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在下雨吧。
流浪诗人再次把耳塞拿下,连同手机一起放回包里。把笔和小软皮抄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这里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安静 ,一种诡异的安静,自己很细小的动作在这里都能发出较大的声响。流浪诗人干脆站起来,把笔和软皮抄都放回包里,单肩挎着包,站在一个展览架前看玻璃窗里的一幅画。
日光灯的白色亮光把玻璃橱窗变成半透明的镜子,在这面镜子前流浪诗人既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也可以看到里面的那幅画。
约十五分钟后,这面半透明的镜子前多了一个人,是刚才问借伞的她。她已经回来了。流浪诗人回过头,她正在用纸巾擦去侧额沾上的几滴雨水。她对流浪诗人说,他的雨伞已经放在馆门口的筒子里,因为湿的雨伞不准带进来,一会离开的时候可以在那里拿得到那把雨伞。流浪诗人点点头,说没关系。
她去洗手洗脸,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把隐形银镜戴上。回到流浪诗人所在的那个展览间,向他介绍他正在看的画。脸上挂着职业式的笑容,白色的衣服束在裙子里,脖子处戴着暗红色的丝带,脚上穿着高跟鞋在有地毯的展览间里走路也不会发出声响。这件职业装对于她来说可能略显老土,不过她似乎并不在乎。
事实上流浪诗人眼睛是看着画,不过却在出神想着其他事情。想没写完的歌词,想起甘巧破解的斯塔的账号密码,想着张琉真和约什的工作计划,平时在嘈杂的环境中这些事情都在脑里乱得像一锅粥,现在在这个异常安静的展览间里想起思路却无比清晰。
她介绍画作的话语只有一半流浪诗人能听得进去,还要装出挺有耐心地点点头附和着。今天只有他一个客人,而且刚才还帮了她点小忙,流浪诗人可不想让别人扫兴,毕竟自己也是来这里蹭地方杀时间。
在流浪诗人面前的这幅画是泽画的《无人岛上黎明的日出》,曾经在今年的火象节庆典期间在市博物馆展出,火象节庆典结束后这幅画作被移交到这里。黄色的天空,蛋黄一般的夕阳,红色的海浪,近处树木的剪影,远处海平线有一点楼房的轮廓,不知是海市蜃楼还是真的楼房。
流浪诗人没有鉴别画作的眼光,也看不出这幅画好在那里,画的内容也与火象节无关。唯一与该节日有关的就是这幅画在节日期间得了奖,不过在流浪诗人的眼里这只不过是一幅普通的画作。
在这幅画旁边的是老画家的《火象节热舞》,画的是两个穿着特殊服装的少年少女在围观的人群中跳舞。少女穿的是哥特女仆装,少年穿的是海盗式的服装,舞蹈的动作捕捉得很好,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少年正在搂着少女的腰。围观的群众也画得不错,各有各的动作和神态,整幅画能给人身临其境的紧张感,仿佛自己就是围观群众中的一员,期待少年少女的下一支精彩舞蹈。
其实那个少年就是琦的弟弟圣,少女就是琦,两个人参加火象节庆典期间一个有奖的跳舞活动,然后获得了另一幅古斯塔夫的画。当然现在站在画面前欣赏的流浪诗人和介绍画作的姑娘都不知道画里面的舞者琦和圣。
说起这幅画的作者古斯塔夫,介绍它的姑娘变得很高兴,两个眼睛似乎变成星星的形状(可能是隐形银镜的美瞳效果),说全岛所有的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只有这里有古斯塔夫的画作,其他古斯塔夫前期的画作都流落民间私人收藏家的手里,只有这幅能公共展出。
听说古斯塔夫以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画家,但是他确实是有才华,这点业内的人也承认。有一段时间他不画画了,然后家里人因病去世后,他又辞掉工作重新画画,时不时卖上一两幅维持生计。再后来,他干脆玩人间蒸发,有的人说他失踪了,有的人说他去了外国旅游,有的人说他其实是去其他岛屿隐居。具体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有没有继续画画估计只有古斯塔夫自己知道了吧。
另一边,收到流浪诗人发来的信息的张琉真已经黑进了斯塔的个人账户。这个账户在完成对另一个账号的转账后就弃置不用了,那另一个账号,张琉真查了一下,是斯塔妈妈的账号。于是张琉真继续在警察局内部的公民信息登录系统查找斯塔和他妈妈的资料,看见了斯塔和他妈妈的名字年龄住址和ID号码等信息。斯塔那一户口只有他和他妈妈的资料,没有他爸爸的资料。
看见系统上面斯塔的照片,是他小时候的两寸照,张琉真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但拍几下脑袋他还是没有想起来。张琉真打电话去斯塔的学校,问这个学生现在的情况,校方说这个学生早就不来学校上课了。
再继续深入查找斯塔在警察局的电子档案,竟然发现他涉及一起与蝮蛇组织有关的案子。那时候斯塔短时间内加入过蝮蛇组织,然后在一个加油站蝮蛇组织被一个人袭击,死了好几个人,当时斯塔不在场,蝮蛇组织和警察的人当时都在找他。
张琉真站起来,拿茶杯倒了一杯热水,把一包茶包泡在里面,一上一下把茶包浸润。然后又想起什么把茶杯立刻放下,查找到现在斯塔妈妈的手机号码,拨通打过去。他说自己是斯塔学校里的老师,隐瞒了自己是警察的身份,以免套不出斯塔妈妈的话。
张琉真问斯塔妈妈最近斯塔有没有回家,还想上学吗,再不去学校的话学籍什么的都要被取消。斯塔妈妈说自己也不知道斯塔的下落,他最近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自己。所以抱歉啊,取消学籍也没办法,如果下次他再打电话过来我会和他说的。
张琉真想问斯塔的爸爸的情况,因为警察局的户口资料里面没有他爸爸的资料,但是想到此时自己是伪装学校的人,所以暂时就先不问这个问题。
张琉真又问那斯塔现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斯塔妈妈説那不是手机号码,而是一个超市的公用电话的号码,并把号码说给张琉真听,张琉真握着听筒,一边用手在键盘上敲着,发现那是一家超市电话号码。张琉真说那好吧,麻烦阿姨您了,也没什么了,再见。
挂断电话后,自己组的一个警察进来汇报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名叫丽贝卡的妓女。张琉真此时有点不耐烦,拿起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对进来的警察说还没找到就继续找。那个警察只好说yes sir然后关门出去。
张琉真坐在椅子上,在脑里安排一下自己的行程,肯定要去斯塔打过电话的碗里来超市调查一下。斯塔有可能去过的银行啊网吧啊之类的地方也要去查查,看能不能调取监控录像,看看这个斯塔现在到底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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