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二年六班教室。
露丝独自一人的坐在教室里,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里默默期盼着那位大人让她过几天回去。
人间真的是个好地方,虽然它也有阴暗污秽的另一面,但她仅仅呆了一天,便喜欢上了这里——能够随心所欲的喜欢,时常抬头便见到阳光和蔚蓝天空的这个世界。
可是,她身来,便是注定要活在冰冷和黑暗里的。
……
两百年前。
按理来说,现在,镜界圣殿的时间应该是白天,可是灰蒙蒙的天空并不比漆黑的夜空亮上多少——混杂着灰色的万里空白里,惨淡的愁云在蠢蠢欲动的飘荡着。
那个宫殿的大厅,那个被她所称为“家”的地方,被厚实的罗幕层层包围着,还是那么暗,那么空寂,没有一丝生机。
那是她记忆的初始——身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起来只有一米高;像再也不能更听话的邻家妹妹那样,规矩的跪在红地毯上,双手放在膝上。
幼小的她望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眼神迷茫。
“看起来,制造计划很成功…”高高的宝座上,坐着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声音沉重而沙哑。穿着与身份完全不符的黑袍,衣边上还有丝丝破烂的痕迹。
“.…..”那时的她没有听懂,一声不吭。
她只知道,那是赐予她生命的人,是她的“父亲”
“记住了,你的名字,叫露丝。”他轻声道,冰凉的语气中竟有了一点温度。
“是。”她顺从的回答,把头虔诚的靠在地上,以表示她的谢意。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记住了?”
“是的,父亲。”
“站起来吧,我的孩子。到我这里来。”男人招招手,竟然从座位上缓缓站起。
“嗯。”她上前,走上阶梯,来到他面前。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自己这个类似于机器和工具的人形生物,竟然有了亲人。
……
可是后来,她不再这样叫他了。
在她被创造出来的第九年,父亲拉着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好好在里面训练——直到我对你满意为止。”那个一直以来像亲生父亲那样疼爱她的那个男人,竟然毫不留情的把她推进了一片陌生的黑暗之中。
“父亲!我怕…”她才只有九岁啊,对于一片没有穷尽的黑暗是那么的害怕而恐惧。她慌张的拉着父亲破旧的衣角,不想让他离开。
“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要看你自己了。”黑袍男人转过身来,想要推开她的手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狠狠的把手甩了下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父亲…”她被这狠心的举动惊了惊,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但随即又爬了起来,“不要把我丢在这里…父亲!”她迈开腿,奋力的想要追上他。
可是,周围的隐形结界不留情面,死死地把她封在一片黑暗中。她趴在上面,一遍又一遍地用小拳头击打着,无助的哭喊着——
直到她声嘶力竭,瘫倒在地时,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他就这样离开了,无形的隐匿在黑暗之中。
她还是天真的认为,只要她好好表现,乖巧听话,父亲一定会接她回去的。
可是直到她把所有的生物杀死之前,他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在黑暗中跃跃欲试的鬼魂和怪物,正是父亲想要她统统杀掉的东西。他们一个个嗜血如命,穷凶极恶,每一次攻击都足以致命。
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呢。
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她在小小的血泊中绝望的哭泣,生不如死。但不久之后,又必须得站起来,开始新的一场战斗。
她竟然没有死,是因为,父亲在创造她的时候,竭力而为,给了她永生的权利——但是,如果她不把所有的障碍清理干净,是无法从这水深火热之中逃离出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也从小女孩长成了少女——她经历了许多:会赤手空拳地战胜对手了,会像风一般快速逃离,也学会了不苟言笑,麻木到失去情感,渐渐知道了,所谓的“父亲”,只是在让她记住自己的恩情之后,把她任意当成工具使用而已。
被囚禁的第一百年,她终于面无表情的完成了所有任务。
父亲没有失信,来接她了。
他一点也没有变老,还是那一袭黑袍,脸上有些笑意——
只是,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意义。
“露丝,干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孩子。”看到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不少的女孩,他微笑着赞赏道。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打开了结界,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露丝的神色波澜不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丰富情感。在有些冰冷的怀抱里,她只明白一件事——
自己不会再叫他父亲了。
那位大人将她带回圣殿,见她神色冷漠,举止僵硬,心里还不是很放心——便在她的大脑里植入了绝对控制锁,才能万无一失。
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做手术的时候,帽檐微妙的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出他的表情。
谁知道呢。
纵使在一百年以后,露丝废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他的绝对控制,有了自己的意识,她觉得自己应该恨透他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恨不起来。
……
“雨宫同学,你怎么还没走啊?都这么晚了。”刚刚从文学社回来的的金发少年见到同桌在那里发呆,疑惑的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露丝一惊,从记忆的泥沼中醒了过来,不知所措的摇摇头。
“…那个,你的生日是多久啊?”秀一走到她身边,挠挠后脑勺问。
“1816年12月25日。”露丝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随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阿不,是1999年12月25日。”
“原来是圣诞节啊…”粗心的秀一没有听清前面那句话。
“那你的爱好呢?”他又厚着脸皮问。
“…画画”她想了想,说出玲奈的爱好。
“谢谢啊…”在任务完成之后,秀一急匆匆的跑开了。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冲她嘿嘿一笑——
“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
说完他就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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