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我醒了，然后就是在闹钟播放录音前把它关掉。如果事先知道录音后不能改动，我就不会对着闹钟说那句话，也不会调到最大声。昨天晚上睡觉没关门，再加上穿着衣服就躺床上，所以起床后身体不停地抖。不过这也是为新室友着想。伸懒腰后打算到洗手间洗脸，顺便理一下长出来的胡子，书房左边的门被打开。头发一团乱的缇娜与我对视一眼，就立即把门关上了。随后传出“砰”的一声，我就知道她肯定又撞到什么东西摔倒了。
去扶她肯定又要被骂，所以我选择无视。
但转过来一想，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撞坏可就不好了，还是去看看吧。
「喂，没事吧？」转动门把手，映入眼帘的是她睡衣外翻、四脚朝天的模样，我默默地关上门。
客厅走廊上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说明刚刚有人走过。我轻轻拍几下墙，上面的内置灯再次亮起，变幻颜色。比起挂在天花板的白炽灯，我更喜欢发光的墙。在昏暗的环境下效果更佳。墙壁上摆的盆栽也发闪烁着不同的光，非常漂亮。
不是整面墙都在发光，洗手间的门还暗着，说明有人正在使用。我站在门口等待。门打开后，出来的是艾比。我朝她友好地说早上好，她却飞快地跑开，一溜烟就回到房间关上门。她跑的时候还不忘捂住脖子，真的很怕别人看到那个啊，明明很好看的说。
「唉呀，长出这么多啦。」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禁感叹，然后往脸上抹泡沫，启动剃须刀刮胡子。不把胡子刮干净，留一点胡渣是我的习惯。因为有人说没有胡子的我看上去像个女人。
洗完脸离开洗手间，迎面碰上安洁莉卡。「早上好啊，安洁。」我向她打招呼。
「早。」看她的样子好像没睡好。
我把道让开，她进洗手间后门自动关上，我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收看最近的新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如往常一样戴上耳机，让电视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不用担心吵到别人。
尤娜慢悠悠地踱步而来，轻盈地跳上沙发，趴在我的膝盖上将身体缩成一团，和我一起看电视。我一只手梳理她打卷的毛发，一只手挠她的喉咙，她发出享受的咕噜噜声。
电视正在报导一则关于飞机的新闻，讲的是一架飞了二十年的“高龄”客机将在明年四月份正式退役。
看似新手的女记着在一旁讲述飞机的事迹，说这架飞机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发生一场事故，设备是怎样的完好，机组人员的服务又是怎样的认真，说的时候还流出热泪，看得出她对这架飞机感情很深。
「真搞不懂呢。」头上飘来一声叹息，我往上看发现是卡尔趴在沙发上说话，「为什么哭成那样呢？那个姐姐。」
她说的是电视里的记者。「感情深厚啊。喏，下面有解释，说记者小时候由于父母的工作关系，经常要从这个地方赶往那个地方，每次路程很远都要坐飞机。而她每次买票都奇迹般地买到同一架飞机的同一位置，于是就结下深厚的感情啦。」
「太凑巧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每次买票都选到同一个位置，这比买彩票中奖还难吧。
当然也不排除记者刻意那样做的可能性，比如说要更好地观察天上的美景所以坐靠窗边的位置，或者相反，因为恐高而选择中间一点的位置，这些都有可能。
「对了卡尔，回去整理一下衣服。」按下遥控器换台，我说，「全部看到了哦。」
「呀！爸爸真色～」卡尔欢快地跑回房间，把地板踏的砰砰响。
真为她的未来堪忧啊。
过了一会儿，安洁莉卡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到我旁边。「早啊。」我重新向她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
「怎么样？也不知道是谁的缘故，害得我白白期待一晚上，兴奋地在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安洁莉卡抱怨道。
「不要用期待这个词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先让人误会的人是你吧！昨天晚上笑着对我说让我住你房间，还说什么「双人床很舒服哦。」害得我以为要和你一起睡，花好长时候才做好心里准备。可是呢？当我脱掉衣服时，却发现你已经跑到书房睡着了，真是的。」
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到书房睡觉成了我每天的惯例，房间和床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对了安洁，你的蛋糕做得那么好，是在哪里学过吗？」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甜品广告，我顺口问道。
「哼哼哼，别看我这样，以前我家可是开咖啡厅的哦！」安洁莉卡挺起傲人的胸部自豪地说道，「嘛，最后因为开销太大导致咖啡厅倒闭并且欠下一屁股的债而不得不逃到海外的事还是不用说了。」
语速好快！但听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转眼间家里人差不多都醒了。我摘下耳机让电视机的声音外放，到厨房准备早餐。尤娜灵巧地跳到我肩膀上，蜷缩成一团。猫这么粘人，我这个做主人的也很开心。同时也庆幸她没有长得太大，不然我就撑不住了。
问大家早餐想吃什么，她们都很客气地说随便，唯有缇娜明确说出自己想吃什么∶火腿三明治、燕麦粥和煎蛋饼。虽然说话的语气让人受不了，感觉把我当下人看待，但也方便我准备。万一我做出来的饭菜不合她们胃口就不好了。
冰箱里正好有火腿和鸡蛋，也不缺面包和生菜，燕麦放在操作台上方的橱柜里，面粉则放在下面。问过其他人，她们都同意吃一样的早餐。
用电饭煲做燕麦粥，将洗好的燕麦、米倒入内胆，加入适量的水后关上盖子按下煮饭键，七分钟就可以煮完。
这段时间我把三明治叠好，再做煎蛋饼。缇娜突然跑来，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只是说一句「不要忘了在煎蛋饼上涂番茄酱。」，害得我的手差点被热油溅到。不仅如此，她还在燕麦粥做好后计较为什么没有放牛奶、火腿三明治的火腿切太大了等小事，根本就是存心捣乱。
我对她没什么好感，也不会有好感，甚至对她感到厌烦。
「小米，起床吃饭啦。」我轻轻敲响小女儿的门，叫她起床。
「门没锁，进来吧！」有声音回应，却是在叫我进去。
我打开门，看见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全部拉上，也不开灯。这时身后的门被关上，我想摸索墙上的开关，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上。感觉胸口有某种软软的物体压着，爬不起来。
