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步行了一晚,名为天堂的草原终于近在咫尺。
森林晚上的湿气很大,随便一脚下去都是滑滑的感觉,润湿的双足传来不爽的触感。有时,一不小心还会被横在地上的树根绊到,差点扑倒在泥地上。这是比想象中更为艰辛的路途。
不过,这样的辛苦过程也马上要结束了。在我的移动雷达感知中,前方一大堆的熟悉气息早已进入了范围。卡琳娜带领的空骑士们似乎已经和兽人们发生了接触,但仅靠存在感知无法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城堡的大门经由鹰人工匠之手已经可以正常开关了,再加上有弗希和图特在,这座坚固要塞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攻陷。
对方可以从空中发起攻击,这确实令人头疼。但上方的玻璃也都经过了强化,至少可以避免被偷袭。正面对战的话,我的兽人们会有几分胜算呢?要说完全不担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然后,令我尤为在意的,是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向这边靠近过来的两个气息。
其中一个气息是蝙蝠人的。他大概是通过自身的侦察系技能感知到了我的靠近,所以过来迎接了吧。我一直把他安排去执行侦察任务,相关的技能多多少少也该萌生了一个才对。
问题是跟在蝙蝠人身后一定距离的那个气息。与蝙蝠人比起来,那团气息明显要强大得多,存在感十足。而且,“存在感知”告诉我,这个气息属于一个我曾经见过的存在——非常危险的存在。
【名称】最强的魔兽
【介绍】雄性魔兽王。
【状况】正常
【肉体状态】正常
【精神状态】正常
【战斗力预测】99906
“恭喜您,‘信息掌握’进化为了‘万物鉴定’!”
耳边响起了提示音,但我却无暇顾及。
看你都把什么引过来了?你这只笨蝙蝠!
没过多久,蝙蝠人出现在了我们的前方。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从他身后传来砰砰砰的巨大脚步声。莱奥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露出紧张的表情;亚亚走到我的面前,掏出了我给她做的新匕首;萝拉缇娅则一脸迷茫的样子交互打量着我们和蝙蝠人,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蝙蝠人好像想要向我解释什么,但他实在太慌张了,根本口齿不清语无伦次。就在他不断张口闭口之时,那熟悉的巨大额头从树丛之后探了出来。
是最强的魔兽!
这高得不讲理的战斗力,就算是我也根本打不赢吧……!
“快跑!”
我大喊一声,然后施展了早已准备好的“空中步行”。
将脚踏上无形的台阶,我们一口气逃到了二十米高的空中。
其间,冲上来的最强的魔兽朝半空中猛一挥掌,直接就把最下面的那个台阶打爆了。爆炸的压缩空气带动周围的台阶形成了连环爆炸,一直朝我们这里蔓延过来。就算继续使用空中步行,也终究会被爆炸追上;而如果直接跳到地面,蝙蝠人姑且不论,两个人类一定会受伤。紧急关头,我连忙在距离我们四米远的下方制造了一块新的压缩空气方块,然后拉着其他四人一起跳了下去。幸亏面积造得足够大,我们成功落在了空气方块上,而头顶上原先停留的那块空气台阶早已爆炸。
最强的魔兽站在下方地面上,抬头望着我们。尽管在至近距离被卷入了压缩空气的爆炸,它也似乎毫发无伤。不过,它不会飞,只能发泄着愤怒的吼叫。即使只是吼声响起,周围的空气也剧烈地震动起来,差点令我们从半空中掉下去。这家伙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能及时逃掉真是太好了。真心这么想的。
利用空中步行,我们走了好长的距离。最强的魔兽一开始还在下边跟着,但在快要到达草原地区时终于放弃,离开了我们。我们也总算得以重新下到地面上。
熟悉的草原——天堂。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回到这里了。
这之后,蝙蝠人告诉了我城堡中的现状。那是令我大大地出乎意料的消息。
——成年兽人们背叛了。城堡已经被他们占领。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成年兽人不是已经安分下来了吗?……在那之前,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我的幼崽群?先不说别的兽人,至少弗希和图特是不可能输给他们的吧。战斗力可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次元的呀?
