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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灵

黑死灵

如往常一样,德卢·邦巴迪在泽勒尼山上,平静惬意地守山时。往往会站在山鞍部感受南北横贯的凉风,站在一块裸岩上,四周树木随风轻轻摇摆,但漫山遍野的白椴和橡树就如同绿色的大海,和熏的微风像舔舐着热汤一样轻轻掠过表面,微微波澜正如绿叶轻轻,发出悦耳的叶子的哨音。

但今天,邦巴迪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股隐晦的邪恶正从北方飞掠而来,尽管那股邪恶的源头是那么想抑制住自己的气息,尽量不让自己的邪恶弥漫开来,但很显然,站在横贯东西的大山鞍部,处在风口的位置,任何来自南北的一点点不寻常的气味都会被以千百倍扩散的趋势闯入邦巴迪的鼻子。邦巴迪望向北方,嘴唇不停地打着颤,瘦长的手指如同蜘蛛的触足一样,不停地揉搓着,他尽量地平顺呼吸,面对着北风的正当口,过了一会儿,他竟感觉那股奇怪的气息消散了,北风变得格外的清新起来。他仰起头,鼻子向前伸着嗅了嗅,沿着北风的源头往前走了许多步,但这股气息就这么诡异的

消失不见。他急忙放下拐杖,蹲下来捻起一抹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哦见鬼见鬼!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我的泽勒尼山上!我得赶紧下山把这些消息告诉那些愚蠢的矮家伙们——哦不,这不明智——已经赶不及了,我得做点什么,对,我得做点什么!”说罢,他便开始行动起来了,“我一把老骨头了,为什么这种事还会发生在我身上!”

他得花些时间来制作一个合适的陷阱了。拄着拐杖的他居然迅速地爬上了一棵橡树,用拐杖敲打下一些橡实。这样,橡实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接着他跳下来开始收集橡实,一颗一颗捡起来,接着用衣布包着橡实急匆匆地往裸岩那里跑,中间落下的橡实被松鼠们捡走不少,有的松鼠竟从他的长袖间钻出来,探出头脑,接着跳下去抱着橡实逃窜。他将橡实一股脑抖落出来,用手把抚摸着光滑的岩石,将碎石块和树叶扫走,接着将橡实一颗颗摆放在裸岩上,时不时用拐杖挪动橡实,直到摆成一个奇怪但初现端倪的形状。摆好后,他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刚想坐下来歇息,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拍着脑袋说道:“哎,我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忘了!真是老糊涂了。你们这些爱做恶作剧的小鬼,千万别打乱我的法阵!不然我把你们都拎起来挂在树上!”接着他走到林子里,那里停着他的驴车,两匹驴子正在那里懒洋洋地大打盹儿,但听到主人的脚步声,连忙清醒过来,装作在啃草的样子。邦巴迪用拐杖撑着自己坐上驴车,扯着绳子,大声叫着:“索玛,托埃,别吃草啦,快带我去大冶镇,快点,我有要紧的事!”

驴车飞快地在山脊间行驶着,如履平地般滑着,周围地树木飞速刷过,被气流刮弯了枝丫,似乎在弯腰送别。驴子们一下子就走过了两哩路,来到了山腰下,从山脊绵延而下的石子小路赫然消失了,密集的棘叶丛和繁茂的矮树,驴车灵活地左右转向,看上去笨拙肥大的驴蹄子一前一后轻巧地踏过地面,留下细微的踏痕,随后就被车辙抹平了。在走过八哩路后,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又随着风涌到邦巴迪的鼻子旁,那股气息闻起来更加真切和详实了,此时,就像数个来自黄昏之地的尘魔在他面前肆意发出枯朽的哀嚎,索玛和托埃驻步不前,无论主人怎么驱赶也不敢继续前进了。

“这两个胆小的倔驴!”邦巴迪骂道,撑起拐杖从马车上下来,“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来自库坤纳德的聪明驴子,不愿意继续前进趟这趟浑水,那好吧,我,德卢·邦巴迪,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就应该去啦!”尽管这么说,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疲态,反倒是精神矍铄的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向前面走着——那仿佛是很古老很古老的曲调了,音调简谱但又柔婉动听,活泼欢乐又不轻佻,让人想到精灵们用竖琴弹奏的曲子,或是早期人类的英灵们吟唱的歌谣,热切又柔和,谦和而豪迈,他一路上唱个不停,曲调多变,有时候甚至学鸟叽喳,虫低鸣,有时候干脆吟诵起古代诗歌的片段来,他的声音在空谷里回响,在树枝间传诵,由近及远,随着树叶沙沙低语着邦巴迪的歌谣,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逐渐消退了,而祥和与甜美则随着邦巴迪的脚步不断向前推进着,挤压着邪恶气息的空间,整座森林看上去不那么阴森和寒冷了,邪恶气息在前方集聚,又随着邦巴迪的到来很快消散,森林万物又恢复了它们的本性,邦巴迪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走着,一直来到大冶镇的栅栏外。