四周静得出奇，黑暗中有一抹淡蓝色的微光漂浮不定，难道是……
「爸爸！看我找到什么？」小米的说话声打破寂静，我才明白原来她骑在我身上。
那是一条项链，蓝水晶项链。太太米歇尔的遗物。
「真亏你能找到啊，起来吧。」我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想把她抱起来，「这触感……小米，你这样会感冒的哦？」
「爸爸帮我吧！」
「真拿你没办法。」
打开房间的灯，在衣柜里挑选一条小熊图案的内裤给小米穿上，再套上一件保暖内衣和粉红色童装裙，给小脚丫穿上一双斑纹短袜和小皮靴，最后把金发扎成活泼俏皮的双马尾，又是一件艺术品。
领着我精心打扮的小米走到客厅，大家都围在餐桌边上等着我们出来开饭呢。我和小米相视一笑，赶紧入座享受早餐。
吃完早餐后，我把餐馆的钥匙交给安洁莉卡，让她先去开门，自己送小米上学。回来的路上我又碰到老同学，就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饮料，和他一同坐到长椅上闲聊。
「老叶，你同学会到底来不来啊？大家都等着你回复呢。」
「同学会？什么同学会？」
「你还真是健忘，前几天才跟你说，这么快就忘了。」老油条一口气喝完饮料，把易拉罐精准地扔进垃圾桶。「回家看一下手机讯息，在请柬上点击回复。」
我摸索上衣的口袋，没有找到手机，于是对他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带的呢？」
「你一向如此。」他留下这句话，起身走掉了。
待他走远，我从裤子口袋中取出手机，点击查看讯息，果然看到一封同学会的请柬。草草的看几眼之后按下删除键，从长椅上站起来后把手机扔到垃圾桶。
「才不会去呢。」
一个月后……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伊诺和卡尔的月考结束要召开家长会，邀请我参加。
这是我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参加会议，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尤其是到了见班主任的环节，我不经意间脸红心跳。她也当过我的班主任，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张老师比我大十岁，刚从大学毕业就回到母校当老师，并且担任我高中两年的班主任。她年轻又长得漂亮，所以不管是在老师还是学生之间都很有人气。可惜因为某位同学的乌龙助攻，她和另一个男老师结婚了。高三那年因为怀孕请假而找人代班，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我也算是喜欢过她，在遇到米歇尔之前还差点向她表白，现在想想还有点羞涩。
踮起脚，终于看到了！老师今天穿着亚麻色大衣，肉色丝袜包裹在修长大腿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吊带。她也看到我了转头与我对视，朝我走来。
「你是……xxx同学？」她还是那么漂亮。从脸上看丝毫看不出年龄超过四十岁。
「是……是我，没……没错。」紧张到语无伦次了。
「啊，好久不见！」老师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近来过得好吗？」
「托……托……托老师的福，一切安好。」老师的手好温暖，使得我心跳加速。
「叫慧姐就好了，不用那么拘束。」
「好的老……慧姐，那你也叫我波尔吧。」我都说了什么啊！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啊啊，头好像越来越热了。
老师带我到办公室，让我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执行家长会的必要环节。我没怎么在意她说的话，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伊诺和卡尔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哦，特别是伊诺，理科考试几乎都拿满分，文科也拿到了很高的分数。平时上课很认真，笔记也做得很仔细。就是上课过于沉默，不和同学交流。」
我点头同意。
「相比之下，卡尔就比较活泼，比较开朗了。下课总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只是对功课不怎么感兴趣，连考试都只知道抄姐姐的，从来不自己做。」
我皱起眉头。
「还有一件事，」老师凑到我的耳边，「我怀疑她早恋了～」
「蛤？」我不由得大惊失色，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早……早恋？卡尔？」
「伊诺也一样。」
怎么办？两个女儿都早恋了，难怪她们最近有些不对劲。那我这个父亲该做些什么比较好？是要找出那俩混小子，当面批评一顿？还是放任自流，直到见对方家长？不管哪个都为难，到底怎么办？
「哈哈哈，瞧你这样，逗你玩的！」抬起头来，老师在那里捧腹大笑。
什么嘛，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咳咳咳，」老师调整好状态，一脸和蔼地说，「波尔，你会去的吧？」
「什么？」
「同学会啊，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在游轮上举行，最好带上家人。」老师拿出手机打开讯息，「好像六点半还有个舞会，所有人都要在甲板上跳舞。如果你去的话，我可以和你跳一支哦？」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请务必当我的舞伴！」能和老师一起跳舞！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啊！
「那就这么定了啊，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哦。」
「是！那老师，我先走了啊，再见！」
「诶，等一下——」
这一趟没白来，得到一个好消息。距离舞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要去买套崭新的西装，穿的体面点。还要去练习跳舞，防止我出丑，也不会让舞伴难堪。
一想到舞会那晚，我和老师互相牵手，在悠扬欢快的乐曲中翩翩起舞，我就兴奋不已呢。老师会穿什么衣服呢？我选的衣服和她配不配呢？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今晚我可能睡不着吧！
对了，得先找个舞蹈教程，跳舞时踩到老师的脚就尴尬了。找谁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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