但是,蝙蝠人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骗人。冒着被最强的魔兽揍死的危险大老远地跑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耍我一下玩吧。
另外,蝙蝠人的说辞中完全没有提到空骑士的事情。这也是一个疑点。在我的气息感知中,空骑士在地理位置上应该是和城堡中的兽人们重叠的。除非,他们就这样停留在屋顶上毫无动作,但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真是棘手的事一大堆。家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担心得要死。竟敢抢夺我辛苦建起来的城堡,真想赶紧去把那些造反的家伙们揍一顿。然而,除了加快脚步,眼下根本没有其他做得到的事情。
==========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久违的城堡门口。
大门敞开着,有个成年兽人站在门口,像是在放哨。一看到我们的身影,他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回城中,还把城门关了起来。但是,这石头门在我们面前根本是形同虚设。只需要亚亚来一发空裂,马上就能在门上开个打洞。只是,这门是鹰人工匠费了好大力气才打造出来的,我不想损坏它,所以要钻洞还是找一旁的墙壁吧。说起来,不知道鹰人工匠和羊人姐姐怎么样了?他们难道也参与了造反吗……?
挑了一个恰当的位置,我让亚亚打破了墙壁。
狗头兽人和鹿人带着一大群成年兽人围了过来。看来这两个就是带头者。不知为何,他们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怪异,正幽幽地发出紫色的光。他们带着憎恨似的神情,嘴里喊着什么“小鬼去死”一类的话,然后各自端起斧子和石镐朝我们砍来。
然而,在那些武器即将砸中我们的瞬间,所有成年兽人都停止了动作。不,应该说,是动弹不得。他们迷茫地打量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对四肢送出行动的指令,却起不到任何效果。肉体就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完全脱离了他们自身的控制。
“种族顶端”。我发动了这个可以对同族人下达强制命令的天赋。
虽然效果很残酷,但我可是曾经的兽人王、这片草原“天堂”的主人喔?手下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跪下。”
在我简单的一句命令下,所有成年兽人都乖乖地跪在了石砖地面上。尽管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不情愿的表情,但那不会影响“种族顶端”的绝对控制。我来到最前头的狗头兽人和鹿人跟前,从上头俯视他们。两人哆哆嗦嗦地抬头仰视我,刚刚憎恨般的表情已无影无踪,只剩满脸的疑惑与恐惧。也许在他们的眼里,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和大魔王一样吧?
“说吧,为什么要造反。”
狗头人支支吾吾地不想说,但奈何我的命令是绝对的,只能和盘托出。他告诉我,因为身为成年人,同时身为长年统领着兽人族的族长,他不甘心就这样屈居于后辈的指挥之下,所以想要颠覆我的政权。而一旁的鹿人似乎一直是为他出谋划策的参谋。原本,因为我给成年兽人们提供了充足美味的食物,还有能够安居的屋子,狗头人也渐渐丧失了想要反抗的心。然而,由于鹿人不断地鼓吹,再加上昨天开始心情就莫名地烦躁难安,结果他就带着同样心有不甘的同胞们发起了这起愚蠢的行动。
愚蠢这个词语是狗头人自己说的。他不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还真心地向我表达出后悔之情,与刚刚举着斧子迎面扑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在我看来,他似乎一心就是想要把大部分罪名推给负责给他献计献策的鹿人,以减轻自己将会受到的责罚。而鹿人则是默不作声地垂着头跪在一旁,仿佛已经自暴自弃了似的。
总之,两人都关到监禁室里去吧。其余的成年兽人,暂时也关进去反省反省,之后如果表现良好就放出来。到这里,成年兽人们的叛乱计划完全破灭。
这样就都结束了吗……?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悬在心头挥之不去。狗头人和鹿人看起来并没有比以前强多少,其他成年兽人们也是一样。他们究竟是怎样战胜弗希和图特他们的?
说到底,负责临时管理兽人们的弗希和羊人姐姐在哪里呢?试着用存在感知搜索了一下,羊人姐姐似乎在地下,图特与鹰人工匠似乎也和她在一起。而弗希的气息却无论怎样都无法搜索到。
奇怪了,他难道是出远门去了吗?如果是在草原东部和南部的偏远处,确实会超出我的感知范围。还是说,去了草原以外的地方……?
