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这次事情搞大了。”陆鸿展凑到我跟前,紧紧地压低喉咙,对一脸疑惑的我耳语。
“什么事情?”
“就是你上次去搞得那个事儿,”陆鸿展说,“死人了。”
“死人?执行官?”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跟他一样压低声音。陆鸿展稍微查看了一下四周,埋下头,用手做出六的姿势。
“壮烈了十六个,仲裁院已经准备调查了。”
难怪一进门就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原本喧闹忙碌的执行院大厅也变得消沉,不知道原因是少了人,还是混杂在空气中的那种浓浓的恐惧使人变得沉默。我的脊柱瞬间一寒,悄悄地环顾四周。
“话说……”
“很夸张是吧,但看见那几个家伙的样子我就不这么想了。”陆鸿兴低着头,用绢手帕反复地擦着他的那块怀表。他此时也只能是故作淡定。作为监察官,他,或者是更老一辈的监察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如果如他所说,那么那些执行官死的时候样子有多么狰狞,我想都不为过。
看来闹得很大,这次事情。我暗暗地想着。我开始猜想作为监察官的陆鸿兴的立场。如果他是被派过来处理这个事的话,应该直接去找院长或者其他的领导干部,但也并不排除他顾及老友关系跟我提早通知一声的情况。
“放心,我不是过来办公务的,我来是出于私人原因。”我不经意表现出来的狐疑已经无言使得陆鸿兴很简单的就猜到了我的想法。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我很清楚,陆鸿兴这个人本质很善良,不代表他不会撒谎。
相反的,作为世袭的监察官,在监察院的环境下生活,撒谎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是么。”我勉强装出放心的样子,陆鸿兴也看起来是勉强的接受了我的放心。
“那么,是什么样子?”我接着刚才的话题。现实中,死人的样子是很难想象的。或者说,我根本想不出来死人是什么样子。除了电影和电视剧,我没见过死人。
“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要是早上八点来参加了葬礼兴许能看见。说实话,掩埋尸体这方面,执行院办事效率意外的高,仪式和必要的事务已经在十点钟,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前结束了。果然死人的脸很可怕,是吧,就算是那些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的家伙也会害怕。”
陆鸿兴的言语带着调侃,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出勤表。任务全部停下来了,现在应该干什么似乎是没人知道。不仅仅是应该,连想干什么,或许也没几个人答的上口。不想哭泣,不想愤怒。现在的整个执行院的人,比起鬼魂更像鬼魂一样,除了沉默与担忧以外,都没有了其他的感情。
“执行院这边也很难办呢。”面对着一片寂静,我只能说着毫无意义的吐槽。
“但是院长不喜欢监察院插手执行院的事。就算再难办你们院长也希望自己能解决。”陆鸿兴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过身。
“如果执行院真的无能为力的话,监察院早晚都会插手,法律里面有强调,监察院有权利在执行院力不能及时协助执行。”我跟着陆鸿兴,上楼,准备前往会议室参加接下来的一场会议。
“所以这次事情本来就涉及到了权利义务问题,监察院本来就是是坐在老虎跟前,看着执行院。自然也不能座山观虎斗。”陆鸿兴举着有些奇怪的例子。
“既然不打算坐着,监察院又会干什么?”我刻意询问陆鸿兴。
“监察院的那些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而且这件事正好出在大执行官竞选之前,我觉得会与此有关。”面对我的这一问题,陆鸿兴只能撇了撇嘴。肯定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刻意往最容易想的方向上引。
“这次竞选会很激烈,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他很快补充了一句。明显,后半句没有主语,这家伙似乎在套我的话。我其实并不准备参加竞选,但陆鸿兴的这个问题穿插在我们的谈话中显然很唐突。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不能向他透露我的动向。
“这么重要的竞选,大家肯定都是下了点功夫的。”我无奈的咧嘴苦笑。
“是啊,选上的话以后在魔界都会比较顺利啊。”陆鸿兴耸了耸肩膀。我无心的回答了一句“是吧”,然后就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无言的顺着木质楼梯走上了三楼,看见了走廊尽头那扇雕着各种精美神话雕刻的松木门。
将门推开,我和陆鸿兴次第走进会议室。会议室大概八十平方米,宽大的高档会议桌的一侧,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排精心修饰的宽大木窗,窗台上的积雪将细致的装饰深深地掩盖。玻璃上浓浓的雾气,壁炉里温柔地跳跃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点缀的温暖惬意。
院长和其他的委员,处长大都到会。我们两人则是作为旁听以及干事代表。进到房间后,我的眼镜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雾气。现在不是擦的时候,我只能在进门的瞬间以最平常的方式把眼镜摘下来,然后跟着前面走的陆鸿兴,摸索了一会儿,才算找到了座位。
院长坐在正坐,其他人纷纷位列他的两侧。我们进来后,陆续还有其他因公务而姗姗来迟的人。院长一直撑在会议桌上,直到整个会议室坐满了,他才开口。
“说说怎么办吧。”院长言简意赅的开始了会议。我用衣服的一角把眼镜擦干净,环顾着周围。
这次会议基本涉及了所有的处长,主任和委员。会议“关于昨天夜间的事故”这个话题,本质上不是很明晰。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知道说出来会怎么样,百感交集之下的干部们没有人发言,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坐在座位上,有的装作很认真地看桌上的文件,有的不停地喝水,还有年轻的委员干脆什么都不干,呆呆地坐着,望着几乎可以倒映出人的面孔的桌面。
院长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越敲越有节奏,越敲速度越快。
我坐在下面,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那些领导干部也很痛苦地期待着有一个人能说一两句话。这种情况下,没有起头的根本不知道如何继续。我也只能保持沉默,把两手交叉,转着大拇指。
“小钟,”院长终于不耐烦了,很无奈地指了指我,“把昨天的事情说一下吧。你是唯一一个回来的干事。”