“哦,看上去真糟。我也许来晚了,瞧瞧这些气味,我想没错了。就是它们。究竟是什么用心险恶的生灵会招来这些东西!他们是在玩火!”邦巴迪用拐杖敲了敲栅栏,很快这几块木头就断裂了,看上去已经朽烂很久“越是死物越容易传播这些东西!”他叹了口气,继续往镇里面走。很快,他便被一行民兵拦住了。

见到民兵们,他竟松了口气,而民兵也认出了这位老人,把交叉的长矛重新扶正后,他们向邦巴迪问好,邦巴迪则拥抱了他们一人一下,然后说道:“我很想和你们寒暄一下关于你们堂伯升迁的事儿,也想将我在泽勒尼山的见闻告诉你们,但现在,我先要确认一件事情——你们是否遭受了什么入侵?”

“是的,邦巴迪,我想你什么都知道,但这件事实在太过于惊悚了。”左边的高个子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忧地望向右边的士兵,而右边这位则说道:“我们遭受了攻击,他们携带着恐怖的瘟疫,我亲眼看见,被那把剑砍到的、被大鸟咬到的人伤口溃烂流脓,最后全身黑蓝色地死掉了。他们纵火烧掉房子,却从不烧掉那些尸体。后来接触和搬运尸体的人们也染了重病,朝不保夕。他们是恶鬼,是散播瘟疫的地魔纳!”

“冷静,冷静,我的孩子。我会想办法救助那些染病者的,但这群邪灵来到这里的目的,我一定要探查清楚,是什么东西有如此的吸引力,能把这群邪恶阴冷至极的东西引诱过来。如果你们想知道他们是谁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的,他们是黑死灵,从遥远的北境赶来,但他们并不在极北之地,而在更北端的大海另一端——卡斯瓦尔岛而来,他们是瘟疫的种子。好啦,就让你们知道这么多,让我去看看他们造成的破坏,也许我会知晓些什么。”

小镇上,民兵们繁忙的身影交错,大多都在运送伤员,隔离染病者,熄灭火灾,修缮防御工事。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邦巴迪的到来。而他则在小镇中,漫无目的地转着,但很快,他又发现不能这样,又赶紧来到了集中放置伤兵和其他被染病者的地方。被白布做成的帐子围成一个大帐篷,外面四端放着象征纯洁健康的神像,祭司在外面进行着祈祷病人恢复的巫术。但尽管有肃穆的神像,洁白的帐篷,但帐篷里仍不断往外释放着恶臭和疾病,邪恶的气息在帐篷周遭氤氲不散。

他刚想进帐篷,就被门口的卫兵阻拦,并很不客气的说:“站住,这里不是一个老头儿应该来的地方!里面都是快要死的人,他们现在浑身长满了囊肿,流着恶臭的脓!”

“我是德卢·邦巴迪,泽勒尼山的护山人!如果你们有谁要阻拦我的话,那就试试好了,不过我这次来是来救人的,也许里面还有几个人能活,假如你们让开的话。”邦巴迪说罢,便推开他们直接进了帐篷,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果然,躺在床上的那些病患,已经都不能算是人了,浑身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和疖子,,面容枯槁,青黑的皮肤包裹着骷髅,眼睛毫无生气,浓浓的黑色抹了一圈。从这双眼睛中根本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邦巴迪每走过一个床位,便摇摇头,这些人确实已经和僵硬的尸体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没咽下最后一口气而已,他不忍心看着他们继续受苦,但考虑就这么结束他们的生命会造成更大的损害,也只能忍着自己心中的怜悯,只能作罢。正当他一个个否决掉救他们可能性的时候,也想着怎么在之后处理掉他们的遗体。这时一具“僵硬的死尸”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邦巴迪,力道之大让人难以想象,他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将死之人,他甚至觉得这位可怜的病人会说出什么令人感动的话,或是交代什么遗嘱,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嘴巴就只张得老大,瞪着眼睛用一种