我不觉得弗希会有那么强的行动力就是了。
除了弗希以外的兽人幼崽们都在,他们好像都被集中关在了成年兽人们以前住的大房间里。我把门打开,将他们全都放了出来。说起来,出生也已经有一个月,大家也都进化了。兽人的成长速度好像特别快,一个月就已经有了接近成年兽人的体型。再叫他们幼崽似乎有点不太适合了呐。
一路上,萝拉缇娅四处张望着,没少发出感叹的声音。这样庞大的建筑,恐怕她还是第一次见吧。虽然萝拉缇娅一开始对这个兽人族的城堡感到惊奇,但却意外地很快接受了我和亚亚身为兽人的事实。说不定她的适应能力出奇地好。
被解放的同胞们情绪不太稳定,我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了。把兽人们都安置好后,我通过采掘场的入口进入地下,去羊人姐姐那里探个究竟。
偌大的地下采掘场里,只有羊人姐姐、图特和鹰人工匠三人的气息。他们似乎聚集在了那个灵之花的封印房间附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加快步伐,带着亚亚、莱奥与萝拉缇娅匆忙地往那头赶去。
封印房间的门敞开着。诶,我记得这里原本没有门的啊?是鹰人工匠在什么时候装上的吗?
当我踏入房间的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首先看到的,是一棵从未见过的高大树木。它高约4米,树冠甚至扎进了天顶里。树叶虽然稀疏,每一片却都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看起来神圣美丽。这难道就是“灵木”吗?在这一周时间内已经长成了吗。
在树下,有什么东西被放置在地面上。
那东西很大,长度比我的身高还要长,上面覆盖着白色的布。听说成年兽人中有种族是“兽人裁缝”的人,可以用豹子和其他动物的毛织出布来。这块白布大概也是出自她之手。
抬头看向我的羊人姐姐……为什么好像在哭?那脸上的泪痕甚至还在缓缓地流动。
低着头的图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脸凝重的表情盯着灵之花?
鹰人工匠为什么浑身是血?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
再看地上被白布盖着是物体,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万物鉴定。
【名称】兽人的尸体
【介绍】兽人死亡后留下的肉体。
……
头脑忽然一热。
就像是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似的感觉。
我大步走上前,一把将那块白布掀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脸。那个永远朝着天空的嘴,看起来傻乎乎的两侧的双眼,呆愣却格外可靠的身躯。
是……弗希。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开玩笑的吧?
“起来啊,弗希……!”
不知不觉中,发动了“种族顶端”。
但是,应该是绝对性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说,是真的……
不,鉴定的结果都已经明说了,所以肯定是真的吧。
但是,还用不着绝望。因为,你看,传说中具有奇迹之力的那棵灵木,现在不正屹立在我的眼前吗——!?
图特啊,不要发呆了。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应该争分夺秒才行吧。快起来,然后发动灵木的奇迹之力,把弗希复活啊!
图特看向我,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灵木、不行……只能救伤者,却不能复活死人……重伤的鹰人大叔成功恢复了,但是,弗希、还有嘉莉丝……都、失败了……”
哈……?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说了吗?只要用灵木就可以了。灵子凝聚而成的奇迹之树,怎么可能会连复活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如果是在游戏或者漫画里,早就已经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了吧。不是这样吗?
“可是,刚刚已经……”
可是?可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的同伴、一直守护着大家的弗希复活吗?
图特好像还想说什么。啧,你到底想不想干了?到底想不想复活他们!?
“给我启动它!给我把弗希复活!”我忍不住大喊起来。
“种族顶端”似乎在无意识中发动了。图特的身体动了起来。他把手掌贴在树干上,然后使用了集灵术——不,好像已经进化为名为“操灵术”的技能了。顿时,无数淡黄色的光之粒子从树冠上飘洒下来,一股脑地涌入到弗希的身体内。
好了。这样就行了。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然而,过了几秒钟,灵子却不知为何全部重新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涌出的灵子在半空中乱飘,最后渐渐融入空气。
不行,再来一次。
我再一次命令了图特。
但是,又失败了。
再来一次。
失败的话,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说好的奇迹之力,为什么使不出来?
这样的话,弗希岂不是、永远都……?
不要啊。我不要这样!
然而,这之后,虽然尝试了无数次,却全部以失败告终。
也对被摆放在一旁的嘉莉丝的遗体进行了试验,也没有成功。
莱奥露出绝望的神情,双目恍惚地跪倒在曾经同伴的身旁。我想,我现在或许也是同样的表情。
图特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这样的话,难道说,真的、要放弃了吗?
突然,一股无名之火在我的心中升起。
头好热。
到底是谁……?究竟是谁干的?是那些成年兽人吗?
好热。
不管是谁干的,我都要将他送去地狱。绝对。
头好热啊。唔。好难受。
脑袋眩晕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眼前抓住我肩膀的亚亚那张充满担心的脸变成了残影。
全身失去了力气。眼前的图像终于变为一片漆黑。
不要……我不要就这样睡去……
但是,接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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