我站了起来。四周的沉默瞬间被打破,我听见了有人发出惊奇或者怀疑的嘘声,以及有两个人用手遮着嘴说着悄悄话。我努力地想去听见这些嘘声的内容,但又不得不去认真做报告。
“昨日夜11时25分,我到达指定的执行地点整备,20分钟后,也就是11时45分左右,动子的浓度开始波动,而且逐渐上升,我一开始错以为浓度还会上升,继续监视……”
我顿了顿:“大约是12时左右,我通过动子辐射造成的空间扭曲发现目标,用特配113号子弹瓦解覆盖在其身上的动子层,然后下楼与其正面作战……”
“正面?”我听见了掺杂着不屑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看见秘书处处长坐在院长相邻的位置。他继续说:“你要是正面跟那家伙扛现在连个尸体都见不到了吧。”
“正面的话,就我这边接到的时事通讯报告来看,派出去十七位里面,除了没有参与时事报告的你以外,所有人都有过正面对抗。”坐在一旁的通讯科委员拿着一沓A4文件纸对我说。
“所以那些家伙基本都是在正面冲突时死掉的,你没死不知道是实力还是幸运。”有人插了一句。
“时事报告?”我并不在意刚才通讯室委员的发言,但是“时事报告”却我感觉有些不对,“那个,我好像没有听说任务时要……”
“你的无线电被切断了,”通讯科委员解释道,“可能是故障,但是你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任务里面有‘及时发出时事报告’这一条。”
“那是我说漏了,不好意思。”院长很不耐烦的摇了摇手,“你继续。”
“哦,然后,目标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我就准备执行击杀任务。但是我在确定目标圣痕的位置的时候,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昏过去了……”我接着报告。
“昏过去了?”下面的众人,包括院长在内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突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右眼皮在不住地跳动。旁边的人抬眼瞄着我,眉头紧锁,刚才说着悄悄话的一个人,十指相扣托着下巴,院长则是猛地靠向座椅的靠背,甩开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你说,你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院长的语气里夹杂了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威严,一字一句,像是千斤顶一样压迫着我的耳膜。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是。”
我依旧保持着我的声音,努力挺直腰板是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具有可信度,但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话语有几分重量。我没有带无线电,无法证明我在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难怪我说我下楼与其正面作战时会引人疑惑。
看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在怀疑。我的言语不具有说服力,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判断我现在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但我清晰的记得我是被什么给击中了,而且那一击似乎是不轻,我直到现在还感觉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早上对着镜子也看见了一条清晰的疤痕……
照这么看,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吧。但是我好好的站在这里,感受的到壁炉的温度,感受的到现在压抑的气氛……那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呢?
“我昨晚与它交过手。我的打算是如果你们都失败了,我就来收场。我带了有两个人,两个都死光了。一个执行官替我挡了那家伙的攻击,我捡起旁边的手枪打中了它的眼睛,捡了一条命。”
院长翘起二郎腿,大口抽着烟。烟雾渐渐地笼罩了他的面孔。他猛吸了最后一口,熟练地弹了弹烟灰,很没有形象地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里,望着我。
“我不打算完全怀疑你,小钟,但我只能将信将疑。按照常理,你没有理由活下来,但你活下来了,
“连我都差点丧命的对手,你活下来了。但你没有赢,被目标反打一拳,”
“而且我之前说过,任务仅仅是监视确认,是吧。”
院长一句一句的对我说。我感受的到,他的语气在逐渐的压低,脸色也有些阴翳。
“院长,您之前说过在可以击杀的情况下……”旁边有人发话了。
“可以的情况下,是吧?”院长深深地吸气,叹出,然后又靠到了座椅靠背上:“我的表达不清楚么?可以的情况下。那你给他们的命令是什么?击杀?管制处的呢,整备室委员,说说你昨天在整备室的任务表上面怎么写的。”
“是按照原话……”刑事侦查科的委员战战兢兢的回答。
“放屁!昨天整备室里面我明明白白地看见是‘击杀’!”院长突然院长猛地把茶杯砸向桌子,说话的整备室委员肩膀骤地一抖,手上的钢笔洒出了星星的墨水。
我也完全被吓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连气都不敢呼。
“我说了多少遍,先监视先观察,不要急着动手,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的王八蛋每次都给我搞幺蛾子!”
院长憋红了脸,环视了一个个像小鸡一样坐在下面的人:“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在下面耍些小花样,当我是白痴!把委员处长的名字挂在脖子上,就因为你们在最好的学院里呆了几年,但你们只学会了怎么用筷子吃饭!多少年了,计划总是背着我变,总是凭你们自己在下面搞小动作!我昨天要是不带人去,还要出更多乱子知道么!”
“院长,有些计划……”
“那开会的时候就说出来啊?你们这些怂蛋开会啥都不说,坐在座位上像菩萨一样,老子这里是执行院不是寺庙!”
院长站起来,抄起钢笔重重砸在桌子上,墨水溅在了旁边的人白色的打底衬衫上,但没有一个人敢去看,手放在膝盖上,笔直的坐着。
“还有你,钟羖,你以后也安分守己一点,你的任务是我布置的,你也给我改了。你出了事我是怎么说?跟你爸说你牺牲的光荣还是我这个领导当的白痴,只会把年轻人拿去送死?待会你给我过来,我找你谈话。”
院长骂完了,摔门而出,留下我们这些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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