最为悲惨的期待的眼神看着邦巴迪,那双眼睛尽管是那么病态,但却充斥着对生命的希望,但渐渐地,看到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只是用言语安慰他,明白什么挽救都无能为力时,眼睛逐渐失焦,最后一点希望也烟消云散了。濒死的肉体松开了手,直挺挺垂在床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任凭自己最后一点生命流逝,灵魂陷入了死前的一点点美好幻觉中去,死僵之躯则继续腐烂着。

最后邦巴迪发现,总共二十一名仍活着的病患,只有四个人仍有被救治的希望,他从驴车上取下自己采摘的十几枚油橄榄,将它们投入一大缸清水中,然后放在阳光下暴晒,最后又将经常在阳光下照射的大理岩,清洗干净后宛如精致的白玉,将它们投入大缸。他以泽勒尼山祭的名义强令看护者在夜晚无月的时候,用这些水清洗病患们的身体,那些已经不行了的病患也是如此,因为这样会让他们受到的痛苦小一点。他同时要求看护者们身着用白布制成的衣服,用白布蒙住口鼻。德卢作为大冶镇的常客,拥有很高的威望,这大概也是他曾及时告知镇民们泥石流来临的缘故。

就这样,过了几天,六名病患情况都有所好转,最令人高兴的是有一名快死掉的病人竟也奇迹般地情况不那么糟糕了。不过这是后话了,交代完治疗方法的邦巴迪很快又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在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后,他在一片废墟边停了下来,因为这里的邪恶气味是最重的。邦巴迪打听到这里曾是一个武道场,黑死灵入侵时重点关照了这个地方,似乎是一番搜查后一把火烧掉了整个武道场。

“那是我伯公的武道场,”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小的矮人如是说道,天晓得他的伯公究竟有多大,“由于他的武道场首当其冲受到侵犯,他也因保护自己的武道场受了重伤。不过万幸的是,他没有染病,只是原本很有力气的他现在衰弱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如今他只能住在我家里。”

“所以,你的伯公有对你说什么吗?”邦巴迪也有点诧异于被黑死灵击伤的矮人怎么会没染上瘟疫。

“没有,伯公虽然独居,但可不是事无巨细都告诉晚辈来缓解自己孤独的人。事实上,直到我在废墟中找到伤痕累累的他之前,我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面啦。这场大战之后,大家都在猜测是什么让这种可怕的厄运降临在我们小镇。除了我们外库坤纳德其他的地方遭受到攻击了吗?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到外面去探听消息,也没人愿意冒着被黑死灵杀掉的风险出去。大家狂热地议论这场入侵的前因后果,并很快转化为恶毒盲目的流言蜚语。很让人不解的是,我的伯公也成了闲言碎语的靶子。”

“哦?可事出必有因。当然,我不是说你的伯公有嫌疑,而是说如果那些人突然恶意揣测你伯公,那他们肯定有自以为是的根据。”

“我哪里知道。只不过那些碎嘴子的话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他们提到我的伯公最近总是和一对人类男女在一起。他们说那个女人掌握着来自北方人类的邪恶巫术,说不定就是她把这些可憎的东西召唤过来的。但稍微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北方人类的巫术再怎么神秘,也不会召唤出传播瘟疫的东西啊!”

“好吧。”邦巴迪准备结束这段对话了,他从自己的小麻布袋子中掏出几枚果实,“这是来自泽勒尼山的苦沥果,只长在风口处的灌木根部。用它泡水给你的伯公喝下去,说不定他会好受许多。谢谢你,年轻人。”

邦巴迪知道了一些东西,这甚至与他在梦中所见有些相近了,他不敢肯定两者是否吻合,但无论如何,最近月圆的周期确实越来越不稳定了。他叹了口气,知道倘若真的是这么回事的话,或者说甚至自己所猜想的全部还不足事实的十分之一,那他根本没有干涉这件事的必要了,或者说,干涉与否,都格外不重要。

他望着远处的泽勒尼山,这座落寞的圣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

洛比塔感觉这盘踞在山上的太阳快把自己的眼睛晃晕了。他低下头,扶着一棵橡树,不住的喘气,身体的每个关节都感觉快散开了,但尽管如此,他不敢坐下来休息,反而是在稍作休息之后,决定继续向前跑,他时刻警惕着天空中是否还出现了那种恐怖的怪鸟——尽管他们驮着的主人才是最恐怖的。他立马又从小径钻入一片密林,繁盛的黄叶遮挡住了阳光,一切都显得阴翳起来,但这也挡住了怪鸟和他们主人的视线,洛比塔弯着腰在树林中向上攀跑着。事实上,为了避免被怪鸟们啄到,他自从离开大冶镇就钻入森林中,而不是选择沿着大道走。尽管如此,他还是数次听到天空中怪鸟的嘶鸣,以及在他头顶盘旋的声音,他赶紧低下头,甚至就这么匍匐在茂密树林下的枯叶堆上,每当渗透下来的几点阳光变暗淡时,他就心悸不已,直到光线明亮许多的时候,他才敢继续前行。

