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水镇中，街角的那间八角重檐的古董店总是门庭冷落。
会在店外徘徊的只有终年不断的雨水，像世人所说的那样，这雨是多情的，日复一日地撩拨着店外的风景。
作为这家店的掌柜，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坐在店中品茶饮酒，细数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滴，然后在无所事事中消磨着漫长的生命。
细雨中，古水镇的街道似乎沉睡了，淡淡的花香从隔壁蔓延过来。
我打开折扇，轻轻晃动着，却没有晃走半分的睡意。
生意一年半载不开张是常有的事，对此我并没有招揽生意的打算，只是渐渐地习惯了这种活法，反倒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花香突然浓郁起来，我睁开眼，一团朦胧而鲜艳的红色逐渐靠近。
只看这颜色，我心里便有八分笃定，这定不是哪位稀罕的客人，也没有起身的必要。
“赵掌柜，你可见到我们店里那个偷懒的小东西？”
花羽在店里面站定，眼睛在放古董的架子和墙之间扫来扫去。
“不曾见过。”我拉了拉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袍，站起来，“你也不必在这儿找了，想来是那小子受不了你的苛刻逃回家了。”
听我这样一说，花羽立刻皱了眉，鲜红的指甲点着自己的手臂，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随手拿了酒碗抿了一口酒，等着她思考个结论。
“但我自认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为什么他还要走？”
花羽终还是这样说了。
“忘恩负义，不知满足，人性如此。”我答道。
“你又这般敷衍我。”花羽似是不满。
并非敷衍，只是她这一问从未变过，我的回答自然如一。
放下酒碗，我拿起桌上的小扇，以扇掩面在她耳边说道，“此皆是事实，只是你不愿接受罢了。”
花羽还想说些什么，刚要转身，却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对着墙壁。
我自然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门口站着一个紫发的姑娘，望店里张望着，却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进来。
我立马迎了上去，“这位姑娘想选些什么？珍奇古玩样样都有。”
那姑娘有些为难地忸怩着，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她的裙角已经沾上了泥水。
“进来躲躲雨吧。”
我倚在门边说道，虽然一开始就没当她会是来买东西的人，但做生意总讲究个和气生财，也不能怠慢了人，所以还是招呼了一声，否则，我这种坐门等客的法子当真是要饿死的。
“不用了！”她连连摆手，“我是来卖东西的，这个你要吗？”
她举起一个篮子，里面满是拳头大小的珍珠，这样大的珍珠虽不稀奇但也少见。
没有做到生意，反倒被别人摆了一道？
盯着篮子，我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买下了它。
“谢谢！”那个姑娘收了银子蹦蹦跳跳地走进雨幕中。
我把篮子放在桌上，花羽斜着眼绕澄摇
“一妖怪大雨天的专程找你卖东西你也敢收？不怕她鱼目混珠，骗你钱？”
她笑道。
“什么妖怪可以瞒过朕的眼睛？”我看向那一篮珍珠，“鱼目混珠倒也混出了名堂。”
“懒得和你瞎聊，提醒你跟妖怪打交道没有什么好下场。”花羽理了理长发，朝店外走去，“我回店里等等那臭小子回来吃饭。”
我轻笑摇头，明明她就是一只千年花妖，却如此痛恨妖怪。
她是最恨妖怪的妖，而我是最厌恶人类的人。
所以我们都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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