他没想到,雅米拉刚刚乘着狮鹫离开库坤纳德,就有人准备对他动手了。这群大敌从西北飞来,怪鸟发出的嘶鸣让人感到恐惧,这种刺耳的叫声,直击人心,他甚至在那一刹那想要放弃所有的抵抗,膝盖也瞬间软了下来,它们从天而降,抓起企图射箭的民兵,然后又在半空中将其抛出,摔得粉身碎骨。从怪鸟上跳下来的“人”,更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不觉地战栗起来,他们浑身穿着黑色盔甲,每一寸皮肤都被牢牢掩住,手上拿着形式各样的武器,但没有一件阐释着真正的荣耀与守护,它们更像是饿狼,是秃鹫,饥渴地盯着即将成为尸体的人。普通的弓箭穿透不了黑盔,普通的盾牌也难敌他们武器的锋利,最可怕的是,每一个有肉体的生灵都无法阻止自己被那些邪恶武器上所附着的瘟疫侵害,并最终病入膏肓。当老矮人看到自己的镇民一个一个倒下,他赶紧叫洛比塔逃出去,但没让他骑马,因为马匹在树林中难以驾驭,在道路上又太容易被大鸟发现。

就这样,洛比塔仅仅带着一点点干粮和一支长枪,以及那把断弓,便在老矮人的掩护下急匆匆出发了。现在,他正处于这座绵延的矮山的一道山谷间。并沿着谷线平直的往上走。他甚至有点后悔向南走了,也许向北方的话,不仅也许可以到米罗斯瓦夫库的宅邸去,或许直接到市中心去。那里聚集着不少的士兵,由各部族的精干力量组成。而现在,他只能选择跨过这座山,山的南部是否有这么多树木保护着他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再往南,他就一点也不熟悉了,尽管知道大陆最南方是人类最老的祥地,那个国家如今仍辐射出璀璨的光辉。但从库坤纳德到那儿,其间又会遇到多少闻所未闻的怪事,甚至威胁生命呢?

他不知道,也实在不敢去想,只能继续艰难地在倾斜的土地上走着,借着树荫遮蔽自己的身形。他甚至已经预见到当自己爬上光秃秃的鞍部的时候,会遭受怎么样的厄运。想到这,他索性靠在一棵树上,坐着休息起来,他想等到天空上不再盘旋着大鸟的时候再出发,事实上,现在那些恶心的生物还仍在天空上飞呢,就像秃鹫瞄着地上是否有食物一样。头昏沉沉的,花楸红彤彤的果实从低枝一直坠到地上,帚石楠的香甜的气味传入他的鼻息,催人入眠,洛比塔渐渐闭上了双眼,在软软的草坪中享受着山风的轻抚。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许多之前曾未见过的植物,野兔也在他身旁用嘴拱着草,时而咬下几根,卷进嘴巴咀嚼,当他想看清这个顽皮鬼究竟长什么样的时候,反而又感到几只松鼠在树间嬉戏,大大的尾巴经常打在他的脸上,带来浓郁的橡树味道。他想用手拨开这些讨厌鬼,却发现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最终,他感到柔和的阳光渐渐沿着山高线向上褪去,巨大的垂暮向万马奔腾般向上涌来,阴影就像被子一样盖在他的身上,还带着残留的温暖,直到金黄色的光彻底从山脉的中分线上滑落,一切的暮色都唰的一下不见了,只留下潺潺的流水声与夜晚的寂。

洛比塔感觉有点冷,他一咕噜爬起来,发觉已经到了晚上,头脑却已经十分清醒,不由得骂起自己来:“洛比塔啊,你可真是个蠢货,只是等待最好的时候,现在可好了,我彻底变成了瞎子。”他抬头张望,却发现乌云遮蔽了月光,一切都暗淡极了,如果放在常日,原本黑漆漆的罅隙之间涂满了凄冷的灰白,但现在只剩下了漆黑,让人不敢攀登。但尽管如此,洛比塔还是鼓起勇气借着最微弱的视力去登到山谷的顶端去。他努力在风声和流水声中分辨出来大鸟飞腾的声音,手中紧紧握着长枪,有时依靠长枪作为支撑向上攀爬,有时则提着长枪以备不测。就这样,他渐渐接近了鞍部,但树林也渐渐稀疏起来,他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向后望去,树木们组成一个大口,等着他再进去,他想就这样返回,却突然听见树木被压断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声使人恐惧的嘶鸣——怪鸟就像老鹰扑食一样,直接扑入了森林中!

那些东西好像发现他了!洛比塔飞速向鞍部口冲去,长枪抗在肩上向后上方杵着,防备来自天空的进攻,他很快穿过一片灌木丛,接着穿过一堆蕨类植物,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或者扭了脚,花楸在摇晃哭泣,山茱萸丛被践踏拨开,两旁的一切植物都争相让开,眼前的地渐渐地变得平稳,洛比塔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看到山另一边的风景了,他越过最后一块裸岩,但好运没有再次眷顾他了,他被裸岩绊倒,摔了个趔趄,长枪直接插在泥土里,但感觉到凉爽的风正拂过他的面庞,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他支撑着长枪,挣扎着站起来,再次向前面冲着,直到冲过了那道横亘在面前的山脉的中分线,终于来到了另一边,他有些想叫着发泄自己的情绪,但他很快连基本的笑容都凝固起来了,因为山的那一边,正有一只半飞着的的怪鸟,鸟上的黑骑士将他手中的散发瘟疫恶臭的剑竖着举在面前,无形的威压般的震撼感一波又一波的向他压迫过来,从脚底一直冲到脑海,他根本动弹不得,感觉并不是无力,而是一切的力量在这个恐怖的黑骑士面前,仿佛都凝固了。

又一阵微风吹过,洛比塔感觉自己的手指仿佛能活动一点了,就在这一刹那,大鸟尖鸣着冲了过来,就像一只巨大的鹰在扑食地上的老鼠,巨大的喙、锋利的爪就这样硬生生地想将洛比塔手中长枪掰断。洛比塔则毫不畏惧,用自己越发有了力气的手,直接对着大鸟用长枪捅向它的喙,锋利的枪头就这样直接捅穿了大鸟的利喙,大鸟吃痛着扑棱着翅膀,接着匍在地上,借着高低差直接将长枪崩断!洛比塔见状向后逃去,大鸟对着他的背影怒号,巨大刺破耳膜的声音像无数箭矢一样刺穿了洛比塔的一切心智,他失去平衡滚了下去,直接撞在裸岩的凹陷处。他绝望了,但仍高高举起自己的半截长枪,做最后的搏斗。怪鸟尖利的叫着,扑腾着越过鞍部,直接挡在山口那里,就像挡在大山峡谷间的巨人一样,怒号着想要报复他。这时,大鸟上的骑士突然没有了形体,一股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掩盖了大鸟的身影,直接朝洛比塔飘来,直到将洛比塔完全盖住。洛比塔渐渐感到窒息,他怀疑这是什么巫术,甚至可能就是黑骑士化成的,这比一切毒沼泽的毒气更加可怕,因为洛比塔很快就感到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把自己身上每一块肉都剜开,因为从骨头朝外,每一块肉都酸疼至极,皮肤瘙痒到不能自已。他绝望地躺在裸岩上,想要认命,却突然感觉自己头上硌的慌,接着吧唧的一声碎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碎了。

这时,一阵阵疾风刮起猛吹到他们身上,飕飕咆哮着掠过整片沼泽。夜变得不那么黑了,亮的足以让他看见——或隐约看见——一堆堆不成形状的雾气扭曲着朝他们滚滚涌来,又从他们身边逝去。他抬起头来,看见天山的云团散了,碎成丝丝云絮。接着,一阵剧烈的大风继续刮着,围绕在他身旁的那股黑影就这样被猛地吹散,那股股黑色的毒雾直接被吹到北方去,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烈风击败了。而那只大鸟,则更加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甚至卷起好几棵大树,丝毫没有管旁边疲惫虚弱的洛比塔,它就这样在山口中央,正对着狂风,洛比塔甚至感觉到它身上的鳞片都在脱落,破败的瘟疫气息则被大风完全吹散了,最终,它挣扎了两下便再一动不动了。

洛比塔冒险走过去,看到这只形状颇似渡鸦的怪鸟,巨大的喙上仍插着那个断矛,黑蓝色的毛透着令人不适的异样感,巨大的钩爪上像尖刀一样锋利的指甲深深的扣进肉里。看来,这个肮脏的东西生前受到了很大的痛苦,没准儿这根断矛**了他的脑子里。

洛比塔无暇继续观望了,他找到小溪灌了点水,然后就跨过鞍部来到另一边——黑骑士被吹到北方,他可不敢再回去了。带着满腹疑惑的他选择向南走,到格里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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